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古巴往事>第64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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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烈冲进雨里,灰蒙蒙的视野里,他看到伊森在笑。那是抹如释重负,得逞而又疲惫,感激涕零的复杂的笑。一股辛辣的愤懑冲进他的心里,呼啸的狂风中,安德烈捡起地上的一根被吹落的木枝,劈头盖脸地朝伊森挥去。

  木枝打在伊森的左臂上,伊森站立不稳,跪在安德烈面前。他依旧朝他笑,安德烈再度扬起木枝,狠厉地抽下去。噼噼啪啪,在伊森身上带出道道血痕,连抽数下,他自己也没了力气,在暴风雨中连连咳嗽,摇晃得快要摔倒。伊森连忙爬起来把他抱住,欣喜万分地看他,仿佛落在他身上的不是抽打,而是一道道亲吻。

  伊森稳住安德烈,复又握住他的双臂,缓缓滑落,再度跪在他面前。他抬头仰望他,就像仰望信仰与神明。在这一刻,他明白了之前马克所说的他那未到的时刻,这时刻到来了——在他甘心用匍匐的姿势,将所有的自尊献给这绝无仅有的爱情时,到来了。他仰望安德烈晕开在雨雾里的身影,极尽可能地睁开眼睛,将虔诚传达,将爱意刻画。

  雨水击打在两人身上,一怒一笑,凝视彼此,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目光。

  安德烈剧烈颤抖着,凝望那双眼睛,他心里的波浪比此刻海面上的还要汹涌。他丢掉木枝,俯身捧起伊森的脸,凶猛地亲吻上来。他撕咬伊森的唇,带有强烈的报复心理。伊森疼得直颤,却紧紧抱住他,恨不得将他嵌进肋骨里。

  仿佛世界末日,他们在疾风骤雨中亲吻,海浪涌上可怕的高度,扑向二人,却在临近的片刻散成漫天水珠。闪电劈过天际,大雨瓢泼不息,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在仇恨,在相爱。

  “为什么回来......”眼泪和雨水交织而下,安德烈饱含恨意地问。

  “因为我从来都未曾愿意离开过。”

  “说谎!你不过就是想要再次玩弄我罢了。你欺骗我一次,就会欺骗我第二次,离开我一回,就会离开我第二回 ......”安德烈泣不成声,他无法再继续坚持,跪了下来,伊森直起身抱住了他。

  “我永远不会再欺骗你,不会再离开你,我指着上帝向你发誓,也许你并不信靠上帝,可亲爱的,我指着我这颗无足轻重,却深切爱着你的心起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再离开你!”

  “你要我怎么办......”

  安德烈趴在伊森怀里痛哭,以他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痛哭,他恨恨捶打伊森的背,复又揪住他的衣服,生怕他再度离去。伊森拼命帮他抹去眼泪,亲吻他的眼睛,向他许诺,可安德烈不听,他一拳一拳捶打伊森,却也痛在自己。

  暴风雨中,气力湮灭,安德烈渐渐地没了力气,瘫软在伊森怀里,在他剧烈的咳嗽中,伊森心疼不已,慌慌张张地把他抱起来冲别墅里跑去。

  士兵们想要拦他,却见安德烈在伊森怀里勾住他的脖颈毫无下来的意思,无可奈何只能放行。伊森熟门熟路地冲进他仰望半个多月的房间,将安德烈放在浴缸里,打开了热水。安德烈胸闷直喘,本就苍白的脸被冬日的寒雨冻得如死人般青白,直到热水蔓延至胸际,他才稍微平复咳嗽。

  他将摇晃的目光落在伊森身上,轻声说:“看,你的忠心也不需要坚持很久,因为我也活不了很久了。”

  “不,伊利亚,别这样说。”伊森直摇头,通红着眼睛挤出笑容,用毛巾擦拭他脸上冰冷的雨水,“你会活很久,我的誓言没有终点......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还会回到苏联,见到卡捷琳娜,给帕维尔洗清冤屈......你会活很久,我相信......”

  安德烈艰难地抬起手,用食指撇去伊森眼角的眼泪,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进来,抱着我。”

  伊森脱去裤子和外衣,挤进浴缸中,自后将安德烈抱在怀里,热水溢出,蔓延在精致的马耳他地砖上。水汽氤氲中,伊森用手掌摩挲安德烈的胸膛,将手放在了他的左胸处。

  “你听,心脏的跳动很有力量,我会把我的力量给你,你还会活很久。”

  安德烈浅浅地微笑,并不说话。伊森将他搂在怀里,与他一同静默。伊森轻轻捻着安德烈的头发,将热水浇在他的头上,温暖的浴室里,只剩下热水溢出淌在地砖上的声音,以及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我爱你,伊利亚,这是真的……”他在安德烈耳边呢喃,怀中人没有动静。他向前探身,发现安德烈的脸烧成了晚霞。他摸了摸他的头,高温让他心里猛跳。

  他将安德烈抱到床上,连忙下去找布兰卡医生,医生早就在楼下等候,她怨怼地看了一眼伊森,上楼检查安德烈的病情后,喂他吃下几粒退烧药。

  “病人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我想你明白,伯纳德......不,伊森。”布兰卡医生从艾利希奥那里得知了伊森的真实姓名,说:“门多萨部长不会坐视不理的。”

  “求您。”伊森祈求道,“我想您能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他需要我。”

  布兰卡医生深深看了眼伊森,想起这半个多月来他在海岛上的守望,叹息一声,说:“算了,反正电话线路也被暴风损毁,看这天气,修理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她摆了摆手,不等伊森喜出望外地向她道谢,转身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伊森朝她的背影鞠了一躬,回到房间里照看安德烈。

  他缩进被窝里,将昏睡的安德烈抱在怀里。他回来了,是真正的回来了。那堵墙裂开了口子,如一道门向他敞开,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心醉神迷,只觉得是一场根本奢求不来的梦。

  屋内温暖静谧,屋外风雨依旧猛烈,他甚至希望这场雨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翌日安德烈醒来,烧已退下。伊森睡在他旁边,口水淌在枕头上,对于他这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安德烈报之以一个宠溺的微笑。他转头望了望窗外,雨势不见小。没了睡意,他预备起床看会书。就在他坐起来的刹那,伊森迷迷糊糊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进了怀里,恬不知耻地爬到了他身上。

  伊森根本没有醒,凭着梦里牵牵绕绕的旖念在做这件事。他亲吻羞赧的安德烈,不顾教授的闪躲双手在他睡衣下滑来滑去,腻滑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迫不及待想要进行下一步。就在他把安德烈翻过来抵上时,安德烈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伊森瞬间清醒过来了。

  “你怎么不打开我?”他甚至恼怒起安德烈来,羞愧不已地帮教授穿好刚被他无礼地撕扯开来的睡衣,脸色通红,仿佛受欺负的是他。安德烈坐在床上,就静静地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乱地弥补。他抓住了伊森的手。

  “不需要这样抱歉。”他说,“至少在这方面。”

  伊森抬眼看他,没底气地说:“我怕惹你不开心。”

  “不需要将我托举到那种高度,如果你还要和我谈论爱情的话,那么我们就该是平等的。”

  伊森在心里嘀咕,昨天在暴雨里拿棍子抽他的人是谁?但他又想到自己在安德烈身上捅的那一刀,几棍子就显得不值一提。他傻笑着把安德烈扑下,在他唇上嘬了几口,说:“我现在是心疼你呢,我可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安德烈笑他,蓝眸晶亮,泛起生机勃勃的涟漪。伊森扭扭捏捏的,分明想得要命,又怂得连半分要求都不敢提。在安德烈颈窝里拱来拱去,滚烫的坚硬跃跃欲试。安德烈被他磨得不耐,索性翻身将他压下,跨坐在他身上。

  伊森一声惊呼,慌张地抓住安德烈的手,说:“你受不住的!”

  “小看我?”安德烈俯下身在他唇上吻了吻,半分讥讽半分挑衅地说:“还以为我真的快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森讪讪地放下手,局促得红了脸,又捂住眼睛傻笑,尔后愉悦的喘息中他再也不看忍耐,起身抱住安德烈,搂住他的腰,接过了所有的主导权。

  他极尽温柔,生怕弄痛了他。病痛让他本就清瘦的身体更加瘦削,锁骨桀骜地凸出着,勾住他脖子的手覆盖着软绵绵的力道,随时都有滑落的可能。他看到安德烈仰着头,下颌骨仿佛要从薄薄的皮下破开。苍白的脸上浮现爱欲的潮红,像中世纪的肺结核患者,濒临优雅而性感的死亡。

  在一声颤栗的低吟后,安德烈瘫软在伊森的怀里,他转过脸,掩饰自己耽于情欲的羞赧。伊森抚住他的脸,叫他凝视自己。他动作不停,安德烈咬住下唇,骄矜地不肯发出声来。

  伊森笑了,在床上他仿佛才是年长的那位。

  “我也快了,不会让你继续难受的。”

  “我不难受……”安德烈偏过头,轻声说。

  但伊森可不愿意折腾他,他心疼他都来不及,赶忙结束后将安德烈抱到浴室里。随即两人一同去餐厅用早餐,萨洛斯在花园长廊下冲伊森挤出坏笑,布兰卡医生则是对两人毫不掩饰的亲密举动嗤之以鼻。

  当然,这是对伊森的,她觉得伊森迟早得挨上一顿,门多萨部长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不过,她也惊讶于安德烈的恢复速度之快,笼罩在他脸上的阴翳仿佛被狂风吹散,现出雨后灿烂的晴空。尽管室外依旧雨下个不停,但他心中的雨停了。

  两人并肩站在别墅后的露台下,注视风暴肆虐后现出凌乱美感的花园。鸟儿的鸣叫从岛上的森林传来,雨势式微,空气中弥漫新鲜的青草气息。

  “你要去长廊下散步吗?”伊森问,“我为你撑伞。”

  “好啊。”

  安德烈爽快地答应,伊森拿出外套披在他身上。两人走进淅淅沥沥的雨幕中,长廊上的牵牛花藤在风雨中互相纠缠,娇嫩的紫色花朵零落一地,濡湿在倒映银灰色天空的水洼里。

  伊森一手搂住安德烈,一手撑伞,将伞倾斜在安德烈那边。他突然松开了他,将雨伞塞进安德烈手里,自己则冒雨捡起一朵落在长椅上的牵牛花,拂去水珠,别在安德烈耳际微长的发间,就像另外一个雨夜,他也是如此将花朵放在他的耳畔。

  “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伊森两眼弯弯地注视他。

  安德烈缓缓落下伞,挡住来自别墅内的所有视线,捧住伊森的脸,露出昳丽而明媚的微笑,“是,只对你好看。”

  随即,他吻住伊森,让笑意从他的唇角蔓延到伊森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