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他好像有那个大病>第25章 争执与本心

越野车内,种种辛酸的过往不断反复涌现于心头,令施朗月既难过又恼恨,他骤然悲愤填膺对胡昀阳诘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为什么不让我亲手将我爸爸——徐克平他绳之以法!?”

怒火中烧的施朗月拨通一个电话,他决意将这件事告诉外公。

胡昀阳一看通话界面的备注,立刻制止住了施朗月,他一边降低速度将车停到路边,一边劝说施朗月:“外公的年纪那么大了,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儿,气坏了身子怎么办?既然这么多年以来,徐克平他都没有出现在外公面前,那么我们就应该继续隐瞒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现在告诉我干什么?”施朗月大喝道。

胡昀阳错愕了一下,沉声对施朗月说,“最后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那么早就受到伤害……我是你老攻,我又不会害你的。”

“那他还是我亲爹呢!”施朗月又陷入了暴怒之中。

“……”

一时之间,车内二人相对无言。

胡昀阳沉默了迂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后,开口说:“朗月,现在你的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大家冷静一下……”

遥想起这几个月以来,胡昀阳时不时就会过来一趟贸易公司,施朗月一贯是当成胡昀阳太爱粘着自己了。现在再仔细回想一番,其实在更多的时候,胡昀阳都是在与王亚飞谈话,而自己仅是以为他们在闲聊。结果,原来是这二人在好心好意地帮助自己处理父亲的事情,只不过顺带着也将自己蒙在鼓里而已……

一想到这儿,施朗月不由地轻哼一声,嘴角上挂起了几丝冷笑,“你让我冷静?呵呵,也是,又不是你家的事你当然冷静了。”

“你……”胡昀阳被施朗月的话给气得顿口无言。

他不想让作为儿子的施朗月将亲爹送进监狱,宁愿自己以女婿的身份去揭发岳父,这已经足够令他难受了。然而,胡昀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片好心好意却不能被施朗月所理解,顷刻间,胡昀阳心中的一腔热忱就这样被对方给浇灭了。

车内再一次陷入到某一种诡谲的静谧之中。

胡家府邸,越野车刚刚在车库里停稳,施朗月就径自下车回了房间,一直呆到晚饭时间也没有下楼。

一楼餐厅饭桌上,李玉兰随口问道:“朗月呢?你怎么不喊他下来吃饭?”

正在扒饭的胡昀阳忽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悠悠地说了一句:“他没有胃口。”

李玉兰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那我让阿姨再做多几道菜,给他送上去?”

“不用了,他饿了的话,自己会下来吃的。”胡昀阳继续专心吃饭。

晚饭过后,胡昀阳一直待在客厅里看电视玩手机,直到夜深了才上楼。

房间内,他一进门就瞧见到施朗月还趴在床上,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枕头里,沉闷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胡昀阳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一拍施朗月的后背,问:“你现在应该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吗?我去煮给你吃。”

施朗月头也不抬,只是伸出一只胳膊,拨开了胡昀阳的手,“……不要管我……”

见状,胡昀阳也没有坚持,默默到厨房拿了面包和牛奶放在床头柜上面。

一连几天,施朗月与胡昀阳宛若两个互相不对付的室友,共处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却各做各的事,碰了面也不说话,彼此貌似疏离。

施氏贸易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王亚飞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施朗月的办公桌上,解释道,“徐克平那件事情,现在还差最后的收尾工作,这是——”

“你跟我说做什么?”施朗月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袋后,望向王亚飞,“这件事不是你跟胡昀阳在处理的吗?你去找他呀。”

王亚飞微怔了一下,随后他缓缓地问一句:“你和胡昀阳吵架了?”

“谁跟他吵了?这件事情交给你们处理就行了,我不想参与。”施朗月平静地说道。

王亚飞沉思半晌后,颔首应许,“嗯,收尾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吧。”

又是一日,临近下班的时刻,王亚飞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里,拿走一份已经被施朗月审核并签了字的文件。

离开之际,王亚飞见施朗月仍然坐在电脑屏幕前操作着,没有收拾东西的打算,便顺口问道:“你晚上还要留下来加班吗?”

“不,等会儿到了下班的时间就回去。”施朗月手上继续敲打着键盘。

王亚飞奇怪道:“那刚才胡昀阳为什么直接走了?你们平时不是一起回去的么?”

施朗月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诧色,“他今天来公司了?”

“对呀,我刚跟他谈完事情——诶,等一下,胡昀阳没有跟你说过他要来吗?你们……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好吧?”王亚飞耐人寻味般地盯着施朗月看。

施朗月避开了王亚飞的视线,专注地直视着电脑屏幕,时不时点点鼠标、敲敲键盘,却是缄口不言,摆明了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见状,王亚飞暗暗嗟叹不已,他摇了摇头后,就出去了。

王亚飞出去后不久,办公室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下班了,没过几分钟,外面又安静下来了。

斟酌再三之后,施朗月给胡昀阳发了一条消息:你回家了吗?

迂久,他也没有收到想象中的回复。

一念之间,施朗月准备给胡昀阳打去一通电话,顷刻过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夜晚,主宅二楼东侧卧室里,两个人早早就寝了,一如前几日,没有睡前的情话,亦无爱的抱抱。

入睡之前,施朗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地闪过了往日他与胡昀阳的相处片段,这令他不禁开始自我反省检讨。

呼吸之间,施朗月的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头。

时间恍若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施朗月终究还是开口说话了,也打破了这一个宁静异常的夜晚。

“昀阳,你……睡着了么?”

“没。”

施朗月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今天你来我公司了?”

对方:“嗯。”

施朗月:“我爸……徐克平那件事都办完了手续吗?”

胡昀阳顿了顿后,说:“等过几天我们把文件寄到法院后,就结束了。”

“哦好,我知道了。”施朗月抿了抿嘴唇。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场许久的沉寂。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好困啊,我先睡了,晚安。”话音刚落之际,施朗月又挪动了几下身子,慢慢地贴近胡昀阳的胸膛。

“……”胡昀阳一动不动,任由对方进到自己的怀中,没有回抱,也没有推开,良久过后,他才道了一声,“……晚安……”

次日,浴室内,施朗月正在洗脸中,慢一步起床的胡昀阳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早安吻。

“唔唔……你都还没有刷牙呢。”施朗月十分嫌弃地抱怨道。

胡昀阳一脸笑嘻嘻的,乖乖拿起牙刷,挤上牙膏。

衣帽间里,胡昀阳一边穿上衬衫,一边跟施朗月说:“等一下咱们一起走,我送你去公司。”

“嗯,好。”施朗月点了点头,随后瞥了一眼方才亮了一下屏幕的手机,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却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顺口问道,“昨天你没有看手机吗?怎么没有回我消息?”

“啊?昨天?什么消息?”胡昀阳拿起手机,翻阅几下,“我看看,你昨天什么时候发的?我没有注意到,可能是最近需要联系的人多了不少,把你的消息压到下面了。”

“哦,那不用找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嗯?”施朗月记忆深处一闪念,突生疑惑。

在他们刚结婚那会儿,胡昀阳跟施朗月提议将通讯软件上的个人头像换成情侣头像,施朗月直接拒绝了,他对这一种小情侣之间的互动方式丝毫不感兴趣。

谁知道胡昀阳不肯罢休,连连缠着施朗月,苦苦哀求个不停,然而,施朗月被胡昀阳纠缠了很久也没有答应。

于是,不依不饶的胡昀阳就开始控诉施朗月的转面无情,明明在结婚登记之前对自己的百般要求都是欣然同意的,结果在两个人领了证过后就一反常态,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面对着胡昀阳振振有词的指控,施朗月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全然无动于衷。

却不曾想到,胡昀阳随即拨通了施广山的电话,委屈巴巴地跟外公喊冤叫屈。

最后,这一场小闹剧以施朗月向胡昀阳低头认错而告终。

当时,施朗月黑着脸,将手机上所有的应用程序都更换成了胡昀阳精心挑选的情侣头像。

后来,胡昀阳喜滋滋地反复翻看了无数遍手机,又提出将彼此的聊天窗口置顶等等诸多要求,施朗月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压住性子,乖乖依从对方。

既然之前胡昀阳非得缠着自己置顶彼此的消息框,那么现在自己的消息怎么会在聊天列表的下面呢?

谜底呼之欲出,施朗月轻轻地挑起了一侧眉头,对胡昀阳伸出手掌,似笑非笑状,“胡昀阳,给我看一看你的手机呗。”

胡昀阳顿时就发懵了,而后他开始支支吾吾地道:“啊……这……我这……这手机有什么……好看的呢……”

见状,施朗月一把就夺走了对方的手机,他随意滑动几下,果真是这样,胡昀阳取消了对自己聊天窗口的置顶功能。

施朗月轻哼一声,将手机还给了胡昀阳,顺带打开自己的手机聊天界面,伸到胡昀阳面前,“一吵架冷战就取消对方的聊天窗口置顶吗?这么幼稚的吗?呵呵,我至始至终都置顶着你的消息。算了,你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干脆我们还是互删吧,以后也不用发什么消息了,有事要说就直接打电话吧。嗯,就这样吧,胡先生。”

“不!不要,我错了……”胡昀阳赶紧俯首认罪,见施朗月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就一个猛子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施朗月不撒手,嘴里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大高个直接猛扑了过来,施朗月一下子就被对方压得感觉快要窒息了,他连忙拍了拍胡昀阳的肩膀,“……呼……呼……你先放开我……”

“不,你先原谅我……”胡昀阳摇了摇脑袋,脸颊在施朗月的脖颈上疯狂乱蹭。

第N次为了保住自己这一条小命,施朗月惟有接受了胡昀阳这种诚恳至极的道歉。

是夜,这是二人和好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胡昀阳与施朗月重新开启了生命大和谐的课堂。

望着正在上面勤奋刻苦、埋头苦干的胡昀阳,施朗月的心又一次跟随着身体的律动而波动不停。

其实,在经历过童年时期的家庭变故之后,表面上来看,他是一个奋发图强、坚忍进取的有为青年,实际上,他认为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庸俗卑劣的腌臜小人。

他愿意为了事业的发展而献身,字面意义上的献身,对于他来说,付出一些难以启齿的代价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在两个人结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把自己对胡昀阳一次次的让步屈从,避迹违心似地理解成这是为了公司发展的无奈妥协。

深究其中的本源,那也许是他对胡昀阳掺杂着私念的‘投怀送抱’。

面对胡昀阳的一片热忱赤诚之心,他的内心深处不是不清楚,只是每一次他无不选择了退缩逃避,心坎上一次次的游移与行为上亲昵的放纵,都被他当作是自己对胡昀阳的歉疚和弥补。

施朗月时而会在心底里设想着他们两个人最终的收场:

继续这么隐瞒下去,直至对方厌倦腻烦了或者是等到自己的私心败露之后,再任由胡昀阳或打或骂,冲自己宣泄一通,最后将自己扫地出门。

这是他所能预料到的最为妥当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在爸爸——徐克平这件事情上,自己会那么生气呢?施朗月也知道自己前段时间是在无理取闹,只顾着将心中的痛楚与怨恨一个劲儿地发泄到胡昀阳身上。

但是……这仅仅只是因为徐克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在两个人冷战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始终不敢深究细思……

然而今日今时,施朗月宛若久梦初醒一般,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一次,他不打算漠视自己的心声了。

以利益与私念为起始端点的婚姻,最终能否获得一个美满的结局?

从前,他向来不会觉得这有任何乐观的可能性。

但是,从今以后,他打算努力去试一试……与这个人执手偕老……

第一次坦诚地直视本心过后,施朗月在心底里暗暗起誓。

正在奋力耕种的胡昀阳压根就不知道身下之人的心猿意马与深思熟虑。

一场大汗淋漓结束之后,胡昀阳覆在施朗月身上,深情款款地吻去了对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子。

施朗月闭上双眼,嘴唇轻启,微微喘息,享受着对方情意绵绵的疼爱抚慰。

待到二人呼吸平缓了一些后,施朗月干咽了一下唾沫,注视着胡昀阳的眼睛,开口问一声:“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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