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京墨看到, 之前在帝豪十二楼让他一眼沦陷的那双眼睛,现在竟然可以演绎出这样的无情。
最后他说:“我不同意。”
玉瑾微微扯了下嘴角,并不含笑意:“没在商量。”
玉瑾来这里之前拜托了师父照顾玉宁, 他这几天暂时和明庆住在一起,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 干净利落地站起来:“我下楼去退房了。”
“这是道别?”霍京墨蓦然出言问。
“不是。”玉瑾没回头, “道别的时候,一个人会对另一个舍不得,我没这种感觉。”
“玉瑾。”霍京墨盯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 “你要知道,我想要人的话, 还不是随随便便。”
“嗯,但不会是我了。”玉瑾轻缓道, “你想要找什么样的人迎合你, 都与我无关。”
总归他演不动了,没有能够模仿的对象, 没有一个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结果。不断地内耗与担惊受怕, 做出在旁人看来不理智的偏激行为,都到了该了断的时候。
“如你所愿。”
玉瑾对着空气,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径自离开。
收拾房间的阿姨在房门前反复核对, 最后确定这间的客人是退房了的,但是为什么还有人。
她从外面偷偷顺着门缝往里面看, 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 对着房间中窗户,着房间安静得有些反常。
人的情绪浓烈到一定程度会对周遭的环境造成影响, 此刻这个房间的状态像是无底的黑洞,吞噬一切,最后只留下阴暗。
阿姨有点强迫症,在门口纠结半天,突然收到了前台发来的消息。
【不要进去!!!等他自己走!】
阿姨被感叹号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玉瑾退房后打车回到明庆住的地方,是个近郊的小院子,地广人稀,明庆住的地方占了很大一片。
有人来帮忙打理花花草草,但只帮忙浇个水,而不像霍京墨的别墅那样请专门的园丁。
玉瑾回来的时候玉宁正拎着比她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水壶摇摇晃晃地走。
水壶挡住了视线让玉宁都没有看见玉瑾回来,直到玉瑾站在原地,看着玉宁差点要撞上她,才笑着喊了声。
“哥哥,我去灌水。”玉宁很喜欢这样的劳动,玉瑾要接手她的水壶还不肯。
“爷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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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壶,我先灌满这个,然后等爷爷过来。”
明庆让玉瑾先改口叫他爷爷不是没有道理的,都不用大人再另外说,玉宁就直接跟着喊了,反正哥哥一定不会错的。
玉瑾见玉宁喜欢做,在旁边看了会儿,知道玉宁已经是熟练工了,便道:“我去看看爷爷。”
“嗯嗯!”玉宁认为很合理,哥哥看了她一会儿,自然也要看爷爷。
明庆见到玉瑾接近之后放下水壶:“怎么样?”
“说了。”
“他同意?”
玉瑾迟疑了瞬间,就还是点头。
明庆有些想骂人,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解决了就好。”
“我和卓骁说了你和玉宁的事情,他过几天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明庆转而道:“邮件我已经发过去问了,估摸问题不大。”
“对了……”玉瑾走的这小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明庆说完一件想起来一件。
“你屋里的桌上看看,之前有人送东西过来,写着你的名字,装在信封里不知道是什么。”
玉瑾惊讶,他才在这里住了一天,连手机都是刚才回程的路上买的,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儿的地址,怎么就会有东西送过来。
进屋后桌上果然放着一个薄薄的信封,上面有玉瑾的名字。
这个笔迹都是有些眼熟。
玉瑾拿起信,分量很轻,撕开后全部倒出来,没有信,只有两个东西。
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玉瑾又看了眼笔迹,再看看钥匙,有些知道是谁寄过来的了。
等玉瑾把新买的手机拆开装上昨天高润在他醒来后给他的电话卡,手机重新运转,立刻涌现出很多未接来电。
其中大部分是霍京墨的,邬叔的昨天一个,刚才一个。
玉瑾拨打回去,他昨天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用这张电话卡,今天和霍京墨讲开之后,倒觉得不用特地避讳,他先前是怕霍京墨会用对徐振波的手段那样对他,不过他的确不算什么,可能今天根本不用特地见一面。
电话卡虽是回国后刚办的,但是也有不少联系人了,都换了怪麻烦。
“邬叔。”玉瑾在电话接通后喊。
“东西收到了没有?”
“嗯。”玉瑾忍不住问,“邬叔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了。”
邬叔:“昨天那个张卓骁和我炫耀,说他他孙子孙女了,我说他吹牛,结果他一报名字,不就是你和玉宁。”
“他说你们要和他一起住,我就寻思着把东西寄给你,换着住也不错,银行卡就是之前拍卖房子的钱,你要接着上学的话,就好好读,别惦记打工啊。”
玉瑾有些说不出感谢的话,听到最后忍不住笑起来:“不一定能上学。”
“能的,不能我嘲笑张卓骁后半辈子。”
这还是玉瑾第一次接触到邬叔的圈子,原来重合还挺多,如此,玉瑾心里面最后一块石头也松下来。
父母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可继续待在霍京墨身边也不是一个非常好的途径,毕竟霍京墨做事是不会和他说的。
他只会呈现给他一个结果。
原本以为可能没有机会,谁想到退一步后又发现新的可能性。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将父母车祸的一点和邬叔还有师父说。
那边邬叔蓦地问:“所以你和霍京墨分手了?”
“嗯。”玉瑾想起之前邬叔就误会了他和霍京墨的关系,他们不是谈恋爱,但是邬叔能这么想很好,玉瑾不准备另作解释。
“多谈几个好,不过霍京墨我之前聊着还不错。”邬叔在这件事上分外开明,鼓励道。
最后电话挂断,玉瑾还是没说父母的事情,他隐约发现邬叔和霍京墨的关系挺好的。
不希望再牵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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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天之前让他问霍京墨,在咖啡馆的包厢里面他们聊了什么,霍京墨否认了演戏订婚的事。
所以是什么呢,霍京墨大部分事情都不和他说,总不能是为了他父母的事情。
不管说了什么,总归他相信霍京墨至少在当时没有背叛,因此他这次要和他分开不存在赌气或是误会之类,玉瑾只是非常清楚,他不想和霍京墨在一起了。
“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了这么久?”明庆抱着玉宁走进来,问话的声音都儒雅随和。
玉瑾含笑去看,和师父也不必说,明庆不是擅长这类事情的人,和父母的关系也亲近,最后只能是徒增烦恼,不如私下问问张卓骁。
伴随一阵穿屋的风,玉瑾额前的碎发被轻轻吹起,端的是眉眼如画。
*
“哥哥,你快看我。”玉宁背着自己挑选的新书包在玉瑾面前晃来晃去。
暑假过得很快,玉宁今天刚报道回来,明天就可以去上小学了。
“很漂亮。”玉瑾难得夸奖地有些心不在焉。
玉宁看出来,把书包放在屋外的石桌上,将哥哥拉住防止他逃跑:“爷爷你准备好了吗?”
不仅是玉宁需要新书包去上学,玉瑾的转学进展顺利,因此他也需要。
他需要的不是新书包,明庆准备亲自操刀帮玉瑾剪个头发,然而玉瑾不乐意,玉宁现在和爷爷非常亲,因此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来了。”明庆笑着喊了句,将自己的准备好的家伙事放在石桌上。
玉瑾无奈:“爷爷真不用,我前两天才剪过。”
“坐吧,给你剪好看。”明庆面上和蔼,手上的力度却是不容玉瑾推拒。
玉瑾眨眼,看着明庆突然念了他之前房间中一本书的话:“师父,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明庆便看他:“你在意谁的爱,怕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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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玉瑾否认。
“既然这样,先享受爱意。”明庆早就想好要给玉瑾做什么样的发型,手法细致而迅速。
这两个月霍家那个孩子也没来找过,但是平日的相处里,明庆就知道玉瑾心里面还藏着事。
自我无法改变的时候,需要外力推动。
上学是一件,他现在要给玉瑾剪头发也不是刻意为难孩子,事情发展讲求循序渐进,人的改变更是不在一朝一夕,明庆是真的想尽到做爷爷的责任,至少多吸引点人总没错。
“一会儿去报道,紧张吗?”明庆眸中含笑。
玉瑾读的是大三,临时插班进去,和原先的同学都不熟:“还好。”
“要住在宿舍吗?”明庆问,他作为那所大学的名誉教授,寒暑假会回去A市,上课期间习惯住在这里,这座小院的地理位置因此很不错,距离B大非常近。
“住的。”玉瑾说。
明庆不意外,玉瑾看着性子冷不喜欢接触人,但事实上他非常有分寸,戏曲专业需要很多合作,和同学有良好的关系是必须的。
“周末记得回来,住那里不习惯也回来。”明庆嘱咐。
他将罩在玉瑾身上的围布拿下来,再将桌上的镜子递给玉瑾。
玉瑾看着镜子里面焕然一新的样子,看不习惯是肯定的,他收起来:“我知道的,先过去了。”
玉宁的眼睛变成星星眼和哥哥招手再见,等哥哥开车走后才兴奋地拉着明庆:“爷爷,以后我的头发也要你剪!”
明庆想和玉瑾一起,结果被拦下来,闻言和玉宁笑起来:“那你把糖给我几颗。”
玉瑾的车是用之前别墅拍卖的钱买的,他暑假没有做兼职,重新跟着明庆从基本功开始复习,代步车不贵,买完之后剩下的钱也足够接下来两年的生活还有玉宁的学费。
玉瑾清楚自己欠了邬叔很大的人情,只能考虑以后有机会再回报。
到了B大之后,玉瑾先按照指示牌去报道,车子没办法停到宿舍楼下,他拿到钥匙之后准备多跑几趟。
在报到处签名以后玉瑾放下笔,周遭突然有人试探着喊:“玉学长?”
玉瑾姓氏少见,闻言条件反射地抬头,见到一个只着背心的男生,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7”,单手托着篮球,深麦色的脸上写满惊讶地看他。
“真是你啊。”那同学上前几步,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又自动后退两步,挠了挠头,“你今天刚来报道吗?我帮你拿行李吧。”
玉瑾看着他,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