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当晚的自习课取消，第二天又是周末，等大轴节目表演完就能直接散场各回各家。
蒋昀是提前走的，混到了高二音乐班里，坐在蒋晏秋旁边。
蒋晏秋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自己这个小侄子确实很黏人，他只道是小孩子的本性罢了。
台上在跳女团舞，是高二传媒班的几个女生，杨选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侧头跟蒋晏秋耳语说些什么，蒋昀被晾在一旁，参与不进去。
他听见蒋晏秋在笑，也不知在笑什么，等那笑声停下来，他才问：“你喜欢的人在台上吗？”
蒋晏秋怔住，看着蒋昀说：“你问我？”
“嗯。”蒋昀眨了眨眼。
蒋晏秋摇头，指着杨选说：“不是我，是他，他女朋友在台上。”
蒋昀“哦”了一声，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谁知道，我又没喜欢过人。”蒋晏秋说，“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蒋昀点头。
蒋晏秋起了好奇心，“哪个女生啊？你同桌吗？那个叫江姎的。”
“不是。”蒋昀否认，“不是女生。”
“那还能是男……”后边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蒋晏秋微微蹙眉，压低了嗓音说：“蒋昀，不要和我开玩笑。”
尽管他可以任由蒋昀叫他大名，放纵蒋昀把他当年纪相仿的朋友，但怎么说他也是个长辈。
“我没开玩笑，大清早亡了，现代社会性取向是自由的。”蒋昀头头是道。
蒋晏秋没做声，瞥了眼旁边的杨选，那人一直在认真看节目，应该是没听见的。
“你爸知道吗？”他小声问。
蒋昀摇头，学他收紧音量，脑袋也凑过去抵在一起，用气声说：“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的，还没机会跟我爸说。”
蒋晏秋了然，他大表哥蒋金磊今年一直在忙国外分公司的事情，家里没人管蒋昀，正好他妈去年为了他上高中走读买了套学区房，俩小孩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住的近又不用负责接送，这才发善心让蒋昀暂时寄住在他家。
“可别，这事不是想说就能说的，我先帮你瞒着，不然你爸知道了估计得扒你一层皮。”蒋晏秋说得认真，“毕竟你还小，现在学习最重要，他们老一辈的不会理解你的，等你自己成年了能担责任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蒋昀直点头，仗着蒋晏秋看不到便偷偷抿着唇憋笑，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他说：“你和我爸不就是同一辈的么？”
蒋晏秋愣住，咂了咂嘴说：“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蒋昀问。
“我可只比你大四岁啊！”蒋晏秋伸出四根手指头，又后知后觉的自相矛盾。
“那你能理解我吗？男的喜欢男的，会不会很奇怪？”蒋昀看着他。
“一点儿都不奇怪，你说得对，个人取向本身就是自由的。”蒋晏秋一本正经地安慰道，“你放心，我肯定保密，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杨选一直看着他女朋友跳完走下台，转过身才发现旁边的俩人像在商讨国家机密似的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
蒋晏秋坐直了身子，微抬起下巴说：“家里事，跟你没关系。”
蒋昀歪头冲着杨选笑了笑，后者突然想起什么来，开口提醒道：“我谈恋爱的事可不许说漏嘴被你们廖姐知道啊。”
明明是他妈，却因为学生喊廖姐，他也跟着喊廖姐。
“嗯嗯，我从不聊人八卦。”蒋昀连连点头。
从礼堂出来时外边儿的雪已经停了，空气湿冷得厉害，蒋昀冻得鼻尖通红，一旁的蒋晏秋倒像是不怕冷，修长的脖颈全都露在空气中，光是看着都叫人直打哆嗦。
“你冷不冷？”蒋昀真想给那脖子绕上两圈围巾。
蒋晏秋被迎面而来的寒风扑得眉头下沉，说话时嘴里冒着白雾，“有点儿，今天比昨天冷。”
刚说完俩人就被散场后急于归家的人潮挤得错开来，蒋昀被推攘着独自往前走了一段路，等他抽身站到空阔处时，回过头一眼就瞧见了“鹤立鸡群”的蒋晏秋。
果然个子高是有好处的。
蒋晏秋也在寻他，目光相交时，对方似乎松了口气。
蒋昀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蒋晏秋拨开人群朝自己走过来。
步子还未停下，蒋晏秋就先伸手勾住了蒋昀的挎包肩带，“差点找不着你了。”
蒋昀笑道：“你还怕我在学校里丢了不成？”
“我是怕你被踩踏。”蒋晏秋翘起唇角。
蒋昀吃瘪，“我很矮吗？”
蒋晏秋耸肩，“我可没说啊。”
蒋昀抿着唇不说话了，俩人沉默了一路，直到走出校门，蒋晏秋才扯了扯手里的挎包肩带，笑嘻嘻地问：“不会生我气了吧昀昀？”
这称呼喊得蒋昀一愣，他以前不让蒋晏秋喊他小鬼，结果说多少遍都是白费口舌，也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说不喊就当真不喊了，而且还是蒋晏秋自己主动提的。
“我刚才是在担心你，真不是笑你矮，何况你才多大啊，以后肯定还会长高的，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和你现在差不多高呢。”蒋晏秋说。
他十五岁时蒋昀才读五年级，那时候俩人顶多也就过年过节时能见上几面，所以关于他那时候有多高，蒋昀没什么印象，也根本无从考证。
“那你现在呢？”蒋昀问。
“不穿鞋一米八九。”蒋晏秋答。
蒋昀挑眉，“你估计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对身高四入五入的人了。”
蒋晏秋“哈哈”笑两声，“四入五入是个什么词？”
他只听过四舍五入。
蒋昀说：“有的人一七九会报一八零，一八三会报一八五，超过一八五的，哪怕就两三厘米，也会往一九零报，倒没见过你这样，一八九就一八九的。”
“说明我很诚实啊。”蒋晏秋对自己的美好品德感到满意，笑起来时右眼旁的小冒号两点间距离拉近，很是吸睛。
他眯着眼看向蒋昀，问道：“你呢？目测一七五？”
“穿鞋才一七五。”蒋昀说。
他想起江姎说的黄金身高差，十二厘米，要想比蒋晏秋高十二厘米这辈子肯定是没戏了，那怎么着自己也得再长长，至少别像现在这样差太多，不然就不黄金了。
蒋晏秋“啧”一声，“什么叫才？一七五可不算矮。”
蒋昀撇嘴，“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
蒋晏秋：“哪的话？我们昀昀肯定能比我高！”
蒋昀：“可别，谢谢你的祝福。”
冬季夜早，到家没多久天就黑了，本打算到了饭点再出门觅食，可这天一黑，人都犯起懒来。
蒋昀在房里写作业，听见外边蒋晏秋叫魂似的喊他，他起身走到门口，一拉开房门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蒋晏秋。
这人身高腿长的，足足占了一整张沙发。
“干什么？”蒋昀拧着眉，语气不悦。
蒋晏秋并未察觉，只说：“天黑就不出去了吧，你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
“都行，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蒋昀说完便要转身回房。
“等等！”蒋晏秋这才听出不对劲，挪开手机将视线投到蒋昀脸上，“你怎么又臭脸啊？”
蒋昀停下步子，似乎早就等着对方发现自己的不愉快，他说：“我刚在写题，你打断我的解题思路了。”
蒋晏秋感到无奈，他深知自己这侄儿有多爱学习，打扰他做题就跟扰人清梦没什么区别。
“我这不是怕你饿着么，写题哪有吃饭重要啊？有几个人周五晚上一回家就写作业的？你还想跳一级跟我当同学呢？”
蒋昀没说话，要不是非义务教育阶段不能跳级，他还真有这打算。
蒋晏秋厚着脸皮说：“别写了，周末还有两天时间呢，反正你的解题思路也被我打断了，过来陪我玩游戏，前几天严骋送的游戏机，我还没试过呢。”
蒋昀盯着他没动，半晌才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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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昀：我是自己不写作业的，蒋晏秋没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