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宿定被迟浪|叫起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屋里窗帘规矩的合着,把阳光遮了大半,一看就是迟浪的风格。

  宿醉后醒来,宿定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他看着迟浪把水放在他床头柜上,又看着他附身摸了摸自己额头。

  “我没烧。”他哑着嗓子,对迟浪说:“不就是喝了个酒嘛。”

  还就是喝了个酒?酒量就那么点还敢那么喝,他也真是头一回见。

  迟浪挑眉,失笑道:“以后一个人不要随便喝酒,小心被人拐走,知道不?”

  宿定不屑地哼了下,转过身嘀咕道:“酒量都是喝出来的,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千杯不醉的。”

  “你还想喝出来?”看他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迟浪也没打岔,只说:“那等以后有时间,我陪你好好喝个够。”

  “喝酒伤身。”

  “那你昨天一口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迟浪看了眼时间,说:“你得起来了,宿定,我买了粥,你喝完我送你去学校。”

  “嗯。”听到迟浪离开的脚步声,宿定悄悄转过头,等这人准备转身关门时,他又赶紧背对迟浪躺好。

  宿定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清楚一点,他鲜少会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一面,脆弱、幼稚、执拗,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

  另一边,迟浪摆着碗筷,问刚从楼上下来的宋延之,“唐汤呢?”

  “还在睡,这一觉估计得到晚上了。”

  昨天晚上、不,或者说是今天凌晨,唐汤和宿定两人都喝大了,迟浪和宋延之虽然喝的不多,但也沾了酒,没法开车,后面叫了代驾,一直到凌晨三点半,一行人才回到别墅。

  迟浪倒了杯蜂蜜水,宋延之一看,就知道他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抿了口温水,啧啧称奇,“难得看你这么‘贤惠’的一面,怪不习惯的。”

  迟浪把那杯放在他面前,又冲了一杯,才说:“这不是以前你喝多,我抬你回来的时候了?”

  以前两人在国外留学,宋延之经常玩到很晚,长期混迹于各大酒吧,迟浪接酒保的电话都不知接过多少回。尤其是他跟初恋分手那阵,迟浪从来没有在凌晨两点前睡过。

  宋延之回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愣了下,随后笑嘻嘻地说:“可不是,有你在我身边放心多了。虽然你是个gay,但我还是比较相信你人品的。”

  迟浪白了他一眼,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

  他就算没有性生活,也不至于饥渴到那种程度,随便逮一个人就能上。更何况宋延之这长相身材,那完全属于他审美雷区的中心地带。

  “卧槽!”宋延之突然想到,“以前我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你不会也像抱宿定那样给我抱回来吧?”

  昨晚迟浪抱宿定回来,可是公主抱!

  他一大老爷们儿,妈的!这可不行!

  迟浪看着宋延之震惊的表情,不住嗤笑道:“你倒是想,但是你配吗?”

  “那我就放心了。”宋延之松了口气,赶忙喝了杯甜滋滋的蜂蜜水压压惊。

  吓死他了,不然他以后面对那边朋友,太没脸了。

  两人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宿定下来了。

  他穿了件纯白色的棉质T恤,一双长腿被牛仔长裤完美包裹住,手里还拎了个白色棒球帽。

  迟浪注意到他眼下浅浅的青灰色,想了想,半问半提醒道:“宿定,一会儿需要先找个化妆师稍微遮一下黑眼圈吗?”

  宿定摇摇头,道:“没事,我自己能搞定。”

  说完,他走到餐桌边坐下,粗粗扫了眼,觉得迟浪还蛮贴心的。

  他面前是一碗什么也没加的白粥,配了四个酸口的开胃小菜。除了这些外,迟浪还摆了一份巨大的水果拼盘,他右手边还有一杯温水。

  宿定随手拿起抿了一口,发现是甜的,应该是蜂蜜水,想到这,他心头忽地一暖。

  这家伙照顾人算是有一套,他对迟浪的固有印象有了很大改观。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宿定还是勉强吃了点垫垫肚子。

  “呐,一会你带上这个。”迟浪边说边递了个纸袋过来。

  宿定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他和宋延之同时伸着脖子往里看,是洗好的提子,有青提也有红提,颗颗饱满剔透,甚至还能看见盒上细小的水珠。

  宋延之一下来了劲儿,“哇,好贴心哦~”

  迟浪懒得搭理他,只说:“上午买多了,你走后我们容易忘,你带着吧。”

  宋延之撇撇嘴,什么容易忘啊,明明就是特意给宿定准备的,队长就爱吃这个,迟浪还在那瞎扯。

  哎,暧昧期的酸臭味,这里真是容不下他了。

  宋延之拉开凳子,准备上楼,宿定从心虚中回过神,问道:“你吃好了?”

  明明没吃几口,宋延之这就饱了吗?

  宿定眼尾扫过精致的包装袋,心跳莫名漏了两拍。

  迟浪他……居然用这么好看的袋子装两盒提子,好、好奇怪啊。

  宋延之顶着迟浪警告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言不由衷,“嗯,吃好了,我现在非常饱。”

  “那你赶紧忙你的吧,我送队长去学校。”迟浪果断开口。

  宿定坐在副驾驶位上,怀里抱着那袋提子,不发一言。正午刺眼的阳光从前方直射过来,正好前面有一个红灯,趁着停车间隙,迟浪伸手把他面前的挡板放下。

  宿定看着自己眼前的手,心里一咯噔,“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迟浪浅浅笑了下,道:“干嘛反应这么大?”

  宿定不自在地强调道:“我、我刚才在想事情,你突然伸手,吓我一跳。”

  迟浪好脾气地应下,“嗯,我下次注意。”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位置跟昨天宿定下车的地方一样。

  他关上车门,刚往前走了一步,身后迟浪突然喊他,“队长。”

  宿定回头,“嗯?”还有什么事吗?

  车窗被全部摇下,迟浪直直地看着他,那双平日里常带笑意的眼中全是认真。

  他从宿定昨晚的表现看出他心底也藏有心事,他不想说,迟浪便不会追问。

  迎着呼呼吹来的热风,宿定听到迟浪对他说:“队长,你身后有我。”

  耳边的风声突然停止,宿定无意识地攥紧了右手,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他控制住自己情绪,却觉得阳光刺得他想流泪。

  他好像猝然失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能低低嗯一声,也不管迟浪有没有听见,转身快步进了学校。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宿定都没有主动跟迟浪联系过。他也说不好原因,就是每次拿起手机想给迟浪发消息时,就情不自禁回想起了迟浪的那句话。

  “你身后有我。”

  那天,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迟浪。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直白、热烈、充满力量,却也沉甸甸的,宿定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来作为回应。

  所幸迟浪最近在忙他的新歌,从U.X的群里,通过宋延之时不时的照片,他得以知道迟浪的日常。

  周日,是他们五人集训的日子。

  宿定站在公司楼下,恍惚地看着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的深色玻璃。明明他来过这里很多次,清晨、正午、傍晚,又或者深夜,他曾不止一次地匆匆走进这座大厦,没有半分停留,但今天……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害怕、害怕面对迟浪。

  门口的保安看他顶着烈日站了半天,出声叫他,“宿定?站着干嘛呢?天多热呀。”

  “啊?李师傅。”宿定从怔愣中回过神,道:“没事,我这就上去了。”

  电梯都在高层停着,他扫了眼,去步梯间走楼梯了。

  六楼楼梯拐角激烈的争吵盖过了他的脚步声,宿定在五楼站定,内心多少有些无奈。

  他并不想探听别人的私事儿,尤其是娱乐圈,知道太多反而容易出事。他转身准备原路返回,但楼上“咚咚咚”的脚步却离他越来越近。

  走快吧,声音藏不住,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宿定叹了口气,停在原地,抬头望向了正前方迎面走来的人。

  是她?

  宿定记得她似乎跟宋延之有些渊源。

  陆时蔓也很意外碰见的人是宿定,不过是他队友也好,万一是别人那才糟了。

  她本打算直接绕过去,但走到宿定身边时,她又忍不住问:“你认识宋延之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

  “才三个月?”陆时蔓顿觉惊讶,想问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

  宿定也觉得诧异,是了,他才认识宋延之三个月,迟浪也是。

  他在耀京练习了六年,与很多人擦肩而过,走到最后,最让他温暖的人居然会是迟浪。

  明明才认识三个月。

  明明这人平时那么不着调。

  但为什么,他会让自己的心变得又酸又软?

  宿定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推开了练习室大门。

  屋里,另外四人都在。霍青青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手肘撑着腿,看见他后,下巴一抬、示意他归队,直接道:“可以了,开始吧。”

  “队长。”迟浪平静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宿定看着他的眼睛,心脏无端漏了一拍。他飞快地移开视线,道:“嗯,先练习吧。”

  熟悉的音乐很快响起,迟浪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镜子里的宿定,心里直犯嘀咕。

  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宿定突然就不亲近他了?

  也不理他。

  无视他。

  总结:他好惨啊。

  头一回上赶着想献殷勤,人家却不给他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