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疯病>第65章 真实

  苏知云后半夜很晚才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过来时间已经将将中午了。

  电风扇虽然在一边尽职尽责地嗡嗡地转,但他还是出了身热汗,醒来之后脖颈处也是黏糊糊、湿漉漉的。

  背脊的肌肤出了汗之后又叫风扇吹凉了,有些湿冷的,有些粘手,他花了一会儿时间让自己昏沉的大脑清醒过来,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之后屋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人,顾泽欢已经出去了,大概就像他自己昨晚说的那样去见他的继父了。

  苏知云看了眼挂钟,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

  夏天的食欲总会被降得很低,没有什么胃口,人也懒散,打不起精神。楼底下的小吃街的店面几乎都没有空调,只有老式的电风扇,吹来的风都是热的,暖得人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杨家粉店倒是开了空调,却叫塑料帘子给挡得严严实实,泄不出一点凉气来,苏知云看见店门口用铁链子栓了条脏兮兮的米白土狗,瘦骨嶙峋,下腹处还有一片泥泞,模样有点像是金毛的串串。

  他很奇异地猜出那是条母狗,可能因为它望向自己的眼神显得特别湿漉漉的,仿佛是蒙了一层雾,怯生生又可怜巴巴。

  苏知云看了它一会儿,走进店里点了碗蛋炒粉。

  他吃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倒在了母狗的面前。

  那狗看上去饿急了,也不顾其他,立时就低头开始吃起来,吃的时候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虽然是土狗,但是也能看出从前是毛绒绒的样子,挺可爱,大型犬总是显得温顺极了,很亲人。

  苏知云伸手摸了摸大狗的头,它也好像极通人性似的,不龇牙咧嘴地示威,任由少年抚摸也不生气。

  乐乐就不这样。

  苏知云想。

  那是条娇生惯养的卷毛小泰迪,吃东西的时候从不让任何人靠近。

  哪怕是李妍娇也不行,一有人靠近了它就要作出十分凶恶的姿态,从喉咙里呜咽出低沉的吼声。

  护食其实是非常不好的习惯,只是李妍娇向来宠着它,也不打骂,于是养得乐乐也越发盛气凌人,看人下菜碟。

  不要说吃饭了,即便偶尔遇见的时候,也总爱对着苏知云呜咽低吼,像是把他当做什么坏人。

  那母狗小腹底下有一团米白的东西蠕动了身子,是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幼崽,闻到味道之后歪歪扭扭地爬了起来,仰起头就要吃奶。

  可是那大狗瘦骨嶙峋的,一看就是平常没有吃什么东西,哪里会有奶水,乳房都干瘪萎缩下去了,小狗吃不到奶,便去用爪子抓大狗,边抓还边哼哼唧唧地叫。

  “你喜欢这狗就带走吧。”

  杨家米粉老板穿了件脏兮兮的围兜,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了,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口吻有些不在意。

  “这是隔壁狗肉铺不知道从哪里抓的土狗,今天晚上就要宰了吃,这母狗怀了孕,但是他们没喂什么东西,就随便丢我这养着。前几只下的崽都饿死了,就留了这么一只,你要是喜欢这小狗崽,带走就是了。”

  苏知云没说话,那小狗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睁开眼睛,看不清路,东倒西歪地跑着,跌跌撞撞地撞到苏知云的手背上,然后吧唧一下倒了。

  那真是不可思议的触感,软嘟嘟的,还很热,骨头都像软陶瓷的做的。

  大概是闻到了他手上有油滋滋的香气,小狗伸出舌头来殷切地舔苏知云的手指。

  苏知云叫它舔的有些痒,捏着小狗后颈将它拎了起来,约摸是突然腾空了的缘故,它显得很害怕,哀哀怯怯地叫着,好不可怜。

  大狗听了声音之后耳朵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苏知云。

  他原本以为大狗看见小狗在他手里会很凶,或者扑上来咬他,可是对方没有,它只是用那种充满柔情的、水汪汪的眼神望着苏知云,雾蒙蒙的。

  小狗还在空中胡乱蹬着腿,奶唧唧地哀叫,苏知云忽然福至心灵,将小狗放到了大狗面前。

  大狗立刻低下头来,伸出舌头将小狗上上下下地舔了一遍,它舔了很多遍,将小狗浑身舔得湿漉漉的。

  后来苏知云再将那小狗抱走的时候,母狗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了,只是趴在水泥地上,耷拉着耳朵,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眼睛都没睁开的小狗对此还一无所知,蜷缩在苏知云怀里乐此不疲地啃他的手指甲。

  他在附近的宠物店里买了羊奶粉和狗狗尿片,店员看到狗还很小,就顺便告诉了他一些抚养时的注意事项。

  到了家之后,苏知云泡好了奶粉,在喂给小狗之前按照店员吩咐自己先尝了一点,确保温度合宜之后才喂给了小狗。

  小狗很显然也是饿急了,饿死鬼似的咕噜噜喝下了大半瓶,撑得肚皮滚圆,后来还因为喝得太急咳了起来,呛出几声奶唧唧的咳嗽。

  苏知云笨拙地拍了拍它的背,小狗咳嗽的幅度就渐渐小了,吧唧了几下嘴然后彻底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苏知云才发觉它这是贴着自己的手掌睡着了。

  他低头嗅了嗅,闻到小狗身上有一种怪异的、温热的腥气,说不上是奶腥气,还是什么,总之潮湿的,暖乎乎的。

  苏知云找了部电影,电视声音开得很小,他看了一会儿,剧情不太有意思,很平淡,所以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好像自己也跟着小奶狗倒退回了幼崽时期,苏知云在午后生出沉沉睡意,缓缓睡去。

  只是睡也睡得并不好,天气太热,梦里也是昏沉的,黏腻的汗渍从手肘、脖颈、膝盖弯这样隐秘的地方渗出来,让人浑身都变得像菌子一样滑腻腻的。

  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是夕阳璀璨了,见到依旧空无一人的屋子,苏知云垂下了眼睫。身旁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着他的手臂,苏知云低头看见自己围在手肘里的小狗站了起来,正站起来,拿鼻子蹭他的肌肤。

  他捏了捏小狗软嘟嘟的肚皮,小狗跌倒在沙发上,嗷呜叫了一声。

  外头夜色逐渐深重,顾泽欢还是没有回来,苏知云心头莫名其妙有些沉甸甸的,阴云密布。

  小狗年龄太小,还不能自助排便,苏知云起来喂过奶之后拿湿了的纸巾帮它擦拭助排。

  他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站起身去厨房洗手,路过的时候叫门上凸起的铁钉划伤了手指,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苏知云随便在裤腿上擦拭了一下,接起了一直响铃的手机。

  这是一个先前没有见过的号码,好像来自于公共电话,接起电话之后那端却无人做声。

  在沉默之中,苏知云如有所察:“唐泓?”

  那头就笑了,仿佛很高兴,低沉的笑声震得苏知云耳朵发麻:“我就知道你能猜得出来。”

  “你想干什么?”

  即便对方极力抑制,那语气里的兴奋也十分鲜明:“那你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他没有回家?”

  苏知云一顿。

  等到少年按照唐泓的要求来到郊区的仓库,已经距离二人原本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刚一踏进仓库,脑后就倏然传来了一阵破空声。

  “砰”地一声。

  苏知云倒在了地上,因为剧痛而眼前发花,后脑勺传来一阵冰凉,这种感觉不算很意外,出了血。

  在朦胧的视线里唐泓逐渐走近了,他丢掉了棒球棒,伸过来的五指上带着橡胶手套,有冰凉的化合物气味。

  “迟到也算是一种违约,这是我之前说过的吧?”

  ……

  顾泽欢醒了,睁开了眼睛,不出所料地发觉自己的手腕与脚腕都叫麻绳勒得严严实实,紧缚在椅子上。

  他扫视了一圈,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空荡仓库,远离人烟,没有监控——无人问津的、绝妙的犯罪地点。

  不远处的唐泓正以一种十分温情的方式轻轻抚摸着苏知云的脸庞,他分开那些散乱的头发,用温柔的口吻称呼他为“我的乖孩子。”

  这场面委实看起来怪异非常,一个施暴者在柔情蜜意地安抚受害者,这就好比屠夫亲吻即将被宰杀的雪白羔羊,无论语气听起来多么真情实意,都只叫人心底发寒。

  “你醒了?”他似乎察觉到了顾泽欢的目光,站起身来:“比我预想得要更早。”

  “唐泓。”

  顾泽欢说。

  “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唐泓似乎有点惊讶,但很快又变得了然,轻轻笑了一声:“看来他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这可真稀奇。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说一切都是我故意引导他的,他只是个清纯的、无辜至极的学生。”

  那笑意又渐渐从唐泓脸上消失了,他像是在转瞬之间就成了另一个人,温情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年伸出脚重重踩在了苏知云的手指上,毫不客气地碾了碾。成年男人的力气很大,踩在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没有声音,从刚刚开始,苏知云就这么蜷缩在地上,伤痕累累,一副不知生死的样子。

  “你不知道吧?”似乎不满意苏知云的沉默,唐泓揪起了他的头发,往后拉扯,掐着他的下颚:“他是个受虐狂,被打也会很有感觉,看见鲜血还会兴奋。”

  刚刚还悄无声息的苏知云就像是被硬生生拖拽上案板的鱼,倏然挣扎起来,唐泓却死死钳制着他的动作,将他压在了顾泽欢膝盖上。

  苏知云头发散乱,伤口鲜红,肌肤也脏兮兮的,他遍体鳞伤,可是却呼吸粗重,脸颊上潮红密布,甚至是鼓胀挺立的地方也在灯光之下暴露无遗。

  “哦对了。”唐泓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他肯定不会在你面前这样,一定在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清纯无辜的学生吧?”

  “他是不是说喜欢你,没什么奇怪的,以前他也对我说喜欢老师。”

  没有人回应他,或许是因为寂静让唐泓不满,青年的瞳孔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扩张,语速也逐渐激烈起来:“苏知云,其实你很讨厌小花吧,你特别嫉妒她,不是吗?嫉妒得快要发狂,因为所有人都只看着她,没人看着你,没人喜欢你,你明明知道她那天晚上出来可能会被我杀死,为什么不阻止?”

  “承认吧,苏知云,你就是个龌龊的、无可救药的、装模作样的婊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又缓缓笑了,眼镜框架投下的阴影像是游曳的毒蛇,阴湿冰冷。

  “顾泽欢,要不要我告诉你,真正的苏知云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