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绎感到惊喜,却有些担忧:“真的可以吗?你不是连围观别人过生日都会尴尬?”
更何况是他家那种人来人往的场合,每个人都正装出席,仪式感只会更加强烈。
“不过也行,”他说:“错开时间,白天和你过。”
幸悬一心扑在开游艇上,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身边的男生就开始认真考虑,周密计划。
*
跑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们终于在某个烧烤店坐下来,喝着冰啤酒快乐撸串。
“这个牌子的啤酒好喝吧?以后就认准它。”幸悬和季绎碰了一下酒瓶,仰头潇洒地灌了一大口。
“好喝,嗯。”季绎没喝过别的,不清楚,既然幸悬说这个好喝,那以后就一直喝这个好了。
喝到尾声,微醺。
季绎忽然踢了踢对面的男生,说道:“幸悬,记得刚开学那段时间,我听了很多你的负面新闻,以为你真的很坏……”
“什么负面新闻?”幸悬大言不惭:“我有负面新闻吗?”
“有,”季绎拎出自己想谈的那个:“揍学长。”
一些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幸悬……
好吧,他想起来了,他刚入学的时候,确实揍过几个学长。
揍得还挺狠,但是不后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揍他们?”幸悬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侧边的横杠上,拎着酒瓶豪迈地仰头喝。
“你为什么要揍他们?”季绎顺着他问。
“哼,他们骚扰我,让我很不爽。”幸悬打着酒嗝,冷哼道。
季绎瞬间眯起眼眸:“骚扰?不是正常的表白吗?”
幸悬摇摇头:“我管是不是正常表白,让我不爽就是骚扰。”
季绎哑然。
“干嘛,你同情他们啊?”幸悬见状,表情有几分不悦,啪地一声将酒瓶拍在桌上:“你应该同情我才对。”
“我他妈好端端一直男,整天被人惦记屁股,啧,我招谁惹谁了?”他一脸愤怒,指着自己的脸:“我长这样就活该被他们惦记?”
幸悬噼里啪啦地抱怨:“而且他们追人的手段既油腻又无聊,眼神像是要扒我衣服似的,我忍得了?”
忍不了,所以就杀鸡儆猴。
但其实也没有打得很严重,就是小小的骨折而已。
赔了医药费,还记了过。
家里倒是没骂他,还让他小心保护好自己。
男孩子在外面也很不安全,打不过就报警,不能大意。
季绎听他说完一堆,才开口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同情他们。”
相反,他听了幸悬的讲述,感到很狂躁。
想到曾经有人这样骚扰过幸悬,甚至现在也还有很多人,正在暗处觊觎着幸悬,他就狂躁不安,难以平静。
可惜,即使两人现在关系这么好,他好像也仍旧没有立场去插手。
他想要的那个光明正大的立场,也不知道还在多远的未来,或许没有未来
季绎花了点时间,压了压那翻腾的情绪,等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挂上了微笑。
“虽然你脾气火爆,但你也不是随便动手的人,动手肯定有动手的理由,我不同情那些人。”
幸悬喝了口酒,丢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知道就好。”
烧烤店老板养的狗凑过来摇尾巴,憨憨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幸悬顺手给它扔了几块骨头。
然后继续抱怨:“这群人给老子整恶心了,导致我有段时间看见Alpha就应激,那会儿我哥们都不敢靠近我,怕挨揍。”
别跟他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情不自禁,抱歉他共情不了。
他喜欢傅学姐的时候,不也没到人家跟前晃么?
“心疼你,我能理解,”季绎感同身受,点头真心说:“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确实很困扰。”
“是吧?”幸悬看着季绎那张脸,龇牙一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他和季绎两个,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只能自己想开点了。
“不过,不是所有的Alpha都这样的,”季绎眉眼柔和,指着自己对幸悬笑,说:“我不是还不错么?”
男生温柔尔雅,笑容散漫的样子,让旁桌的顾客都看愣了。
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芳心收割机。
年纪轻轻就这么迷人,再过几年长大了还得了。
“嘚瑟,你是万里挑一,世界上有几个你这样的。”幸悬音色沙哑,哼唧道。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醉了。
晚风一吹,浑身飘飘然,冒泡泡。
原来跟季绎喝酒的感觉,是这样的,很不赖。
季绎揉揉后颈,向后靠了靠,不经意地问:“那你现在看见Alpha,还会觉得恶心吗?”
“那倒不会,”幸悬也向后靠了靠,舒展筋骨,他很理智地说:“是人的问题,又不是Alpha整个群体的问题。”
中二期才会因为个别人而讨厌一整个群体。
无论是什么性别,什么年龄和圈层,都有好的和坏的。
“不过有男的想上我,我还是会觉得很恶心,分分钟想弄死他。”幸悬说话时,眉宇之间布满煞气,不像是玩笑之言。
季绎早已料到,因此神色如常。
“嗯,”他垂下眼眸,关心说:“自从你放话出去以后,就很少男的跟你表白了吧?”
“是啊,”幸悬眉毛一扬,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壮举:“他们都怕挨揍。”
“要不你也向我学习学习?”他建议道。
“我不用,”季绎一脸幸福,笑着摇摇头:“全校都知道我有对象。”
“草……”也是。
幸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马甲还有帮季绎挡桃花的作用。
这不立大功了吗?
不过这个话题很敏感,幸悬一向不敢多聊,很快就岔开了说别的。
“季绎,暑假你准备去哪里玩?”他问。
“还不确定,”季绎温柔一笑:“要看我家那位的意思。”
幸悬:“……”
算了算了,不说话了!
这小子三句不离对象,没法聊。
喝酒喝到晚上十点钟,季绎送幸悬回家,已经深夜,庆幸明天周日,不用上学。
“你回去都已经很晚了,今天辛苦你了,拜拜。”幸悬拍拍季绎的手,然后打开车门下去,脚步有些摇晃。
“等等,我送你上去。”背后响起一声,季绎带了酒气的低沉嗓音。
他们现在身处地下停车场,季绎担心幸悬喝醉了会迷路,也跟着对方下了车。
“多余。”幸悬小声逼逼道,却没有拒绝那只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季绎的手臂很烫,隔着衣服箍紧幸悬的腰,很有力量的样子。
其实刚才喝酒的时候,幸悬有句话没说出来,他是很恶心那些觊觎自己的油腻男没错,可是,他并不讨厌季绎对自己做任何事。
牵他的手也好,跟他叠罗汉也好,用额头抵他脑袋也好,他并不讨厌。
因为季绎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正直坦荡,霁月清风,对他更没有那方面的觊觎之心。
季绎就像神坛上的存在,不染尘埃。
这样的人怎么会讨厌。
幸悬靠在季绎的肩膀上,抬眸偷看对方的侧脸。
剑眉星眸,挺鼻薄唇,长得真好看。
有个词语,形容有出息的优秀子弟,叫什么来着,芝兰玉树。
幸悬这个语文考六分的文盲,从此对这个词有了具体的概念。
正是季绎。
确实很美好,令人憧憬,又担心惊扰。
幸悬胡思乱想,他接着又想,如果今晚是谢南章送自己回家,这会儿恐怕已经开始疯狂嘲讽自己,喝个啤酒也能醉,您可真行啊。
可是季绎没有,这家伙从来不说让人难受的话。
开玩笑也不。
“季绎,”电梯门刚打开,幸悬又改了注意:“这么晚了,我不想吵醒我家里人,要不我明天再回家吧。”
季绎没多问,顺着他说:“好,那你想去哪里住?”
幸悬:“小区对面有个酒店。”
季绎点头:“好的,那我们过去那里。”
幸悬又忍不住在脑海里想,如果是谢南章,这会儿已经开始疯狂辱骂他事逼一个,或者干脆直接把他扔在家门口,然后还要来一句:您爱回不回,老子不伺候!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
季绎饶有兴致:“想到什么了,这么好笑?”
“谢南章……”幸悬说到一半,季绎的笑容凝固,直到幸悬说完:“他肯定会嫌我烦,但你不会,你才是人间值得。”
“嗯。”算他会哄。
酒店不远,确实就是在对面,还是个五星级。
季绎要了一个标间,看见他登记身份证,幸悬疑惑:“登记我的就行了。”
他满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入住。
“可是我不放心,”季绎说:“我陪你住一晚。”
幸悬:“?”
“走吧。”季绎拿到了房卡,一边扶着幸悬进电梯,一边用手机通知林叔下班。
今天辛苦对方了,好在他平时作息都很规律,用车不多,今天算是特例。
幸悬还在懵逼状态中,进了房间才反应过来,季绎竟然因为担心他,所以要陪他在酒店住一晚,草。
“哥们,你未免有点离谱?”幸悬坐在床上,抱着胳膊:“这是我家门口。”
“那又怎么样?”季绎仔细锁好门,回头说:“你要是出事了,叔叔阿姨也赶不过来帮你。
“我会出什么事?”幸悬亮了亮自己的拳头。
“你喝酒了,武力值直线下降,”季绎走过来,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会担心的。”
“……”幸悬有点别扭地偏头,这家伙干嘛摸头发啊。
倒是没多想,毕竟人家季绎有对象。
按照幸悬耿直无比的脑回路,怎么着都拐不到季绎喜欢自己的那条道上。
“我去洗澡。”幸悬很快接受了两人一起住酒店的事实,起身去浴室。
“别锁门。”季绎细心叮嘱。
幸悬一顿:“嗯……”
他知道季绎是担心自己喝醉了,可能会在浴室里滑到。
真是个体贴的家伙。
浴室里,水蒸气很快模糊了镜子,幸悬快速洗了澡还洗了头。
他腰间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对季绎说:“等你洗完,叫个洗衣服务。”
这么热的天,他半点儿都不想穿着昨天的脏衣服睡觉。
“好。”季绎暗暗吸气,眸色幽深,不敢看向幸悬。
可是Alpha的感官太过敏锐。
哪怕只是普普通通地露个上半身,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赶紧躲进了浴室里。
浴室里的水因子,好像每一粒都携带着幸悬的味道。
它们争先恐后地封住季绎的口鼻,张牙舞爪地入侵他的肺部。
是煎熬,也是飘然若仙,乐不思蜀。
“喂,你在里面做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幸悬记得季绎也喝得不少,还挺担心的,就走到门边问了句。
“快好了,我比较磨叽。”季绎沉闷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说。
幸悬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那张床上躺下。
想睡觉,但总觉得应该等季绎出来再睡。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不多时,季绎在下半身裹了条浴巾,出来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等对方过来,他把自己和幸悬的脏衣服交出去。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足。
幸悬的被子盖得很严实,季绎松了口气,他真的很害怕一出来,就看见幸悬大大咧咧地光着乱晃。
那他大概又要进浴室里待一段时间了。
“睡了。”幸悬朝他看了一眼。
“嗯,快睡吧。”季绎笑笑。
半醉的状态很好睡,幸悬一闭眼一睁眼,就第二天早上了,他醒来就看见,季绎正在穿衣服,背影非常之……养眼。
这家伙平时肯定也是有刻意锻炼的,而且练得还挺好。
那线条流畅的肩背,那看起来很有力量的窄腰和长腿,屁股也很翘……
幸悬偷偷欣赏了片刻,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继续懒床了五分钟,这才掀开被子起来:“你这么早的吗?”
“嗯……”季绎闻声回头,就看见幸悬遛鸟,他僵了一下,神情恢复自然:“衣服送过来了,我给你拿。”
“哦。”幸悬不是故意的,只是他找不着昨晚那条浴巾了,就干脆不找了:“我先上个洗手间。”
“……”看他在房间里乱走,季绎的心脏有些受不了,并且很自然地想到一个问题:“你真奔放,平时跟你哥们也这样?”
如果是的话,他会淹没在醋海里。
“?”幸悬站在马桶前面,隔着一堵玻璃墙回话:“没有,只有你有这个荣幸。”
季绎松了一口气,那确实很荣幸,不过幸悬为什么要这样,他以为幸悬在捉弄自己,就没多想。
他把幸悬的衣服递进去:“穿上再出来。”
“干嘛,季绎,我的身材不好吗?”幸悬完事后抖了抖,在里面一脸坏笑,然后才伸出手来接过衣服。
“很好,好得不得了。”季绎站在玻璃墙外,笑着说:“可是我一个有对象的人,看你的身材我会有罪恶感。”
幸悬震惊:“您真是男德一百分。”
季绎笑笑:“饿不饿,一起去吃早餐?”
“不了吧?”幸悬想了想:“昨天已经占用了你一天时间,今天就算了,你赶紧回家吧。”
幸悬始终记得,季绎的家教很严,不像自己,夜不归宿都是常态。
“没事,不想去就算了。”季绎说:“那我回家陪我对象连麦学习。”
“?”吃早餐还是学习,幸悬当然果断选择前者:“季绎,那个,我忽然想吃早餐,走吧。”
季绎暗笑:“嗯。”
酒店里有自助早餐,可是幸悬不喜欢吃,他带季绎出门走路,去附近一家自己喜欢的早餐店打卡。
“幸好我们起得晚,平时这里很多人。”幸悬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说。
季绎陪他喝着清晨的粥,忽然想起一件事:“幸悬,那个黄明浩的事,你还没告诉我。”
“他啊,”幸悬都在季绎面前遛过鸟了,觉得这个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说道:“他是我小学同学,成绩很好,但性格胆小软弱,六年级那会儿惹了几个刺头,天天打他。”
幸悬看不过眼,帮了对方一把。
“我放话出去,黄明浩是我小弟,”他咽下一块滑嫩的鱼片,继续说:“就没人敢动他了,可是之前挨欺负,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成绩下降。”
“他父母找茬找到我头上,来学校闹了一次,又到我家闹了一次,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听,非赖我头上,我就呵呵了。”幸悬骂道:“自己儿子在学校被欺负不关心,成绩下降就要死要活,什么烂父母。”
“黄明浩也是个性格懦弱的,半点不敢吭声,就看着他父母闹我爹妈,让我爹妈道歉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招他们儿子。我当时心情就哔了狗了。”幸悬夹了一个饺子,扔嘴里:“我发誓以后再搭理好学生,我就是个傻叉。”
季绎:“可你还是去救他了。”
幸悬:“人家那会儿也才十岁出头,父母就是天,他自己懂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父母愿意惯着我。哎,顺风顺水地长大真的不容易,我只是够幸运而已。”
“那些不幸运的人呢?如果连父母都靠不住,他们的绝望只有自己知道。”幸悬感同身受:“会很痛苦,很痛苦,真的。”
“嗯。”季绎安静地听完整件事,感觉心口酥麻,像过电一样。坐在这里的一整个早上,他的眼睛不知道偷偷看了幸悬多少回:“是的。”
幸悬,别人眼里的坏学生,可是除了成绩不好,他还有什么不好?
阳光开朗,自信大方,活泼烂漫,少年侠气。
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