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气氛很好的结束了一餐,纪真在走之前跟易知洲打了声招呼,大概是他刚刚喝了太多汤,要去趟卫生间。

易知洲正在账单上签字,抬起头,“找得到吗?要不要陪你一起?”

纪真摇头,“找得到,刚刚进来的时候我有看见,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易知洲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

纪真就开门走出去,这家餐厅环境很不错,不仅是装修华丽,气氛也都很好,长廊里满是其他包厢传出来的热闹人声。

纪真从隔间出来后,在洗手台上洗完手,正准备往回走,一抬头就看见两个酒气熏天的青年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纪真下意识的靠边走,喝醉的人不太好招惹,他不想跟别人起冲突。

但是当他看见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人脸时,纪真的身体瞬间就绷直了,脸色也在霎那时僵住了。

两个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话,看见纪真的时候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哪来的人,别挡路。”

纪真垂下眼,将手背在身后,捏紧了拳头,以掩盖内心的波涛汹涌,这个染着黄色头发的人就是当初造成他妈妈出车祸的罪魁祸首。

想到被逼到绝境的那个时候,纪真牙齿仿佛都在打颤,要是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很想在这里用暴力发泄自己的情绪,用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但是想到他的背景,最终纪真还是缓缓松开了拳头,看着他们两个七扭八歪的进了隔间,转身离开了这里。

纪真回包厢的时候,里面就剩易知洲一个人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易知洲:“怎么去了那么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真抿了抿嘴,“没啥事,就是有点困了,我们快点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易知洲蹙着眉头,看着他明显有些微变的神色,没有多问,“好。”

两个人一路无话的坐在车里到了家,易知洲视线就没从纪真身上移开过,坐在车里的时候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现在回到了家,发现他依旧不对劲,纪真平时第一件事情就是逗逗猫窝里的呼呼,但是今天换了鞋就坐在了沙发上,眼神放空着,呆呆地盯着空中的某一点。

易知洲坐在他身边,又一次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纪真勉强笑了笑,“我们上楼吧,我想睡觉了。”

不用看就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易知洲不忍心逼问他,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太过愤怒和恐惧,纪真半夜的时候,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了他妈妈出车祸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考上大学,拿了录取通知书,还有大笔的奖学金和各种补助,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以为能让一直照顾自己的保育员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么多年来,在纪真心里她已经相当于自己的母亲了。

所以在她出车祸时,才更让纪真不能接受,尤其是肇事司机是个年轻的富二代,而且还是因为醉酒飙车,才导致自己的母亲变成了植物人,只能一直躺在疗养院里。

但是奈何他家里有钱有势,背景相当深厚,纪真刚开始还企图去法院起诉他,但是却被轻飘飘地打回来了,还直接被人在医院威胁,如果纪真不和解的话,就别想在继续读书,甚至用他妈妈的安危去威胁他。

纪真当时是真真正正地走投无路的感觉,人生从来就没有那么灰暗过,他只能被迫接受了和解协议,按照流程赔付了相应的赔偿金,几十万的赔偿金看起来很多,但是对于后期的康复治疗远远不够。

那时候的纪真在想,他还能做什么?他能做就是想一切办法赚钱,拿奖学金、做各种兼职、脏活累活纪真全都干,不管怎么样,请一个护工阿姨照顾好他的妈妈,让她在疗养院里尽可能过得舒服一点,这也是纪真唯一能做的。

高昂的治疗费用让他不敢停下脚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尽头,这个事情纪真大概要记一辈子,那种无奈、窘迫、悲伤、心灰意冷。

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蒙上了一层阴翳,灰败且难以透出光来。

纪真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在房间响起,本就一直注意着他的易知洲也跟着睁开了眼。

他侧身打开辅助灯灯,既可以驱散屋子里的黑暗,又不过分亮眼,低头看着身旁躺着的纪真满头都是虚汗,浑身还不自觉地打着颤。

易知洲从床头抽了纸巾,伸手替他擦了擦汗,“做噩梦了?”

纪真有些木讷的转头看了过去,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易知洲看着他泛着湿意的眼睛,“什么梦?”

纪真眼睛有些直愣愣的望着他,嘴巴开了又合,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关于我妈妈出车祸那段时间的事情,不太好。”

易知洲瞳孔下意识的紧缩,但又很快恢复了常态,“没事,只是做梦而已。”

纪真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刚刚在餐厅的时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易知洲并不笨,他联想到上完洗手间之后就有些不对劲的纪真,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知道的事情。

纪真不说话,避开易知洲的视线,以掩饰心虚的内心。

却被易知洲捏着下巴移了回来,“不能跟我说吗?我们不是结婚了?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另一半不能知道的?我不是说,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解决。”

纪真垂下眼睑,别扭地说道:“我们是协议婚姻,不算数的。”

易知洲都要被他气笑了,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的跳了两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说我们领没领证吧。”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捏着自己下巴温热的手,还有难得带着点霸道总裁语气地易知洲,纪真心里涌起点手足无措来,磕磕巴巴地说道:“是…领了结婚证,但是…但是…”

他但是不出来了,易知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纪真默默地把那句“跟你没关系”咽了下去,他有预感,要是说了这句话,后果将是他不想看见的。

纪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遇到了那个撞我妈妈的富二代,在厕所里。”

易知洲眸色微深,“遇到了当时的肇事司机?”

纪真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十分难过,“他好像没事人一样,过得很好,没有受到半点惩罚和伤害。”

易知洲紧紧盯着他,看着他逐渐变暗的眼神,侧身,把主动把他搂进怀里。

被他抱住的纪真僵直着背,感受到易知洲身上传来的气息,他宽大的肩膀仿佛可以让他随便倚靠着,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纪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抵过内心的渴望,伸手环住了易知洲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肩处。

我就靠一下,纪真这么在心里跟自己说道。

易知洲感受到纪真搂住自己腰间的手,眼神微变,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就能抚慰他那颗不安的心,手轻拍着他的背,不疾不徐。

纪真很快又意识模糊起来,但似乎又有些不安稳,低低地叫了声,“知洲…”

声音很低,模模糊糊的。

易知洲抱着的他手紧了紧:“没事,睡吧。”

纪真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没再说话,也没有再动,呼吸平稳了下去,只是手紧紧的抓着易知洲的腰,抓得很紧,紧到指尖都微微泛白。

易知洲盯着他熟睡的脸,不同于以往的冷淡,透露出些许难以言说的温柔之色,抬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终究还是没能按耐住内心的渴望,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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