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疯病>第107章 吻

  三年后。

  依旧草长莺飞的季节,下起绵绵春雨,A市就是这一点不好,乍暖还寒的时候也冷得很,雨又细又密,交织成氤氲雾气,外头的白樱倒是迎着雨盛开了,昨夜起了大风,扑簌簌落下一地花瓣。

  一双木履轻轻踩过青石板,侍者本来还仰着头无声望着窗檐发呆,就听到嗒嗒脚步声近了,他下意识回头看。

  靛蓝色的和服青年手里撑着黑色雨伞,赤脚穿着木履,从雨中走来,脸庞都被洗得很干净,莹润而透明的白。

  他头发留得有些长,一些细碎的发梢被蒙蒙细雨笼住了,漆黑湿润。

  “能麻烦您带我去一下包厢吗?”

  那双在碎发底下的眼睛睫毛很长,毛流感明显,根根分明。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丛就着雨气长出的蘑菇,水淋淋、阴森森的温柔。

  侍者愣了愣,下意识点点头。

  “当然可以。”

  进去是日式风格明显的宅邸,青年脱了木履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进门前还贴心地付给了侍者一笔不菲小费,礼貌地讲:“多谢。”

  那侍者几乎要有些受宠若惊起来,连连摇头,讲话都结巴。

  “不谢、不谢。”

  陆英见了苏知云进来,自然而然地往顾泽欢旁边一坐,脸色很不好看,他勉强做出一点笑意,咬牙道:“小苏跟阿顾关系可真好。”

  苏知云倒酒的动作一顿,略略抬起了眼睛。

  陆英也不甘示弱,捏紧了手里的瓷杯。

  半晌,还是顾泽欢轻轻叩了叩桌子,像是为了响应他似的,苏知云率先收回了目光,很温柔地笑了笑。

  “陆总说笑了。”

  只是跟他对视了一眼,陆英就几乎要有些顶不住了,却还是强撑着不移开眼睛,心有不甘。

  他打从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顾泽欢就对他一见倾心,只是顾泽欢身边跟了个恶犬似的苏知云,还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不方便他亲近。

  本来这次他也是借着谈项目的由头单独把顾泽欢约了出来,不料苏知云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真是烦透了。

  他原本想灌醉顾泽欢,现下苏知云来了,就知晓自己的计划要落空,不由得生出些阴鸷,开始借着各种借口给顾泽欢劝酒。

  他知道苏知云会主动来拦,便揪着他迟到这一点更加得理不饶人,于是酒过三巡,场上陆英顾泽欢还神智清明,而苏知云已经喝下几盏清酒,有了醉态。

  苏知云喝酒是不上脸的,乍看之下与没喝醉没有两样,只是他明显坐得不如先前那样板正了,腰垮下去一些,姿态神情都散漫了。

  陆英只恨不能让他立即醉死在顾泽欢面前,好露出更多丑态,让自己博得些好感。酒愈发热烈地递过去,直往苏知云嘴里送。

  苏知云喝得多了,扶着头,露出的手肘上都有微微红色。

  而陆英也并非滴酒未沾,现下膀胱涨满,有了尿意,摇摇晃晃地就起身去放水。

  起身时无意间看见苏知云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下,叫顾泽欢的纹付羽织掩盖了一部分,像是被对方压制着,微微一愣。

  他在卫生间里洗了脸,才觉得脑子清醒一些,忽然发觉刚刚苏知云的情态模样有些奇怪,好像脸太红了些。

  但陆英也没有细想,依旧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地回去了。

  开门又是一愣。

  苏知云已经跟他先前出去的时候状态截然不同了,原本还能算得上是端正地坐着,现在背对着陆英,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软在顾的怀里,耳朵很红。

  他看不见苏知云的表情和模样,进门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眼花——顾泽欢的手仿佛刚刚从苏知云的袖口里撤出来。

  “小苏这是喝醉了吗……”陆英迟疑了一会儿,实在不愿意看见苏知云窝在顾泽欢的怀里,起身就要拉他:“要不然让我叫人送他回去。”

  他揪住了苏知云的衣袖,反倒叫苏知云更往顾泽欢怀里缩了,紧紧搂着,怎么也不放开,一时气结,手上更用力了一些,扯得苏知云袖子变形,露出手臂。

  不管他怎么拉,苏知云就是不愿意理他,陆英也无可奈何了。

  “阿顾,你这也……也太惯着他了,哪有人喝醉了这么占便宜的,你好歹也说说他。”

  他话音刚落,就见苏知云好似听见了似的,忽然仰起头来在顾泽欢的脖子上飞快地亲了一一口。

  “苏知云你做什么!”

  陆英这下真是勃然大怒了,哪里见得对方这么轻佻,直接就硬生生把苏知云扯出来了。

  他原本还以为会看见一张神情清明的脸,却见那张脸叫有些蓬乱的头发掩盖了,眼睛盈亮,脸颊彤红。

  他没精神地与陆英对视了一会儿,又倒在顾泽欢怀里了。

  “我要回去。”

  直到二人走远了,陆英才回过神,气得将手里的酒杯都砸碎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遥不可及,连手指头也不舍不得碰一下的心上人,走出这院落没几米就让苏知云就叫推到墙上按着肩胛肆意蹂躏。

  苏知云仰起脸,他没打伞,雾气氤氲间脸颊叫细小水珠浸湿了,哪有先前一点彬彬有礼,叫人如沐春风的样子,而是目光湿亮,口气甜腻。

  “顾泽欢,我想亲亲你。”

  待顾泽欢点头首肯了,苏知云彩伏过身急不可耐地吻他,然后攥住顾泽欢的手,让他顺着和服的间隙摸自己潮热湿润的肌肤。

  他对顾泽欢的嘴唇又舔又咬,尝到一些芬芳甘冽的酒气,犹嫌不够,哭似的小声说:“你抱我吧。”

  刚刚他与陆英喝酒的时候,顾泽欢就在桌下暗自把手伸进他袖口里,在手臂与手指间缓慢而狎昵地抚摸。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很乖。”

  那细小的瘙痒简直好似万虫噬心,在骨子里发痒。苏知云受不住他的撩拨,原本板正的身姿塌软了一半,耳根子也彤红了。

  只是还要强撑着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后来顾泽欢变本加厉,因他原本就对顾泽欢触碰敏感,加之酒意上头,浑身颤抖得厉害。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苏知云愈发离不开顾泽欢,没有他的气味无法入睡,焦躁不安。

  他总免不要在房间升腾而起的湿润雨雾之中揪紧了顾泽欢的肩胛,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铭记对方的触摸与温度,久而久之,那气味与触摸都刻入骨髓,铭刻肺腑。

  顾泽欢揽住他,分开他的和服,亲吻他颤动的眉睫。

  “是,很乖。”

  ……

  溃散的神智愈发朦胧,待万籁俱寂了才从昏黑中倏然睁开了眼睛,外头长夜难明。

  顾泽欢手机响起来,他推开门,赤脚走在木地板上,寒气顺着裸露的肌肤往骨头缝里钻。

  乌啼月落,外头夜樱雪白,随着风簌簌颤动,抖落下许多花瓣。

  他刚接了电话,就听见身后的门紧接着给人拉开了,苏知云从里头钻出来,自廊檐另一头走过来,大敞着衣领,和服也乱了。

  青年走过来,大概是看见他在打电话,慢慢揪住他一个衣角,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很礼貌地不打扰。

  顾天启在那边絮絮叨叨地交代一些事项:“顾屿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我要给他办个洗尘宴,如果你有时间就来参加一下。”

  顾泽欢“嗯”了声,站在廊檐下抽烟,淡淡的雾气缭绕着眉睫往上飞,一直飘远。

  苏知云眼睛越眨越慢,像好困了。

  但是又不舍得睡。

  先前的苏知云当然没有这么乖,这么听话,他有很多东西都不懂。

  尤其是在外头容易对谁都龇牙咧嘴,恶声恶气。

  顾泽欢不喜欢他这样,觉得他把原本在疗养院里学的东西忘了,于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去回想起之前高考跟大学那会儿的样子,披一张利利索索的人皮装正常人。

  其实因着顾泽欢这伪装还是时常容易露馅,就像一只兜不住底的破盆子,补东墙塌西墙,顶多骗骗不熟的人。

  有很多刚跟苏知云认识或者交涉不深的人竟觉得他还温柔,好脾气,对谁都笑。

  当然在不涉及到顾泽欢的时候他也的确是如此,穿白衬衫,黑长裤,总是很妥帖的打扮,彬彬有礼,古里古怪的温柔。

  一点儿也不像个疯子。

  苏知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现下只觉得脑子晕,却又不想睡,于是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同样摸出一包烟,借着顾泽欢唇齿间的火光点燃了。

  他狠嘬一口,吐出半截雾气,干涩的味道驱走一点睡意,静静地望着眼前流水潺潺。

  顾泽欢打完电话的时候苏知云已经困得不行了,身子都摇摇欲坠,小声打哈欠。

  “打完了么?”

  他问。

  “打完了。”

  顾泽欢讲。

  苏知云已经困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但还记得顾泽欢,就伸手拉了他两下,还仰起头。

  “你刚刚没有提前跟我说就自己出来了,我醒了之后找不到你。”

  其实他也不太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思维已经跟一团浆糊没有区别,只是下意识把想要讲的话说出口。

  顾泽欢就“嗯”一声。

  苏知云抿紧唇,眼睫毛小蒲扇似的,凝成一线颤动。

  下一刻。

  顾泽欢伸手过去,将他的烟掐灭,苏知云的睫毛仿佛被经过春风吹拂似的,眼前的光亮叫人用手遮住了,骤然一黑。

  “睡了。”

  他说。

  作者有话说:

  谣传的“女朋友”是高中时期的崔晴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