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算是一条线索, 但再多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打听了。
弥月不希望雁轻为了他, 冒冒失失的给自己引来什么危险,嘱咐他别再管这个事。
如今才出了赵默的事,行里人估计也都心有不安。不知有多少人支棱着耳朵,到处捕风捉影。
一旦得知别人有什么异常举动,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
弥月这个时候就格外的思念荆荣。要是他现在就在这里,他也可以像以往似的, 把所有他怀疑的东西丢给他,然后安安稳稳的坐等他念答案。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帮了他这么多的忙……
弥月有些羞愧,脸颊也微微发热。
雁轻看的好笑, 凑过来在他脑门上摸了摸, “想什么呢?”
弥月有些不好意思, 连忙把话题岔开, “哦,来前,我师父让我给你带个话, 他说本来想请你们过去做客的, 但眼下事情太多, 大家的心情也都不好,还是再过一段时间吧。”
雁轻表示理解。
早在认识弥月之前,雁轻就对古玩协会有一定的了解,协会里哪些人有真材实料,哪些就是走关系混进去搏名声的, 谁跟谁有交情, 谁又跟谁互相看不起……他们这些做古玩生意的人简直一清二楚。
他知道林青山和赵默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赵默出事, 林青山心里肯定不好受。
在雁轻看来,林青山在这里头肯定算是有能耐的那一拨,这一拨技术派,跟会长副会长身边的那些浑水摸鱼派之间,其实是有些互相看不上的。
这两派之间,也没什么来往。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林青山说不定是故意拉开跟赵默的关系的,为的就是不会被拉扯进太多的利益关系里去。
谁也不能说林青山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在他刻意疏远之后,赵默偏偏出了事……这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雁轻能理解林青山的感受。但从他的私心来说,古玩协会散了架,他是乐见其成的。
他对古玩协会的印象并不好。
就好像他以前被古玩协会的老头子拿个赝品换掉鼻烟壶那件事,其他同行也多多少少的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但是“协会散了架也是好事”这种话,对着弥月,他还是说不出口。
弥月因为有林青山的关系,跟古玩协会之间的关系,要比他这个小商人更复杂一些。雁轻毫不怀疑要是协会没散架,再过个几年,弥月也会跟随林青山的脚步,一起加入进去的。
雁轻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个人都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
弥月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你说,我能不能想办法再探探那个院子?”
他刚才出神,想的是如果荆荣来查这些人的底细,会不会想办法从村里人那里下手?
或许是会的。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家来他们村里租地,肯定是跟村长这些负责人打过交道,而且因为他们做的事有些隐秘,说不定还会额外的给了村长一些好处。
如此一来,一旦村里有什么不大正常的动静,村里人一定会给大院里的人报信。
那就成了打草惊蛇了。
反而不如他自己像雁轻这样,私底下想想办法去探一探。
雁轻不是毛头小子,他知道利益这种事,总是伴随着危险的。
利益越大,随之而来的危险也越大。
想想严赋摆放在博物馆里的那只血纹瓷小碗放在世面上是个什么价钱,就能知道这里头的风险有多大了。
雁轻沉吟片刻,一抬头见弥月还眼巴巴的看着他,忍不住就笑了,“我琢磨着,也不是就不行。”
然后他就看到弥月的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这些人做事太过小心,反而让人看出了不对。”雁轻给他分析,“但说到底,这里就是个不大热闹的村子。也没有太多的人来来往往,所以一旦有陌生人出现,他们立刻就能警觉起来。”
弥月点点头,“咱们不去,让小毛去看看。”
雁轻又笑,“我也是这样想的。小毛动作轻,飞来飞去都不会引人注意。”
小毛是猫头鹰,这村子附近都是山,山上树林又茂密,各种鸟雀都有,无论是谁,看见猫头鹰都不会当做一回事儿。
可以说,它是最佳的侦察兵。
弥月对这里不够熟,真要做什么,还是想先问问雁轻的意思,“现在……”
雁轻摇头,“现在不行。咱们这边虽然跟那个村子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难保人家不知道今天这边来生人了。”
弥月就有些悻悻的,“好吧。反正我也得去接我师父呢。”
雁轻听他说林青山去了东湖那边见朋友,想想这都是回市区的必经之路,便说:“那正好,我跟你一路走,跟林教授也打个招呼。”
弥月自然乐意,“他去的就是东湖路上的那家羊肉馆。”
雁轻对那一片比较熟,想了想就问:“老板姓盛的那家?”
弥月吃了一惊,“你说的老板是不是叫盛安玺?一个个头高高的帅大叔,眼窝这里有点儿深,像混血儿?”
雁轻笑着说:“什么叫像啊,人家就是。听说他母亲就是外国人。”
“羊肉馆真是他开的?”弥月觉得盛安玺是个派头特别大的人,不大像是做餐饮这种小生意的。
他把自己的疑问一说出来,雁轻立刻就笑了。
“你想什么呢?”雁轻笑着说:“老板姓盛,但那家店不是他自己开的,好像是他亲戚家的孩子刚接手的小买卖,请了他去捧场的。他那个人,牛着呢。”
弥月好奇了,“怎么牛了?”
“具体怎么牛,我也说不好,不认识啊。”雁轻摊手,“你看我就是个做小买卖的……”
弥月作势要咯吱他。他听凌冬至说过,雁轻这小子平时最爱端着,装出一个稳重样儿,其实最怕人家挠他痒痒了。
他就不信了,雁轻这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会连滨海市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认不全。
雁轻大笑,忙不迭地躲开,“好了,好了,我说。”
弥月没挠到他,有些遗憾的收了手,不死心的冲着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两只爪子,“你小心哦,我挠人痒痒可是一把好手。”
雁轻又笑,“你还听不听了?”
“听。”
兄弟俩闹了一会儿,雁轻言归正传,“我是两年前,在庄家的宴会上见过一次盛安玺。”
弥月倒是听人说起过庄家,他们家跟南家这样的有钱人家还不一样,人家是真正有背景的人家,富且贵。
雁轻见他一脸回忆的表情,就猜到他知道的不多,“冬至的男朋友叫庄洲,就是这个庄家的人。后来他把庄洲的弟弟介绍给我,我们就合伙开了‘六七家’。”
弥月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真明白了?”雁轻反而有些不放心了,他觉得这个弟弟从小生活在知识分子扎堆的环境里,人情世故上稍稍……有些呆。
弥月不满,“不就是冬至怕你做生意被本地人欺负,所以借一借庄家的势吗?”
雁轻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遍,“聪明。”
弥月不客气地拍掉他的爪子,“赶紧说!”
“好,你既然知道,那我就往下说了。”雁轻笑道:“不管是为什么吧,既然是合伙人,人前人后当然就要摆出合适的样子。他们家三少过生日,我这个合伙人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倒是见了不少轻易见不到的人物。”
弥月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见到这位盛安玺陪着一位老爷子来赴宴了。听庄洲说,那人是盛安玺的爷爷,辈分比庄家的老爷子还要高。”
弥月琢磨着,这个盛家要么是来巴结庄家的,要么就是通家之好,感情特别好的那种。否则人家的晚辈过生日,他一个长辈犯不着去给人捧场。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雁轻说:“就听说这个盛家的生意都在国外,老爷子是身体不好,一心想回国,想在自己的老家来修养,所以才让这个孙子陪着来的……这位老人家去年就已经不在了。”
弥月不解,“那盛安玺怎么还不走?”
雁轻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两头跑吧。他们家反正低调得很,一般人也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就知道这位盛先生喜欢古玩,经常出现在各大拍卖会上。”
弥月有些失望,“就这些?再没了?”
“让我想想。”雁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好像就住在莲花山上。跟庄家的大宅离得不远,不过我没去过。哦,对了,他好像没有结过婚,从没听人说起过盛太太。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跟他扯上关系。连庄洲那样的精明人,都觉得他是一位正派的绅士。你就想想他对外的形象吧。”
弥月若有所思,这个盛安玺,只看外表的话,确实非常绅士了。
“我师父说他刚才国外回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雁轻说:“总之就是有钱有势的大富翁吧。我最喜欢的那一类主顾。”
弥月被他逗笑了,“他也是你的主顾?”
“我还是庄家的合伙人呢,”雁轻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盛安玺跟庄家交好,来我这里露露脸,捧捧场,多正常啊。人家这大手笔,都是做给庄家看的。”
弥月觉得,那肯定是非常大的手笔了。
“我也就知道这些了,”雁轻摊摊手,有些无奈的说:“我还不够资格跟这位盛先生攀交情。他是那种架子特别大的有钱人,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干嘛总问他?”
“说不好。”弥月也有些迷糊,“就是觉得……他好神秘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弥月:侧面帅大叔的底细~~
雁轻:你干嘛总问他?
弥月:……
担心师父会被狼叼走,这种理由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