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心想:如果我这会儿说一句“不能趁人之危”的话, 会不会就永远都进不了关诚家的门了?
这分明是他做了很久思想准备,已经完全接受的事情。但此刻,商羽刚刚尝过关诚口中浅淡的酒香, 还如自己幻想了无数次的那样扣住对方的腰,将人压到自己怀里。
他指尖上仍有那点柔嫩的、温热的触感。
关诚催促他快一点,不要磨蹭。
商羽恍然记起,自己其实没有多少时间。
他蓦然站起,手忙脚乱, 拿酒瓶, 拿杯子,然后听沙发上关诚轻轻的笑声。
商羽屏住呼吸看过去。
他不敢轻举妄动,当下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场过于美好、不切实际的梦境。商羽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让梦境一下子破碎, 自己苏醒,陷落在孤枕难眠的夜晚里。
但这又实在太过了。关诚懒洋洋地站起来,衬衫的扣子全部被解开, 露出和后颈一样白皙的胸膛。从衬衫的模样来看, 商羽能想到, 关诚腿上固定着衬衫夹。
他仅仅是在脑海中勾勒了一遍这个画面, 就觉得血脉偾张, 连走动都困难。
他看关诚往卧室走, 自己咬咬牙, 跟上去。
一路上,忍不住用视线描摹起关诚的肩膀、后背、腰,还有腿的线条。
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但商羽又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血脉里的天性让他想要掠夺、想要作出标记, 但理智又在阻止他,不能一错再错。
这样的矛盾,让商羽走路的步子都慢了些。他进卧室的时候,关诚的西装裤已经落在地上,被关诚半踩着。两条修长紧实的腿,被黑色衬衣遮掩住一半,下摆边缘,果然是若隐若现的同色衬衫夹。
这副模样,毫不防备地出现在商羽面前。
商羽确定地想:关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甚至在主动推动着一切的发生。
商羽竭力让自己平静。他走上前,先把酒和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回头,带着自己最大的勇气与爱惜,将从背后抱住正在解领带的关诚,开始吻他。
他亲吻着关诚的耳廓,面颊,同时抱着人往后退,跌坐在床上。
手开始往下时,商羽还额外问了一句:“可以吗?”
他心里知道,答案是“可以”。
而关诚说:“你怎么这么啰嗦?”
商羽心里泛起熟悉的酸涩感,用额头蹭一蹭关诚额角,低声说:“关哥,我……”
关诚心软了,嗓音比先前低一些,说:“不要再问我了。”
商羽喃喃承诺:“关哥,我会让你舒服的。”
舒不舒服,关诚暂时不想发表评价。
他只是觉得一切都很绵长,像是踩在云上,又像是被人攥住所有要害,不能挣脱。身上很快变得汗涔涔,身体紧绷起来,然后又放松。
蜷缩的脚趾被人扣住,很痒,让关诚绷得更紧了。
他神思迷乱之间,半是真的觉得承受不住,半是欲迎还拒,用另一只脚去踩商羽。
脚掌落在商羽身上,触感却和关诚笃定所想的那样不同。
商羽还在不停地亲他,原先亲得关诚意乱情迷,如今,关诚发热的头脑却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蓦然挣脱商羽的手,将人推到一边。
商羽呆到原处,不敢动弹。看神色,仿佛又担心自己“惹怒”了关诚。
一刻之前,那个无意之中的浅吻后,见商羽那副惊慌模样,关诚受到极大震动。又兼听商羽说,他已经准备出国留学,暂时离开海城。两者相加,关诚莫名恼怒,干脆又吻了商羽一次。
他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短时间内,关诚更想知道一个明确的结果。他有意将自己灌到微醺,好让本能冒出来、做一个选择。
去年冬天,商羽在会议室中将他压在地上亲吻时,关诚又惊又怒,察觉不到丝毫美好。但如今,他似乎的确会从商羽的细密温柔的吻里获得一丝享受。
这大约能够说明什么。
可当下,关诚不可思议地看着商羽,一字一顿问:“你没有感觉?”
商羽就这才明白关诚态度骤变的原因。
他看关诚眉尖拢起,眼梢还带着一点水色,嘴巴是红润的,被自己亲了很久,大约舌尖都到发麻的地步。这些痕迹全部都在,但关诚的神色已经不同了,他面上出现了商羽最不愿意看到的冷漠、防备。
商羽不说话,关诚的耐心也迅速到达尽头。
他推开商羽,下床穿衣服。
懒得再弄衬衫夹,干脆将这些零碎放在一边,心烦意乱。
这时候,商羽却又从背后过来抱住他,嗓音仓皇,说:“关哥,不要走!”
关诚冷笑。
可商羽的声音听起来像那么无措,一边努力地亲关诚的侧脸,一边说:“关哥,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关诚意兴阑珊,说:“等你什么?商羽,对我没兴趣的话不用这么勉强。你放弃了,是我不该做多余的事,抱歉。”
商羽说:“不,不是这样!”
关诚深呼吸,要从商羽的怀抱之中挣开。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很难的事,但稍微把手肘往后一送,商羽就松开手。关诚压抑的怒气又一次上升,嗓音平静,却暗暗蕴含风暴,凉凉道:“这样就实在没意思了啊。”
商羽绕到关诚面前看他,执着地说:“不,关哥。我之前说放弃,是因为想要你高兴。我当时觉得,自己没办法达成你设置的目标了,再纠缠下去也是给你添一份烦恼。你喜欢别人的时候那么快乐,何必和我再有牵扯。”
他说着,嗓音一点点变轻,呈现出一种佯做出的风轻云淡。
商羽继续道:“但如果你还想要我,关哥,我为什么要‘放弃’呢?”
关诚沉默。
商羽说:“如果你愿意等一等我,我会继续朝着那个目标努力的。我不能再唱歌了,但公司构架还在,我也算是有一定人脉、号召力,可以转去其他方面运营。从去年冬天到现在,账上已经有一亿,给我一点时间,关哥,等等我吧……”
他像是被神抛弃的信徒,日日夜夜祷告,想要一个好的结果。又在神明亲身降临的时候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求得垂幸,只好把自己所有珍宝都拿出来,捧到对方面前,又不知对方是否能够欢心。
因为说了太多话,商羽的嗓子又有点发哑,声音并不好听,像是一个破旧的鼓风机。
关诚安静片刻,直切要害:“你对我没有感觉。”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最真实的感受。
他已经披上衬衫,在扣扣子。因为此前的动作,衬衫有一些褶皱,这会儿挂在关诚身上,显得关诚不像是那个身价千亿的掌舵者,走入红尘情网之中。
商羽先反驳:“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又在不容辩驳的事实中,小声说:“我可能,有点紧张。”
关诚无言以对。
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但商羽说:“我真的——关哥,我今天进门的时候还想,一定不要再出错,少说话多做事,做完早餐就走。
“你应该不想看到我,只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心软,想要给我一点谢礼。这就够了,你那么好,我不能再强求什么。
“但现在,关哥,我想亲你,想抱着你,想和你讲话,想给你做晚餐,想和你一起洗澡,给你唱我新写的歌。”
前面一半还算像话,到中间,却让关诚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好在到最后,又落回气氛。
商羽认真、诚恳地说:“关哥,我可能,是需要你‘答应’我。”
用这来确保他不会再一次犯错。
商羽的嗓音很温柔,没有了过去的所有鲁莽、冲动。
可这样温柔的嗓音里带着原本不会有的哑意,像是在光洁透亮的玻璃上用石头刻下痕迹。
关诚扣扣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而商羽问:“我可以解开你的扣子吗?”
关诚的手臂发僵。
他起先想,商羽这样子,算不算是某种ptsd。但往后,他开始觉得,商羽完全是有意折腾自己。
自己本应在更早之前就察觉到的。
在沙发那边,商羽已经在不停问他,可不可以这样、可不可以那样。到如今,变本加厉。
十来分钟后,关诚:“……我不是说过吗,‘都可以’。”
但这似乎只能让商羽放心地吻他,到更多事情上,商羽还是要事无巨细地询问。
关诚简直要被磨到崩溃。
又过了一些时候,商羽的手肘撑在关诚旁边的床铺上。在他此前的一句句询问、一次次动作之中,关诚已经完全做好了接纳另一个人的准备。
可哪怕是此刻,商羽都要再问一句,“关哥,可不可以?”
关诚咬牙切齿,脱口而出:“不、可、以。”
商羽一顿,看着他。
两个人挨得很近,太近了,总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这种场合、气氛,商羽竟然真的慢慢地坐起身子,看起来懊恼不已,在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他先对关诚说:“对不起。”
让你不舒服,让你又厌烦我。
关诚听着,身体的准备落了空,难熬又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干脆沉下面色,说:“你是该道歉。”
商羽瞳孔一缩,又有了之前那种手足无措的神情。
关诚瞥他一眼,视线往下挪动,“别光在嘴上说说,要有所行动。”一顿,半嘲半笑,“哦,是不是还差一句,‘你可以,我允许了’——否则你连‘道歉’都不会。”
商羽起先没有听懂。
关诚:“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的话,我也不勉强。商羽,你可以拒绝,你从来都可以拒……唔。”
商羽蓦然扑了上来,将关诚压着、亲住。
“我不拒绝,”商羽亲他,说,“我爱你,关哥,你想要我,我求之不得。”
关诚听着,喟叹,当初对商羽那么难的一个“爱”字,现在倒是能轻易说出口。
他抓着商羽的头发,问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商羽不假思索地回答:“想讨关哥喜欢。”
讲话的时候,眼睛里又有一点亮晶晶神色。
关诚点头,再把商羽的脸推到一边。
商羽委屈地叫“关哥”,然后身体力行地“道歉”。
关诚很快没有精力去想其他。
他像是成了一汪蜜水,被反复地、翻来覆去地搅弄。
临近十点,关诚重新打了个电话给林修,说自己还是下午再去公司吧。
等挂断电话,他坐在床沿,看着床上可怜巴巴、被用领带将双手捆在身后,不敢挣扎的商羽。
商羽方才不敢出声,如今又很积极地看他。
他看起来太快乐了,以至于关诚忍不住强调:“之前说了啊,我没有‘原谅’你。”
商羽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低低“哦”了声,说:“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商小羽:笃笃笃,送早餐。
结果把自己送到了关哥床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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