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澄没再出声，只是默默地从贺荣的书包里掏出来贺荣便签条上写的元旦作业。
贺荣昨天白天把学校发的卷子都写完了，此刻只剩下了练习册上的作业。
练习册有之前许烨复印下来的答案，贺澄把写好的卷子递给陈亦舟，掏出来练习册想要帮贺荣写写作业静一下心。
可一翻开英语练习册的一瞬间，中间夹着的答案上就有许烨的字迹。
许烨亲赠。
四个漂亮的大字写在答案的空白处，字体娟秀好看。
贺澄愣了许久，最后选择把答案抽出来随便的塞进了贺荣的书包里。
一抬头就看到了书桌上许烨跟贺荣去电玩城夹出来的娃娃。
他的生活里，到处都是许烨来过的痕迹，让他怎么才能当做许烨是没有出现在他世界过的人呢？
贺澄只是觉得痛苦。
他好不容易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喜欢，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喜欢一个人，可这个人竟然一开始就是要利用他的。
贺澄低下头，干脆不去看那个娃娃了。
“你的英语练习册写没？”贺澄开口询问坐在自己旁边正准备抄卷子的陈亦舟。
“啊？”陈亦舟愣了一下，随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掏练习册，“给，字体有些潦草，凑合一下吧。”
他没有询问贺荣的那份答案。
此刻贺澄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任何跟许烨有关的东西了吧。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笔尖书写在纸张上的声音。
陈亦舟抄作业都不用心，眼睛一直在偷偷的瞥旁边安静抄作业的贺澄。
少年脸上没有任何的感情，除了那还有些红肿的眼眶，他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无异。
他越是这样正常，陈亦舟越是担心他。
把情绪都憋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憋坏的。
贺澄书写的手飞快，格外的认真，可心里却一直想要问一问身边的陈亦舟。
问一问他，是不是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第二人格都不应该来到世界上。
可是贺澄却怕了。
怕陈亦舟的回答。
到头来也是怨他，怨他一直倔强的想要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怨他一直死皮赖脸的在贺荣的身体里。
他本来就是一种疾病。
他当初就应该在贺文死了之后就消失的。
因为现在的母亲和贺荣并没有什么危险了。
最大的危险已经被他解决掉了。
在四年前的平安夜里，万家灯火通明的时刻，被他奋力一击的失手推下了楼梯。
从此他是凶手，是嗜血无情的第二人格。
是危险的人格。
是必须要消失的人格。
贺澄第一次后悔这么长时间来自己一个人的坚持了。
说不定贺荣根本就不需要他呢。
正在抄作业的贺澄突然停了下来，在陈亦舟的瞩目下掏出手机把程执礼给他发的那个录音文件删除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要为贺荣做的事情了。
“陈亦舟。”
贺澄突然喊他名字，把他吓了一跳。
陈亦舟看向贺澄，发现他眼睛里灰蒙蒙的，一点亮光都没有了。
他不敢相信，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明明刚才开门时他还能从贺澄眼里看到一点生气的。
现在他的那双桃花眼里，没有了淡漠，没有了冷淡，甚至连失望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帮我照顾贺荣吧。”贺澄向他发出请求。
语气轻飘飘的。
“不要让他再对任何人心动了。”贺澄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又进行了补充，“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在他还没有充分的了解对方之前。”
“请不要让他再对任何人心动了。”
他只需要向他的名字一样，给母亲带来荣光就好了，除此之外，在他还没有能力没有了解对方之前，都不要再对任何人心动了。
“贺澄。”陈亦舟轻声唤他。
他已经猜到了贺澄要做什么。
“贺荣还没有能力，他还需要你的。”陈亦舟皱眉道，眼神里都带着请求贺澄留下来的意思。
可贺澄却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可你都不再听听许烨的解释吗！”
“你真的不再看一下许烨对你的感情吗！”
陈亦舟着急了。
贺澄只是摇了摇头：“没必要了。”
“贺荣不知道就好。”
贺澄不想要在这个从不包容他的世界上坚持了，坚持了这么久，闯了这么久，浑身都是伤。
现在他不想坚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这个世界知道他和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亦舟，我累了。”
陈亦舟眼里的请求他都看不到。
“贺澄……”
“就这样吧，你回去吧，我想睡一觉。”贺澄坐在床边脱下来了棉拖鞋，转身背对着陈亦舟侧躺在被窝里。
被子蒙住脑袋的那一瞬间贺澄的心底隐隐涌起一丝不甘，可随后就被委屈压下了。
他还是很难过，难过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陈亦舟愣愣的看着背对着他的贺澄，最后只好失落的收拾了书包，悄悄的走出了贺澄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陈亦舟快步的跑下楼，边跑边掏出手机给许烨打电话。
“许烨！”
电话刚被接听陈亦舟就着急道：“不好了，贺澄他放弃了，他好像想要从贺荣的身体里离开了。”
听到陈亦舟的话，许烨不肯相信：“陈亦舟，你别跟我开玩笑！”
他不信，他不信那样倔强那样坚强那样想要向世界证明自己而努力活着的贺澄就这样的放弃一切了。
“我怎么敢跟你开玩笑？我劝了，他态度很坚决。”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眼里真的一点光都没有了。”
许烨心里难过起来，特别的着急：“可是，可是我最快到也要一个小时啊！”
“陈亦舟，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该怎么办？”
“陈亦舟，帮帮我……”电话那边的许烨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陈亦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你最好尽快回来吧，当着面都会心软的。”
许烨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看着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快速的向身后撤退，他恨不得此刻能够直接穿梭到贺澄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