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囔囔出来,两边都同时安静了一下。
有种云遮雾掩的暗昧气氛,在双方的呼吸间默默流转着。
大约持续了五六秒钟左右,忽然被两道不约而同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
“……”
幸悬看了眼时间,他这边现在是午后一点多,也就是说国内午夜一点多。
他顿时横眉竖眼,凶道:“你大爷的,你又熬夜,快给我滚去睡觉。”
“嗯,今天是特殊情况,以前都睡很早。”季绎解释道。
“那还差不多。”幸悬噙着笑,语调懒洋洋地道别:“晚安,好梦。”
他挂了电话。
季绎闭上眼,想象对方拽了吧唧说‘晚安’的样子,野蛮而又温情。
“草?”幸悬一拍脑袋,发现书包还没选。
这时,季绎发来消息:[要第二款,两个。]
幸悬:[行。]
买了新书包,他就回家了。大家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行李箱,更恐怖的是,苏安酒下班回来,也给他带了忒多礼物。
“你难得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苏安酒分门别类地张罗着:“不仅是给你的,还有给你爹妈,弟弟的。至于外公外婆那边,我直接邮寄回去,韩旭买的,买得太多了。”
“新女婿呢,哪能不表现。”幸悬调侃笑道。
“你回去了就看看你舅他们去,”苏安酒说道:“我们过年应该也会回去一趟。”
“好嘞。”幸悬乖乖地应。
“这是韩旭给你买的头戴式耳机,你拆开试一下。”苏安酒递了个盒子给儿子。
“哇,”幸悬看上这款耳机很久了,接过来笑道:“韩旭师兄好大手笔,我喜欢。”
等他戴上,苏安酒夸赞道:“好酷哦,回头率百分百,帅呆了。”
“真的吗,我瞅瞅,”幸悬打开前置摄像头,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确实很酷。
他索性拍了一张照片,立刻打开聊天软件,就想发给季绎品品。
不过很快又打住了,改发朋友圈:[我新爹送的礼物,酷。]
谢南章:[为了一个耳机喊爹,悬儿你堕落了。]
幸悬回复他:[是真爹,我小爸的伴侣!]
谢南章:[对不起对不起,我就说嘛,我悬哥不可能那么拉。]
现在这边是晚上八点多,季绎也起床了,单敲他:[还有吗?]
幸悬:[?]
季绎:[照片。]
他如此理直气壮,幸悬都来不及多想:[照片没有了,不过,可以马上给您拍。]
不是照片,是视频,360°展示头上的耳机,比商家模特还要敬业,另外附送一个飞吻,亲在屏幕上。
苏安酒:“……”
苏安酒无意中注意到了儿子的骚操作,忍不住问:“你录这种视频,是要发给谁?”
幸悬:“我哥们,还能有谁。”
可能是苏安酒年纪大了,反正他跟自己的哥们从来不这样,于是笑着吐槽了一句:“跟处对象似的,黏黏糊糊,也不怕人误会。”
“国外不都这样吗?”幸悬哼唧。
“可你们是在国内,没这个习惯。”
“……”
苏安酒说开了这个话题,就干脆教育道:“不是情侣的话就显得很过分,太没有边界感了,你应该注意一下,树立正确的社交距离。”
“这不是一件小事,小悬,爸爸希望你在这方面端端正正,克己慎行,当一个束身自好,边界感清晰的人。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别人好。”
爸爸的教诲,直击心灵。
幸悬垂下眼眸,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季绎之后发消息他也没回。
“不高兴了?”苏安酒叹了口气:“爸爸不是说你轻浮,不自爱,你们青春期的孩子只是不懂分寸而已,以后注意就行了。”
“没有不高兴,”幸悬说,然后跳下床:“我去找韩旭师兄,给我补习。”
他噔噔噔出了门,大喊:“韩旭师兄!”
楼下,韩旭大声回答:“来了,等我洗个碗。”
幸悬心情乱糟糟地跑下楼,脑海里回荡着他小爸的话,脸颊臊得火辣辣的。
有一种堕落沉沦,然后被父母发现乱搞的羞耻感。
“小悬,怎么脸这么红?你在运动吗?”韩旭说道:“去外面跑吧,小区里环境还是比较好的。”
“嗯,”幸悬更臊了,有点不知所措。
“师兄,”他揉了把脸,靠近韩旭小声问:“有烟吗?我想出去抽根烟。”
韩旭挑眉:“你抽烟?你小爸知道吗?”
“不知道吧,我极偶尔才抽,”幸悬把‘极’字强调得很重,眼巴巴竖起一根手指:“压力大嘛,就一根。”
韩旭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无奈地去自己藏烟的地方,给幸悬拿了一根:“就一根。”
“谢了。”幸悬咧着嘴笑,然后做贼似的跑走了。
他刚点燃烟,在院子里抽了两口,手机就在兜里嗡嗡作响。
拿出来一看,是季绎的视频邀请。
“……”幸悬考虑了一下,缓缓摁了拒绝键,打字回:[现在不方便,我小爸的伴侣正在给我补习。]
他撒谎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不想接。
跟季绎无关,只是他自己心里有点乱,需要独自静一静。
排解排解那股翻山倒海,汹涌澎湃的羞耻感。
季绎:[好,那结束后给我打?]
“……”幸悬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小情侣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但经过苏安酒的提醒,他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己和季绎好成这样是不正经的。
如果双方有意奔着处对象去的也就算了,但是显然他们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们只是,若有似无地勾缠。
而造成这一切的责任,幸悬感觉在自己,是自己大大咧咧,肆无忌惮,有意无意引导。
甚至跟自己的马甲争宠,还逼迫季绎发誓高三不谈恋爱。
他很羞愧。
这样确实算不上是一个端端正正的人。
就比如他曾经穿女装去骗季绎,其实是很恶劣的。
“……”
如今直接被自己的爸爸当面点破,幸悬羞耻感爆棚。
他心不在焉,回复了一个字:[嗯。]
白天下过一场中雨,院子里的草坪还是湿漉漉,散发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幸悬蹲在花丛边,心事重重地抽着烟。
新后爹的烟很好,只是他没抽惯,抽得不是很爽。
想想最近为数不多的几次抽烟,最爽的竟然是和季绎的那两次,简直飘飘欲仙,骨软筋酥。
幸悬忍不住怀疑,嘴里这支烟不爽,又或者根本不是烟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他捂脸。
原来那么早,自己就开始gay季绎了吗?
幸悬没有享受的心情,囫囵抽完一根烟就回去了。
今晚补习结束后,他没有给季绎打视频,他说太困了,想睡觉。
季绎倒是没有勉强,只觉得心疼他,出国探个亲还要抓紧时间补习。
也罢,反正还有两天就可以见面了。
季绎:[没关系,你困了就先睡,辛苦了。]
幸悬趁机跟对方商量:[季绎,我这两天要准备回国,没有什么时间跟你聊,咱们回去以后再聊?]
季绎顿了顿,表示理解:[好的,你不方便就不用理我。]
但是该发的消息他还是想发。
幸悬再忙,有空了回个消息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
幸悬:[嗯。]
放下手机,他叹了口气,抓抓脑袋有点烦恼。
心底有道魔鬼的声音对他说:“假如双方你情我愿,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舍不得就继续下去,直到对方结婚生子为止。”
不行,理智的声音告诉幸悬,他不能当这么堕落的一个人。
那道魔鬼的声音又说:“对方也很享受不是吗?你以为单方面树立起边界感,你俩就能回到纯粹的朋友关系吗?只会渐行渐远。”
理智的声音坚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
幸悬就不信了,季绎和自己交朋友,难道只是为了这个吗?
这一天,幸悬忍着疏远对方所带来的罪恶感,没有掐点给季绎发早安晚安。
回消息也很简洁明了,不像平时一样会耍宝撩人。
对方频频表示不解和担心,他没理会。
刚开始不习惯是肯定的,他也不习惯。
以后就好了。
幸悬想起自己曾经安慰季绎的一句话:“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季绎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他理解幸悬忙,可是睡前都抽不出时间打个视频,就过分了。
晚上对方不接视频,季绎粗略累计了一下,这家伙起码已经挂了自己10个以上电话。
他打字控诉:[有这么困吗?就看一下,说两句。]
幸悬:[有,别废话,睡了。]
季绎:“……”
季绎真的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虽然一再遭到拒绝很郁闷,但还是尊重对方的意愿。
[好吧,晚安。]
他无可奈何,在自己房间里皱着眉。
另一边的幸悬则是想,季绎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了吗?
对方那么细腻感性,估计已经感受到了。
是的,Alpha对自己喜欢的人太敏锐了,季绎早就察觉到幸悬在冷落自己,还挺明显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幸悬睡觉的这八九个小时,季绎心里没着没落,感觉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等那边一夜过去,他掐着幸悬起床的点,给这家伙发消息。
季绎:[早,起来能打个电话了吧?日理万机的悬哥?]
如果是平时季绎喊一句悬哥,幸悬能高兴得飞起,抓住对方调侃大半天。
但今天醒来看见消息,只是平平无奇地回一条:[起了,要出门玩,打个屁的电话,你自己忙去吧,悬哥没空招呼你。]
明摆着不想理人。
季绎:[我惹你生气了?]
幸悬:[没有,我真的要出门了,不跟你说了。]
季绎拿着手机陷入沉思,想不通为什么,感觉忽然之间,幸悬就对他冷下来了。
也不是冷,就是字里行间感觉少了一份亲昵。
那部分勾勾缠缠的小心思消失弥散,只剩下真正的好哥们之间对话,清清白白。
季绎的指尖紧了又松,小心试探:[幸悬,有事要跟我说,别闷在心里,行吗?]
幸悬:[废话,我会的。]
季绎心想,你会个屁,你已经变了,你这个口花花没定性的渣男。
像风一样,当每次觉得已经无限靠近了,又一下子发现,还是很远。
那怎么办呢?
除了继续去靠近他,季绎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想了想,斤斤计较地要求道:[你还我早晚安。]
幸悬看了没回,只是在心里嘀咕,本来就不应该是你的,怎么能叫还呢,脸真大。
他之所以觉得季绎和自己一样,都是在享受这份友情以上的微妙感觉,是因为Alpha的占有欲很强,如果真的喜欢某个人,是藏不住的,连夜扛回家都不过分。
他以前那些有意无意的撩拨,如果季绎喜欢他,他早就被就地正法了。
哪里还能上窜下跳,肆无忌惮。
所以说他俩心照不宣,但责任不在季绎,是他没有边界感,一直在邀宠。
中午俩爹不在家,留了半成品午餐给幸悬自己加热,他正在厨房捣鼓,就接到了季绎的视频邀请。
他拒绝了。
幸悬:[做饭,忙。]
季绎又打语音电话,他还是拒绝了。
幸悬:[你他妈的,我不是说忙吗?]
季绎:[你接了放一边,又碍不着干活。]
幸悬:[碍得着。]
季绎:[幸悬,怎么了?]
幸悬又不回消息了。季绎静静等待着,二十分钟后,确定幸悬真的不想跟自己交流,他难以置信,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
这么明显的回避,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季绎很郁闷,动了动手指,急忙翻到之前的聊天记录,试图找出断层在哪里。
经过仔细的对比,他发现变化是在幸悬发完飞吻的视频过后,就开始显得不冷不热。
“发完视频之后发生了什么?”季绎喃喃问,这要问幸悬自己才知道,可对方又不肯接电话,甚至信息也不回了:“混蛋。”
季绎:[幸悬,回消息。]
幸悬:[我吃完了,去睡觉。]
季绎:[你怎么了?]
幸悬:[困了。]
季绎:[跟我说行吗?]
幸悬吐了口气,季绎这家伙,怎么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下呢?
幸悬:[你有点烦,你的高情商呢,让我自己待一会。]
季绎:[跟我说。]
他发语音通话过来。
幸悬拒绝了,很无奈:[季绎,再这样就不礼貌了,神仙都有想独处的时候,我也有。]
季绎:[抱歉,我只是担心你。]
幸悬心领了他的担心,不再回。
还有一天,季绎却如坐针毡。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猜测,可能幸悬发现了他的心思,觉得很恶心,然后就是这样,选择疏远他。
可是想想,幸悬的脾气没这么好。如果真发现了猫腻,怕是会惊天动地,腥风血雨。
所以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呢?
已经快到睡觉的点了,季绎一直想着没有答案的问题,意料之中地把自己想失眠了。
他想给幸悬打电话,又怕这种极端的联系频率会适得其反,吓到幸悬。
他想来想去最后也没有行动,就是睡不着。
“……”季绎坐起来,揉了揉开始胀痛的额角,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像是极端的心情引发了易感期。
他连忙起来,找出抑制剂给自己打了一针。
易感期很难熬,抑制剂只能缓解大部分状态,这下季绎更加睡不着了,Alpha的暴虐欲在他身体内冲撞,膨胀,哪怕他的定力一向很好,也有些吃不消。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暗想。
“幸悬,你究竟怎么了?”季绎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喃喃自语。
半晌。
他拿起手机,忍不住又想给幸悬打电话,但是另一只手及时夺了手机。
把手机砸了。
*
幸悬这边天还没黑,不过下大雨了,乌云和雨幕占据了他的窗户,还有摇曳的树枝,衬上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有种拍电影的感觉。
幸悬坐在窗边看雨,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悬,下来吃饭了。”门外传来苏安酒的声音。
“爸爸!我不想吃饭,吃零食吃饱了!”幸悬在屋里扯着嗓门大声喊。
“是吗?那你饿了再吃,放冰箱里。”苏安酒虽然无奈,但也没说他什么。
“好。”幸悬抹了把脸,窗外的雨水从窗缝里溅进来,扑在他脸上凉凉的。
他喜欢夏天的雨,等雨势小了他把窗户打开,人撑在窗台上,感受雨雾的潮湿,看着整个世界都朦胧神秘,既伤感又十分浪漫。
雨一直下。
幸悬把上半身都探了出去,雨点密密地打在他脸上,他整张脸庞都湿透了,但是很爽。
“啊——”
轰隆轰隆——
“啊——”
一楼,苏安酒连忙跑上来,敲响幸悬的门:“小悬,你在叫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打雷很烦!”幸悬说道。
苏安酒无言以对。
他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向来不好,易燃易爆炸,但没想到打个雷也能烦到他。
“老师,怎么样?”楼下餐厅,韩旭向伴侣投去疑惑的目光。
“打雷烦到他了。”苏安酒受不了地说:“一副狗脾气,从小就这样。”
韩旭失笑,然后很中肯地说:“小悬的脾气算好了,该懂事的地方绝不含糊。我说认真的,他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你不要太低估他。”
“那也还是个小屁孩。”苏安酒笑笑,不过心里也是骄傲的,父母哪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的?
然后想到明天下午儿子就要回国了,他眼神中充满不舍:“唉,如果他能留下来读书就好了。”
“我提了提,他不考虑。”韩旭亲了下伴侣的嘴唇:“小悬舍不得国内的小伙伴,就不勉强他了。”
“嗯。”苏安酒有点遗憾。
九点后,韩旭说:“我上去看看他要不要补习。”
顺便端了点沙拉和果汁,不吃晚饭肯定会饿吧。
“小悬?”韩旭敲门。
“韩旭师兄,我睡下了……”幸悬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朝门口闷声说了一句。
“这么早?”韩旭很惊讶,平时大晚上都还很活跃的人,今晚竟然睡得这么早。
“行,那你睡吧。”不过他也没多想,端着东西就下去了。
才九点钟,确实有点早。而幸悬之所以这么反常,不是故意不理人,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不是心里不舒服,是身体真的不舒服。
他也很郁闷,难道是下午淋雨的锅?
不可能啊,他这个人健壮如牛,常年不生病。
曾经脱光了吹一宿18°空调都没事的人,怎么可能淋一下子雨就生病了!
仅有的几次生病经历告诉幸悬,这种情况只要闷一下汗就好了,于是他把自己闷进了被窝里,然后关掉空调。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热出了一身汗。
然而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感受却没有消失,反正变本加厉,越发猖獗,弄得他越来越难受。
“草……”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幸悬终于认清现实,这次的病不是闷个汗可以搞定的。
他摸出手机,认命地给苏安酒打电话。
“爸爸,我好像生病了,快上来救救我。”他呜咽着。
苏安酒腾地一下站起来,向楼上跑去,韩旭也追上去,问道:“老师,怎么了?”
“小悬生病了。”前面的人说。
“难怪他不想吃饭,还这么早睡觉……”韩旭懊恼道,当时他就应该想到了,却没有多问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是我疏忽了。”苏安酒满脸内疚,长时间没有跟孩子待在一起,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注意些什么。
到了楼上,他打开幸悬的房门进去,问:“小悬?哪里不舒服?”
“……”幸悬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潮红汗湿的脸庞,说:“哪里都不舒服,好难受啊,快送我去医院,我估计是分化。”
什么,分化?!
两位家长瞪大眼睛。
下一秒。
“我去开车,预约医生。”韩旭连忙跑出房间,去拿车钥匙。
苏安酒去拿抑制剂,隔离喷雾等等,防止幸悬在车上就完成分化。由于不知道儿子会分化成什么,他两种都拿了。
“小悬,你还能走吗?要不要爸爸背你?”苏安酒回到房间问。
“不用……我怕压垮你……”幸悬难受道,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那你小心点,慢点走。”苏安酒给他披了一件风衣,从头罩到脚,希望这样可以带给分化中的幸悬一点安全感。
“爸爸,我好害怕啊,”幸悬涩声说:“听说年纪大了分化很难受,我现在只是初期,还没到重头戏,对吧?”
“别自己吓唬自己,”苏安酒一边扶着他,一边安慰:“也不会很难受,到了医院让医生给你打针就好了,不用害怕,爸爸陪着你。”
“嗯……”幸悬也不是真的很怕,就是想跟父母撒个娇。
一个小时后,医院的隔离室外,苏安酒和韩旭静静等在外边。
隔离室内,幸悬和两名Beta医生待在一起,正在进行分化。他在病床上,体验了一次丧心病狂的疼痛,哪怕打了针还是很痛,好像将他浑身筋骨打断又重组那么痛。
最痛的还是脖子那一块,就像被火烤一样,又像被刀割一样,非常刺激。
如果这就是变强变大的代价,那他忍……忍不住了,他最后痛晕了过去。
在幸悬晕过去不久之后,一股清幽馥郁的信息素,从他发育成熟的腺体里溢了出来,瞬间充盈了整间隔离室。
那股香味淡雅宜人,郁郁青青,是花香。
幸悬的第二性别,分化成了一个Omega,而非他心心念念的Alpha。
医生检测完幸悬的各项数据,没有异常,是个非常健康的Omega,医生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门外的家长们。
苏安酒呆在原地,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是说他不喜欢Omega,是孩子自己不喜欢。
“谢谢医生,他太高兴了。”韩旭赶紧拍拍苏安酒的后背,他们不能这样表现。
“哦,谢谢医生,是的我太高兴了。”苏安酒回神,笑道。
天亮后,病房里,苏安酒坐在床边,久久凝视着儿子正在沉睡的脸庞,心情万分复杂。
“哎,”苏安酒长长叹了一口气,对韩旭说:“小悬这孩子一直想当Alpha,如果醒来发现自己分化成了Omega,会不会接受不了?”
韩旭:“……”
别说亲爸担心,他这个后爸也担心。
虽然跟幸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对方的臭屁和自信程度他深有体会。
“都怪我,如果我不是Omega,他就不会分化成Omega了。”苏安酒握着儿子的手,面露自责。
或者说不是Omega这个身份的错,是他的经历给儿子造成了影响。
“不会的,”韩旭按住他的肩膀,皱眉:“老师,你怎么能这样想?太偏激了。”
苏安酒摇摇头:“韩旭,你以为小悬为什么那么抗拒成为Omega?是因为我。”
幸悬刚醒,听到自己分化成了Omgea,僵住。
草?怎会如此!!
他准备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发癫,却听到他小爸继续说:“他小时候见过我和幸思远争吵,也见过我狼狈煎熬的模样,他长大后一定知道,我为了离婚付出了什么代价,洗标记对一个Omega的伤害太大了,他会害怕成为Omega太正常了。”
苏安酒感到心疼,语气有点哽咽:“是我对他造成了心理阴影,那时候我太年轻气盛,根本没考虑过好好保护他,他每天生活在气氛不好的家里,承受着我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幸思远的情绪,我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中,没有人顾及他。但责任最大的还是我,即使我这么对不起他,但是韩旭,他很爱我,对我的遭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耿耿于怀的那个人。”
韩旭叹了口气,抱住老师:“我明白了,所以他想变得强大一点,想回到过去保护那个时候的你。”
病床上,幸悬的睫毛动了动,极力忍着没有睁开眼。
怎么回事啊,要把他搞哭了。
不过他小爸说的不对,准确地说,是过去对但现在不对。
他以前确实觉得当了Alpha就叼炸天了,长大以后才明白没这么简单。
一个人要真正强大起来,智力、经验、心性、手段、学识,缺一不可,身体素质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而已。
所以,与其天天幻想着分化成双S级Alpha,还不如埋头多刷两道题。
分化成什么是天注定的,但是考多少分,上什么大学,深造什么行业,这些都是靠自己的行动去挣来的。
分化成Omega也并不意味着就不能强大。
一个人如果需要依靠性别来武装自己,那才叫彻头彻尾的弱者。
幸悬想着,我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