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车库的声控灯也灭了。

  一片寂静中,只有两人下意识放低的声音。

  他们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落在耳畔的嗓音也并不重,但一字一句却都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心脏悄然间变得柔软。

  “迟浪,我只喜欢你。”

  他听见宿定这样跟自己说,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跳又再次加快。

  迟浪一方面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另一方面,却怎么也压不住翘起的唇角。

  “宿定。”

  “我们合好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相比迟浪伪装的沉稳,宿定的语速略显急切。

  迟浪轻轻一笑,温柔地回他:“好,我们——”

  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嘴边,迟浪瞳孔遽然放大,半晌,他才伸手按住宿定后腰,加深了这个浅浅的吻。

  狭窄的车里,驾驶座上,宿定被迫往后仰着头。

  脱去棉服,他只穿了件宽松的毛衣。此刻,他的后背压在方向盘上,有迟浪的手做隔断,虽然不会硌得慌,但那双手的力道却格外强势。

  宿定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被迟浪一整个搂在了怀里,像一只被困在方寸之地的雀鸟,无力挣扎,也无处可逃。

  他伸展不开上半身,又很难发力,只能尽数承受着迟浪过分厚重的爱意。

  他迷迷糊糊地还在想:果然,小别胜新婚。

  古人诚不欺他。

  两人愈发沉重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成了车厢里的主旋律。

  “迟浪……”

  宿定搂着迟浪脖子,声音被咬得断断续续,犹如无根萍,很难让迟浪放在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宿定昏昏沉沉的间隙,被迟浪摸着后脑勺,调情一般说着让他面红耳赤的话。

  “乖,别动了。”

  迟浪声线压得很低很低,男低音性感沙哑,像是钩子般,轻而易举地撩动了宿定心弦。

  他闭着眼睛,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车里的指示灯被迟浪按亮。

  暖黄色调的灯光柔柔地撒在两人身上,宿定面颊微红,瞳孔是不可控的涣散。

  水润的眼眸深处,迟浪好像看见了一片光影轻曳的水面,灿金色的阳光打在上面,美得让人心醉。

  真漂亮啊,迟浪心想。

  宿定有段时间没剪头发,畜长的刘海稍稍遮过眼尾,眉眼间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强,有种水墨画的清隽雅致感。

  迟浪手指慢慢往下,缠住他的发尾,黑沉沉的目光紧紧攥住那双棕色的眸,所有隐藏、压抑的情感都通过那双深邃的狐狸眼,传递给宿定。

  “你能接受留长发吗?”他饶有兴致地问着。

  宿定眼里盛满了笑意,他看着迟浪,眼珠滴溜一转,狡黠地反问道:“你想看我长头发的样子?”

  “嗯。”

  “那你觉得我适合留多长?”宿定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起自己见过的长发男人,还真被迟浪带起了几分兴趣。

  “到这里,披肩发就可以。”迟浪指腹缓慢地擦过宿定脖颈,最后停留在他胸前的锁骨上,眼底有暗光浮动,期待的语气仿佛是在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盛开。

  “或者再长一点点也可以。”他思忖片刻,又补充一句。

  宿定扶在他肩上的手微微往下,覆在迟浪胸腔,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他露出一个看上去有点挑衅的笑容,在迟浪耳边轻轻呵气,像只狐狸般,用诱哄般的语气道:“那你要求求我。”

  迟浪诧异地挑眉,眉宇间的笑也带着摄魂夺魄的锐利感,漆黑的眼底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燃烧。他的语气突地一变,不太正经,透着痞坏痞坏的味道,“行,我求你。宿定,能不能为男朋友留一次长发?”

  宿定也不管迟浪是用什么口吻说出这话的,总之他的气焰‘嗖’地一下就上去了,略抬起下巴,骄矜地回答道:“我考虑考虑吧。”

  迟浪低低地笑出声,眼底眉梢的笑意荡漾开。极致的五官中,最吸引宿定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面对这样的目光,他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宛若一只被掐住喉咙的猫。

  宿定把头埋在迟浪怀里,以此来隐藏自己逐渐升温、大概率会变红的脸。

  “你……”

  声音闷闷地传来,宿定音量很小,话说的又含糊,迟浪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宿定依旧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头看他。

  但这次说话时,他提高了声音,道:“你把车灯关上。”

  “为什么?”迟浪眼尾上挑,好整以暇地等着宿定的答案。

  宿定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狠狠地闭了下眼,又猛然睁开,枕着迟浪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

  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红晕就一路烧到了耳朵。

  迟浪垂眸看他,占有欲十足的眼神跟盯上猎物的野狼没差。

  他伸手把车里的指示灯关上,两人眼前豁然一黑,车里重新恢复成了之前的静谧。

  黑暗最能助长人们的勇气,也能放大人们心底最深处的念头。

  尤其是男人,只要脑子想到了,那不发生点什么,就会一直惦记,浑身难受。

  迟浪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宿定,不忘提醒他:“别分心。”

  宿定失神地顺应着嘴唇上温柔的吮吸,这一刻,因为迟浪,不管是什么感觉,都成指数倍放大。

  他的手腕酸软无力,视觉被屏蔽的同时,听觉和触觉就会格外敏感。

  迟浪偶尔溢出的喘息纠缠着他的听觉神经,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他的心房。

  宿定已经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他所有的思想、精力、还有感情全被迟浪困在小小的驾驶位里。

  不知过了多久,宿定满头是汗,只觉全身力气都被剥夺。

  他掌心发烫,热意骇人,有一种手不是自己的荒谬感。

  面对迟浪,他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上楼去好不好?”迟浪后背都出了汗,那股子酣畅淋漓的劲儿下去后,他反倒更精神了。

  “不要了。”宿定吓得一激灵,赶忙出声打消了他的想法。

  上车后,宿定也没细看,根本想不起来迟浪车里有没有放纸巾。

  力气慢慢恢复后,理智也跟着回笼,宿定拿起手的刹那,就想去推车门。

  但刚一动作,他的手又停在半空,懊恼地咬着牙,扭头去叫迟浪:“你开车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迟浪提醒他:“完璧归赵知道不?”

  “知道。”宿定半清醒半糊涂,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被迟浪带了节奏。

  “小学生都知道,东西使用完要把原物完好无损地放回原处。宿定,你都是大学生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用我教你吧?”迟浪语速不疾不徐,却让宿定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还要不要脸?!”宿定震惊到了极点。

  “你说我要,我就是要;你说我不要,那我就是不要。”他的话没让迟浪受到丝毫影响,还是一样的混蛋,“快点吧,你不是要上楼吗?”

  宿定别开脸,还紧紧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个举动没必要,但多少能让他有点心理安慰。

  迟浪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对他,其实也是一种折磨啊。

  “快一些。”

  越急越慢,越慢越急。

  宿定花了很大功夫,才如释重负般,恶狠狠地说:“可以了吧,开门!”

  “这次是可以了,下次,你换左手来。”迟浪意味深长地说着。

  说完后,他用左手推开了车门。

  宿定脚踩在实地的一瞬间,差点没站住。

  他扶着车门,感觉味道淡去不少,声音也重新变得镇定:“你先别下车,等我上去了你再下来。”

  话音未落,他就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