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港岛物语【完结】>第42章 我就是

  听见方焕在楼上大呼小叫,覃志钊拧眉,吸了一口烟,接着,徐徐吐出烟圈,烟雾遮住了他的眉眼,随着烟雾渐渐散去,他好像低着头,在轻轻地笑,再抬起头时,面容已恢复沉静。

  为了让方焕熟悉集团业务,他现在正在各个部门轮岗,覃志钊也因此要定期向董事长汇报方焕的适应情况。董事长提醒覃志钊,让方焕低调一些,不要特殊化。

  覃志钊说除非必要场合,少爷一般都自己开车,从未迟到。

  “他那些豪车少往公司开。”董事长清了清嗓子,“或者你绕远路,捎他一程,要么坐地铁也行。”

  要方焕搭乘地铁,那还不如杀了他,覃志钊合上文件夹,“我接送他。”

  董事长起身,缓慢地走向书房的窗户,光线落在他肩头,人虽是站着的,却有些老态龙钟,甚至轻微地咳嗽:“我最不放心阿焕了,他虽最会读书,却不走正道……”

  “阿钊,”董事长侧过身,眸光定在覃志钊身上,覃志钊立即起身,听见董事长继续说:“除了你,现在谁也管不住他。”

  覃志钊敛住眉眼,言语间有安抚之意:“您说话他也听。”

  “他听?”董事长哼笑,“我顶多管他的卡。”

  书房陷入宁静,甚至能听见窗外的鸟轻声鸣叫,过了一会儿,家庭医生敲门进来,嘱咐董事长记得吃药,覃志钊也意识到,这个时间点他该走了。

  自香港回归,经济形势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先是往常出口的贸易,渐渐有了对内需求,再来港台文化盛行,一切呈现喷井式发展,地价也一涨再涨,所有事物都进入快速通道,如流光一般涌向巨大的市场。

  方家产业遍及多个行业,根基又深,占有不少市场份额。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方焕本无意争家产,只做个闲散人,奈何他爸不让他闲着,非要让他像现在一样轮轴转。还别说,有个班上是跟从前不一样,至少不那么无所事事。

  有时候覃志钊在总部,会到方焕轮岗的部门,虽不是跟方焕直接交流,也会观察他的状态——还好,方焕真正做起事来不矫情,同大家一起做方案,吃工作餐,饮奶茶,又或者开会到深夜,身上全然没有富二代的架子。据方焕的直属leader讲,是个务实的年轻人,就是锋芒很足。

  资源规划部门最是卧虎藏龙,为了更好地切入工作,覃志钊没有向其他人透露太多,估计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方焕是太子爷,只当他归国有志,纵然有些锋芒,也实属正常。

  这天早上,覃志钊像往常一样过来开会,注意到方焕的座位空着。

  起先他没放在心上,是到了中午,依然没看见方焕,覃志钊给徐从龙打电话,问少爷去哪了。

  徐从龙说:“噢,他请假了。”

  “请假?”覃志钊看了看腕表,今天是周五,又无特殊节日:“为什么请假,生病了?”

  “钊哥——”徐从龙讪笑,“少爷回家了,反正没生病,你别担心。”

  覃志钊思索片刻:“知道了。”

  要从公事问出点名堂,当然难办,覃志钊只留意了一下当天部门的氛围,一下班就开往方焕的住处,只是没想到徐从龙也在,正在客厅看电视,“钊哥。”徐从龙起身,将电视音量调小。

  覃志钊在玄关处换鞋,问:“少爷呢。”

  徐从龙仿佛要拦住覃志钊的去路:“少爷休息了——”

  覃志钊松了松领带,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徐从龙,“放到冰箱。”

  徐从龙站着不动,有些为难。

  卧室的灯开着,方焕的车钥匙也在茶几上,人应该在家里没错。

  这时候天色全暗下来,维多利亚港湾楼宇林立,在对岸熠熠生辉,游轮缓慢移动,落地窗隔绝了一切声响,全世界仿佛按下静音键,能站在这里俯瞰夜景,很难想象‘不开心’三个字究竟要怎样写。

  徐从龙朝覃志钊递了个眼神,两个人往餐厅走,徐从龙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覃志钊一边清洗基围虾,一边问:“谁?梁广骏?”

  “其他人呢?”覃志钊问。

  徐从龙答:“冷眼旁观。”

  覃志钊打开水龙头冲洗基围虾,捞起来放在玻璃碗中,还往里面加了盐:“方案算谁头上?”

  “这我不知道,只知道会议室吵得很凶,场面难堪,少爷就回来了。”

  原来是工作上受了气,覃志钊哼笑:“那几个老家伙没表态?”说着,他甩了甩手,慢条斯理地用厨房纸擦手,“他们心里应该有数。”

  徐从龙摇头:“他们不肯松口,没有开放资源。”

  “那是——”覃志钊拧开燃气灶,看着火苗蹿起来:“动人家蛋糕,当然遭人恨。”

  “钊哥,”徐从龙像是不放心:“少爷他心情不好,叫我别打扰他——”

  照常理,这种时候方焕应该独处才对,却把从龙留在身边,估计就是为了应对覃志钊。

  覃志钊只当没听见,将购物袋里的东西陆续放到冰箱,还嘱咐徐从龙:“看着水,开了叫我。”

  说着,覃志钊往卧室走。

  当初装修时,设计师其实有建议安装瓷砖,说是更衬港湾胜景,方焕嫌瓷砖冰冷,全屋铺了木地板。覃志钊脚步很稳,也很轻,因屋子里安静,能听见拖鞋轻微摩挲地板的声音。

  房门是虚掩着的,从缝隙处能看见床上被褥凌乱,还有轻微的翻身动静。覃志钊摘下手表,放在一旁的置物柜上,再敲了敲门,里面并无人应答,他就推门进来了。

  卧室光线昏暗,只亮着一盏台灯,而方焕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背对着覃志钊。

  “阿焕。”覃志钊静静地开口。

  方焕回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却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听起来闷闷的:“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出去吧。”

  ‘咔哒’一声,房门发出轻微的声音。

  空气静默了片刻,方焕以为覃志钊已经出去,拂开被子时,却见覃志钊坐在单人沙发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他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想说话。

  见他精神尚好,覃志钊起身,俯身用手背探了探方焕的额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只问方焕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方焕一见到覃志钊关切的眼眸,又想起下午被其他人刁难,心里愈发难受,他像小时候摔倒了,要人哄,但又觉得很难堪,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心里梗着一口气,“不饿。”

  覃志钊轻声笑了笑:“还在生气?”

  其实也不过是工作上的事,部门利益关系错综,水也深,方焕轮岗这段时间,踩了某些人的痛处,据从龙讲,场面堪称‘群殴’,方焕下不来台,并且凡是跟核心资源相关的事,一概不让方焕碰。

  方焕掀开被子,还踢了被子一脚,四仰八叉地躺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心口起伏不定,覃志钊越看越想笑,方焕没好气怼他:“你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

  覃志钊敛住笑容,第一次在方焕脸上看见‘被欺负’三个字,以前都是他欺负别人。

  过了一会儿,方焕赌气地说:“我不想干了。”

  “工作岂能说不干就不干,何况是家业。”覃志钊看着他。

  方焕一提就恼火:“都是些什么东西,蹬鼻子上脸,分明就是欺负人——”

  覃志钊皱眉:“你以前不也这样。”

  “我欺负谁?欺负谁??”方焕对着枕头一顿捶打。

  覃志钊坐在他身旁,两个人视线相对,“你欺负我欺负得还少了?”

  听见他这样说,方焕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对着覃志钊一顿疯狂输出——

  “我几时欺负你了?”

  “是你自己死活不肯跟我去英国!”

  他又说:“我一个人在国外待着,没有一个相熟的朋友!”

  ……

  “那还不都赖你!都赖你!”说着,方焕拎着枕头拍打覃志钊,覃志钊也不躲,只伸手去挡,眼角带着很淡的笑意,还有未能说出口的眷恋与包容,“好了、好了,不就是工作么。”

  当覃志钊再低头,发现方焕已经钻到他怀里,用纤瘦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方焕贴在覃志钊心口,听见他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着,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他有多久没有抱过阿钊了。好像很多年没抱过了,还不是因为覃志钊不给抱,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态度。

  覃志钊看着他,将下巴抵在方焕头顶,安静地拍着方焕的后背。方焕下意识攀住覃志钊的脖颈,像找到宇宙重心一样,心里那些乌烟瘴气的情绪,一下子全散了。要是能拥有阿钊一辈子就好了。

  两个人安静地拥抱着,覃志钊有问到方焕的真实想法,方焕才不肯轻易落入圈套,恐他是受父亲之托,来探他口风,反客为主,直接问覃志钊今后什么打算。

  “我?”覃志钊敛住眉眼,“我在找一个好老板,除了沛延,目前还没找第二人。”可能他在方沛延手底下待了多年,是时候考虑下一步了。

  “我就是,不用你找。”

  覃志钊语气悠闲:“我看悬——”

  “我就是!”方焕愤愤地说。

  说着,方焕抬起头,迎上覃志钊的目光,从他眼里看到了沉静到极致的审视,说是审视好像也不完全对,因为覃志钊的审视充满包容,就好像在邀请他入场。

  方焕第一次觉得,要想驾驭覃志钊,得有些本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