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前任>第120章 祁念的故事

  这天半夜,祁念突然就开始发烧。一如当初爷爷的祝福,给她取好养不生病的小名——小宝,祁家小宝自小到大,身体康健,连感冒都很少。可是常年健康宝宝的人,在今夜里,病来得陡也来得凶。小脸烧红,周身滚烫。烧到神识不明满嘴胡话,哭着喊妈妈。

  大半夜的,祁让安排黎云松去接他们家熟识的家庭医生。俩口子看着女儿眼睛都是红的。陈遇言红着眼掉泪,拧着毛巾用温水给女儿擦拭,进行物理降温。祁让的眼也是红的,他心里兜着火,越是心疼女儿就越是怒火填胸。他小宝儿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

  祁念烧得难受,扭动着身子叫妈妈,闭着眼哭着闹着象一个小娃娃。

  “乖呀,我小宝乖,王医生马上就来了啊,我们等等……”陈遇言不停声的哄,给她擦着脖子,擦手心脚心。

  所幸,情况急,王医生也来得快。一听情状,睡衣都没换,套了件外衣拎着药箱就来了。

  测了测体温,一番诊断,他很确定的说:

  “小宝这是急性发烧。”

  打小宝三,四岁起,王医生就是祁家的家庭医生。因为人靠谱,医术精湛。后来由祁让介绍给慕家,亦成为慕家的家庭医生。是以,王医生和两家人都比较熟,私交不错。

  问询起来,祁让也不瞒他,实话与他说了。王医生也是吃了一惊,更加笃定找到病因。这就是典型的,受到意外的精神刺激,而引起的急性发烧。只两家都是朋友,他不好火上浇油。没的挑事,加深矛盾。

  他叹一口气只道:“烧的太高得打针。”

  原则上,当然是不打针最好。但依小宝的情况,必须打针尽快退烧,没得把孩子烧坏了。

  他是医生,俩两家长当然都听他的。打了针,王医生开了点药,又交代还要同时配合物理降温不能停,一直到体温正常彻底降下来为止。

  亲自将王医生送到门口,由云松送回家。祁让又回到女儿房间。陈遇言瞅他一身睡袍,浓发凌乱眼晴发红,心里也是心疼。

  “你去睡吧”她说:“有我守着。”明天,哦,应该说是今天了,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呢。

  祁让摇头,狠力一捋发茬着她坐下,看着女儿不吱声。他小宝这样,他哪里还睡得着。

  “你去睡,我来看着。”他说,声音很沉透着些嘶哑。

  陈遇言也摇头,和祁让一样,她姑娘生病烧成这样,她又哪里能安心睡觉。她拧着毛巾给女儿降温。打了退烧针,小宝汗出得急,人却是渐渐安静下来。

  她瞅着女儿,轻轻叹气。随后她道:

  “其实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早发现不合适,总比时间拖得长要好。”

  稍事一停,她接道:

  “这事真说来,倒是我们轻率了。想想安城也不过十九岁,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还没到定性的时候。而我们小宝也还得一年多才算成年。说到底,是我们做长辈的操之过急了。”

  也是两个孩子感情太好,又般配站在一处,谁见了不赞一句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直道是天赐的缘分,老天送的姻缘。而安城那孩子在今夜之前,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那女儿喜欢,人又出色,还是女儿恩师的孙子亲上加亲。关键安城对女儿好,呵护照顾,温柔好脾气。自小到大,女儿都依恋他。

  如此他们做长辈的,包括慕老自然而然乐见其成,更自然而然觉得两孩子日后结婚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他们几乎没考虑过,这事会有变故的可能。他们甚至信安城孩子信到,即使小宝天天和他粘在一起,他们也不担心安城会乱来。

  祁让浓眉皱起,没有作声。只待陈遇言稍事歇停的时候,将她轻拉进怀里头搁在她发间。

  陈遇言拍拍他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个男人,人前,总似乎无坚不摧。但私下里,却会为她和女儿感到脆弱。

  祁让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难以言喻。他心中充满懊悔,为自己章看走眼识人不清。阿乖说得没错,是他们太想当然,忘记人心原本是多么善变的东西。

  俩夫妻守着女儿,到清晨天亮祁让不得不去剧院。他肩上担的事他得负责。他疼惜的摸了摸熬了半宿的妻子,在她脸上亲一口。然后俯身爱怜的亲了下终于退烧沉睡的女儿。

  “我走了。”他说,看着陈遇言心疼道:“你也去睡会补个觉。小宝她温度降下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叫李嫂看着就行。”

  “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今天中午瞅着空了就眯一会嗯。”

  “嗯,我晓得。”祁让又倾身亲了亲她,走出去洗漱。

  两个多小时后,祁念醒转,看见伏在她床头阖眼睡觉的妈妈。她看了看,伸出手去碰妈妈的脸,眼里满是孺慕之思。

  “小宝。”陈遇言挂记着女儿,睡得不沉。醒过来看着女儿笑。

  “乖,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她问,想了想又道:“肚子饿不饿?”这么问着,却是起身先给女儿倒了杯水,把人扶起来喂着她喝下。

  “王伯伯说了要多喝水。”她谨遵医嘱,这小半夜里已经给女儿喂了三四次水,直到女儿睡沉。

  “妈妈”祁念喝了水,跟只小羊羔似的看着她的妈妈:“您夜里都没睡吧,一直在这守着我。”烧了小半夜,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陈遇言笑,心疼的摸她的头说道:“你爸也在这陪了你大半夜,早上刚走。”

  微是一顿,她又问:

  “乖,现在怎么样?头疼不疼?”

  祁念摇头,她就是没劲身子软软的头有点晕沉。

  “妈妈你睡会。”她说。

  陈遇言温柔的笑,说道:“你爸让李嫂煮了米汤,温了奶,你先喝点。喝了妈妈陪你去洗澡,我们洗个头发。”刚退烧,适合吃半流质的食物。而她小宝昨夜里高烧流了满身的汗呢。

  祁念闻言,皱起鼻子低头嗅了嗅,做了个自己嫌弃自己的表情说好。旋即又同她妈道:

  “等我洗了,您就睡会。”她爱洁,受不了汗气。而现在她自己一个确实还洗不了。洗澡这种私密的事,她也不愿意叫李嫂帮忙。

  “行,等你洗了,妈妈给你吹干头发我就去睡。”

  一通忙活,祁念一身清爽,坐靠在新换了床单被套的床上。她不烧了,但人还不是很新鲜,懒动,有些发蔫,就想坐着。

  陈遇言给她打开电视,又喂了药,交代几句便揉着脖子往卧房去了,老实说,她还真是困了很有点累。

  走进卧房她去拉窗帘,看到慕安城站在院门前。他也看到她了,似乎特别惭愧也特别不安。然后他冲她叫道:

  “陈阿姨。”

  陈遇言看着他,心情复杂。这个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私心里,她已经拿他当儿子看。叹了叹气,她朝他摇一摇头,挥手示意他回去。随后,她不再看他,叹着气拉上窗帘。

  小宝现在这样肯定是不想,也不适宜和他见面的。而她,她这会累了。着实也没精力来招待他,扯这一桩儿女官司。

  慕安城眼见她拉上窗帘,才亮起来的眼眸又黯了下去。一夜之间,他好像上了祁家的黑名单。剧院他进不去了,而祁家,李嫂看见他就摇头,蹙眉同他说,先生交代过不能让他进门。现在连陈阿姨也不理他了,那么亲善,又那么温柔的陈阿姨啊。

  慕安城沮丧极了。

  如果说,昨夜是祁念第一次受挫。那现下亦是慕安城的人生,第一次遇到挫折。

  他知道小宝在里面,可她不想见他。而显而易见,整个祁家也都不欢迎他,他成了不速之客。

  一大早他就去剧院问过,刚才也问过李嫂,得知她昨夜里发了高烧。这叫他吃惊,他感到非常难受,自责不已。她总是活力充沛,精力旺盛。活泼的象两,三个月大,格外好动的小猫。

  可她竟然生病了。

  而她为什么生病?慕安城拧起眉头,神色很难过。他心里很清楚,她为什么会实然生病,发起高烧。

  房内,祁念心不在焉看了会电视,又恹恹然不知不觉睡去。待她再次醒转,她看到她小舅舅牵着狗,端着个果盘在她门外探头探脑。见她醒来,他一脸惊喜又有点担忧的走进来。

  陈遇然已过而立之年,但他小孩子一样,不谙世事也没个忌讳。完全不会觉得说外甥女是大姑娘了,他做舅舅的直入闺房不太好。他是不通世故的人,不懂男女大防,他没这个意识,而家里人当然也不防他。

  “小舅舅。”祁念微微一笑,招呼她小舅舅。

  受家人影响,她打小就和她小舅舅亲近。按辈分,他们是舅甥,但祁念和她爸妈一样,特别疼宠她小舅拿他当小朋友。

  说来,她和慕安城这一场孽缘伊始,也是因着在儿时,她觉着慕安城和她小舅长得有些像,叫她心生亲近之心。但其实长大后,会发现他们俩长得并不像。

  “小宝,你生病啦!”陈遇然揪着眉,看了看外甥女,将手里端着满满一果盘的西梅递过来:

  “吃西梅,你外婆叫我带给你的。她问过姐姐了,说你生病也可以吃。快吃,你外婆洗的,洗的很干净。”

  “小舅舅,你也吃。”祁念笑,用哄小朋友般和柔的语气,同她小舅舅说话。顺手拈了一颗。西梅是她最喜欢的水果,但她小舅舅也爱吃。

  “外公外婆来了?”

  “嗯,他们在姐姐房里。他们刚才来看过你啦,你在睡觉。”陈遇然说,也拈起西梅开始吃。

  祁念看着她小舅笑,问:“小舅舅,你怎么没去看演出?”

  她小舅孩童心性,特别喜欢看她家的儿童剧场。每次有演出,她爸都会专门派人去接她小舅。

  陈遇然津津有味嚼咽着西梅,咕叽道:“我问姐夫你今天怎么没去剧场?他说,你生病了,我就来陪你啦。”

  他说着,又皱了皱眉,语声不快道:“安城是坏蛋,我们不理他!”

  祁念听得窝心。这大抵就是家人的意义,是没法掺假的血脉亲情。她小舅和她爸妈一样,总是无条件的站她这边,无论什么时候。即使他或许都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会喜欢对她好的人,讨厌对她不好的人。旗帜鲜明。

  她看着她小舅吃,看他马上又吃得高兴的表情,心下不期然兴起一丝羡慕。在世人眼里,她小舅是低智,有残缺的人。大约会有很多人,觉得她小舅活得不幸也活得不值。一辈子都象个小孩子,不会恋爱,也无法结婚生子。他离世俗的幸福实在相差太远。

  可是有家人宠着的小舅,这一辈子都无忧无虑,活得开开心心。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欺骗,也不会有感情的烦恼。除了早几年前,丑丑寿终正寝去了狗星那会,她小勇有感觉悲伤,大哭了好些日子,她再没见过她小舅伤心。

  而她爸后来特意安排人给寻着,为她小舅买了一只同丑丑,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的小狗。然后她小舅又成了那个快乐的小舅,给狗还起名丑丑。大概也正因为她小舅脾性天真,有一颗永远童稚的心,所以才能三十多岁,还有着少年人的面孔,孩童般的眼睛。

  这日下午,待祁念精神不济又昏昏然睡过去后,陈遇然牵着他的小狗在姐姐家的院子里遛狗。

  “小舅勇。”有人叫他。

  他循声望去,看到扒着院门的慕安城。他撇撇嘴,不搭理,牵着狗玩他的。本来他和安城挺好的,可姐夫说了,就是他把小宝给害的生病了,是他欺负他们家小宝。他是坏蛋!

  “小舅舅,小舅舅”慕安城朝他扬着手上的信笺,语声求恳的唤他:“你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小宝好不好?”

  他联系不上她。她不肯见他,她家他也进不去。没办法,他特特回去给写了一封信,求她和他见个面。事情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他只能求她原谅。

  陈遇然顿了顿,看他几眼却不肯过去。随即,他端着孩气的表情,很严肃充满不忿的说:

  “就是你欺负小宝,害她生病,你是坏蛋!你快走!小宝,她不愿意见你。你不要在这里惹她生气!还有,以后你不准叫我小舅舅,我是小宝的小舅舅,不是你的小舅舅。”说完,他就要牵着狗进屋。

  “小舅舅”慕安城近乎哀求,赶忙儿的问:“小宝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好些了没?”

  陈遇然眉头揪起来,瞪着他道:“小宝在睡觉,你不要在这里吵她,你快走!”

  “小舅舅,求你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她好不好?”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叫丑丑咬你了!”

  姐夫说了,他要是敢来找小宝,要是还赶都赶不走,就放狗咬他!

  慕安城不动,拿眼求他。

  陈遇然生气了。他弯身解开狗绳,对着小狗指一指院门外的人说了句:

  “丑丑,咬他!”

  小狗很凶悍的去了。灵敏的小身子毫不费力穿过院门的空隙,跳到慕安城脚边冲着他狂吠,觉着牙跃跃欲咬。

  慕安城当然不会怕一只小狗。这种小型犬,他能一脚踢死一个。可他万万不敢动手。这狗是她小舅的命根子,而她小舅是她全家的宝贝。

  而这时丑丑二世,已经开始咬他的裤腿。被只狗追着咬,总是不体面,慕安城眼眸沉黑,终是怏怏的走了。

  他垂头丧气回到家,透着书卷气的脸孔神色沮丧,已无惯来的沉稳和从容。孙沁看到他迎上来。

  “安城哥”她观察他的表情,细声问道:“祁念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不肯见你。”

  慕安城看看她,点了点头,没精打采的坐下来。

  孙沁眼神闪了闪,隔了几秒说道:“都是我不好,害得祁念误会你。给安城哥带来这么大麻烦,我心里很不安。实在不行,我明天跟着你一起去,我跟她解释给她道歉。只要她肯原谅你,我怎样都行。”

  慕安城又抬头看她,这回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孙沁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谢谢你,我去就行了,你不用去。”他有些感激又有些抱歉的说。

  唉,孙沁她其实真是很不错的人,乖巧懂事心地善良。就是人软弱了一点,但是她没有坏心眼。可惜小宝对她有偏见。

  看着他又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孙沁暗里松了口气。不用她去最好。其实她这一天都非常忐忑,因为听说祁念有个很厉害又很宠她的父亲。只是富贵险中求,弓开了就没有回头箭。她是一无所有的人,她要的一切都唯有她自己去争取。

  慕安城一连三天都到祁家门外守着,可是连小宝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

  “那个坏蛋又来了!”陈遇然很气愤的说。他已经放狗咬了三次!

  祁念没什么表情的听着,满屋子捣腾。她知道他这几天都在她家门外等着。可正如她的决心,他那时不追她,选择去追孙沁,现在就不必追了。

  过期的心意,是多余的东西不值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