无常关,赌厅。
这是倪才个人的赌厅,里面的游戏设施一应俱全,却一片寂静,冷白的灯光落在这些令人疯狂的赌桌上,两人的影子映在冰冷的地面。
“猜吧。”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子,懒懒地靠在桌沿上,打火机“咔擦”一声,点燃了他指间的雪茄,也照亮了他半张脸,烟雾缭绕中显得神秘莫测。
他肩上还站着一只鸽子。
“咕咕、咕咕……”
倪才伸手摸了摸鸽子的背。
而桌子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遥控器,站在桌子的对面的人,身上绑着炸药,他竟赫然是顾信!
“我相信先生的赌品。”
顾信额头有些许冷汗,神色却很镇定,身上的炸药正在倒计时,缓慢的“滴、滴、滴”的声音,像是死神的镰刀,在人心尖上起舞。
倪才笑了一声。
他的笑容没有温度,对这样的恭维毫无感觉,只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人在极端的恐惧之下,缓缓去抉择与挣扎的模样,生死一线的美。
烟雾缭绕在他脸上。
他的声音带着醉人的沙哑,“你的心跳频率比倒计时快了,你是否想到了炸弹爆炸的一瞬间的血花,生命破碎湮灭的颓美……”
顾信额头的冷汗落在桌上。
“滴、滴、滴……”
倒计时的声音冰冷清脆。
顾信的目光在桌子上的两个遥控器上徘徊,试探性地伸向一个遥控器,他试图从倪才的神色上,看出些许端倪,但对方被烟雾模糊的脸,神秘莫测,看不真切。
“十、九、八……”
倪才看着他身上的炸药,笑着倒计时,并且优雅地后退,似乎担心他爆炸时溅开的血花吓到了鸽子。
他这样的动作,令人下意识就以为手里拿着的这个遥控器有问题,可万一对方是故意误导他呢?
短短几秒,顾信脑海中便闪过无数猜测,而倪才在一旁欣赏着.
他喜欢看人在生死一线时的恐惧模样,像是玩弄生命的恶魔,明明恐惧的情绪对抉择毫无益处,还会影响人的判断,可人求生本性如此……
不,有一个人是例外。
倪才摸了摸肩上的鸽子。
想起几年前的一场俄罗斯轮盘赌,那是他最挫败的一场游戏。
他没能欣赏到自己想要的恐惧,对方像是没有这种情绪,当轮盘转到他的方向时,他开枪毫不犹豫。
倪才从未有过的错愕。
下一瞬,转盘到了他这里,那人冷冷地他,看着他拿起手枪。
那无喜无悲的目光。
竟让他感觉角色颠倒了,明明他才是那个玩弄生命的死神,如今却被欣赏到了作为人的情绪。
从情绪生出的一瞬。
他就已经输了。
真正的死神,不会有情绪。
“滴、滴、滴……”
“四、三、二……”
最后一刹那,顾信摁下了一个按钮,闭上了眼睛,最后“滴”的一声,让人几乎要心跳骤停。
“咕咕、咕咕……”
倪才肩上的鸽子歪了歪头,看着摁住按钮满脸冷汗的顾信。
“恭喜你。”
顾信听到倪才一如既往的玩味的声音,还有慢悠悠的掌声,心有余悸地睁开了眼睛,劫后余生,近乎虚脱地撑着桌子,急促地喘息着。
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桌子上。
“答应我的事……”
顾信艰难抬头看着倪才。
“合作愉快。”
倪才笑得云淡风轻。
顾信松了一口气,有些僵硬地拆下身上炸药,将它们放在桌上。
他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倪才抱起肩上的鸽子,看着鸽子褐色的小眼睛,忽而开口,平静的声音响彻了冷寂的赌室。
“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偶尔又会有别的东西战胜本性,驱使人甘愿冒着死亡的风险,而你甘愿为之豁出性命的,又是什么呢?”
顾信似乎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甘愿被驱使,为完成任务不择手段,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用来赌。
支撑他这样做的是什么呢?
金钱的诱惑、名利的美好,或者是强权的逼迫……
顾信正欲回答,却突然捂住头,面色痛苦,最后只说出一个字……
倪才动作微顿。
似乎和他判断的不太一样,也和大多数人判断的不一样。
须臾,顾信走了。
倪才写了一张纸条,放飞了鸽子,忽而在想一个问题——
让那人不畏死亡的。
又是什么呢?
……
无常关和顾信达成合作。
恶之湾的势力平衡彻底倾斜,几乎是胜局已定了,即将胜利的战报,都传到了弥国,弥国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战争,胜利让他们举国欢庆。
冲淡了芯片的舆论。
可就在弥国就要攻下主城星城的时候,却猝不及防遭到了突袭。
他们一边抵抗西边秦恒的强攻,一边攻打主城,可看起来士气低迷的星城却突然反扑,与此同时,东边也突然冒出一支气势汹汹军队。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了。
却突然变成了三面夹击、四面楚歌的局面,弥国新闻都来不及播报,局势便瞬息间扭转了。
最后,三方在星城会合。
弥国军队一溃千里。
只剩下撤军逃亡一条路。
而那些恶之湾背叛夜阁的势力,连撤军的机会都没有,而那些被用芯片控制的人,要么死在了枪林弹雨中,要么突发脑死亡毙命。
“顾信呢?”
秦恒带人和夜阁搜查了一遍星城,却没有找到顾信的踪影,不禁问,“他不会又跑了吧?”
“跑不了的。”
顾鸢开口,“弥军在恶之湾死伤惨重,这样的罪名顾信承担不起,他就算是离开,也难逃一死。”
“咕咕!咕咕!”
鸽子叫的声音响起了。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池郁拎着一只大肥鸽走了过来,鸽子在他手里扑腾着,羽毛飞得到处都是。
不知道还以为他要杀鸽。
“温柔一点。”
乐萌心疼地接过鸽子,然后温柔地抚摸着鸽子的羽毛,“要是把鸽子吓坏了,肉就不好吃了……”
鸽子:“……”
众人:“……”
“你个吃货没救了。”
秦恒又手痒想揉她的头,但是接收到了乐观冰冷的眼刀子。
瞬间便不敢动了。
乐观冷冷地睨他一眼,“我妹吃货关你屁事,又不需要你养。”
秦恒:“……”
他转头看向池郁和顾鸢,假装关心正事,“有什么消息了吗?”
池郁将俩纸条递给顾鸢。
顾鸢打开其中一张,众人都凑过来,却发现上面只有一个字——
【爱。】
乐萌挠头,“什么爱?”
“谁送来的?”
秦恒有些困惑地问。
池郁道:“都是倪才。”
他瞥了一眼倪才写得这个龙飞凤舞的“爱”字,将它从顾鸢手中拿走,“这人经常神经错乱,说一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不用管他。”
顾鸢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又拆开了另一张纸条,内容正常多了,至少是人可以看懂的了——
【他在无常关。】
“是顾信吗?”
乐观瞧了一眼,众人也看着池郁,池郁颔首,“顾信找倪才算账去了……”
……
还是那个游戏室。
桌子上的炸药和遥控按钮还原封不动地放着,顾信双手撑在桌子上。
“你违背了承诺!”
倪才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还是这样的位置,他指间的雪茄烟雾缭绕,淡淡地看着顾信,“抱歉,这是我对另一个人的承诺……”
“是谁?!”
顾信攥紧了双拳。
“阁主。”
倪才看着雪茄上袅袅升起的烟雾,顾信在旁边质问他,“因为一个承诺推翻另一个承诺,这叫赌品?你和趋炎附势之徒一般无二!”
倪才对他的指责与怒骂不为所动,只用雪茄指了一下桌上的两个遥控器,“我们的赌局从未成立。”
“是我让你赢的。”
顾信隐忍着怒火,开启了炸弹的定时,再同时摁下两个按钮。
最后,都没有爆炸。
他怔了一会儿,颓然地笑了一下,“原来一直都在算计他们的之内,风水轮流转……”
“你感到怨愤?”
倪才似乎觉得他有些可笑,“这般结果,是你应得的,况且,我们让你得偿所愿了,你该知足了……”
顾信苦笑一声,“你说得对,我作恶多端,我应得的……”
就在这个时候。
顾信面色痛苦地抱住头,脸色霎时惨白下来,倪才看了他一眼。
“你也被植入了芯片?”
顾信疼得没有力气回答,但他的神情就是这样的答案。
他艰难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手颤抖地递给倪才,痛苦地浑身都在抽搐,“他们在警告我了……求你……帮我寄炎国……快一点……”
倪才接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