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黑暗也来了。
寒冷之下，万丈深渊之下，是他想要逃离却逃不掉的。
那个光与荣耀集于一身的少年，那个高傲的少年，在众人的瞩目下颜面丢失，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最可怜的人。
他不愿意看那些人悲怜他。
所以他离开了。
——
“你跟着我干什么？”程执礼吸了吸鼻子，扭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贺荣。
他眼中的凶狠和憎恨落进贺荣眼里。
可是贺荣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鼓起勇气的询问他的状况：“刚才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吗？”
程执礼讨厌这样对他过分关心的贺荣。
一副上帝悲怜他的模样，看光了他的狼狈不堪，却又用那样无辜的眼神询问他怎么样。
“管你什么事？”程执礼再也对他不像学校里那么客气。
他满腔的怒火难以发泄，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拿刀捅死裴洛漾。
捅死那个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他却还不得不像只舔狗一样的摇着尾巴乞求他。
更讨厌此时此刻这样的贺荣，像是虚伪的盛世白莲花。
突然被程执礼吼，贺荣明显的被吓了一跳，有些无厘头的委屈，可是他知道他没有理由在程执礼面前矫情。
“我只是……想找你聊聊，毕竟我除了你，也没人能聊那些不可说的秘密了。”
贺荣向他解释道。
“呵，”程执礼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笑了笑，“贺同学，我跟你没有那么熟吧？”
贺荣看着他，心里突然沉沉的。
是啊，他跟程执礼也不熟的。
这天大地大，边城人也不少，他竟然没一个能聊聊心里话的人。
只能永远永远的独自一个人守着那些跟别人说不出来的话，一条条一件件，日积月累叠成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会在每当情绪低沉的时候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程执礼看着他瞬间落寞的样子，心里突然就疼了一下。
在贺荣的身上，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一丝影子。
孤单，多少个日夜都无法向人诉说心里的那些话，多多少少有些过于可怜了。
“你想说什么？”程执礼终究是不想看到贺荣身上自己的模样，“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我还要赶着回家。”
贺荣没想到程执礼会对他突然有了转变，抬头看向他时满眼的星光亮起，程执礼承认，他羡慕了。
“我……我就是感觉好不公平。”贺荣没有走过去与他拉进距离，“就像你说的那样，明明我先遇见的许烨，为什么偏偏贺澄跟他关系最好。”
“我跟贺澄之前相处的挺好的，也并不是说讨厌他跟我共用一具身体，可自从认识了烨哥儿之后，我就开始排斥他们两个人的日益接近，好像是得了怪病一般。”
程执礼心里一怔，看着贺荣，心里慌张了起来。
他这是，喜欢上许烨了。
也对，程执礼低头嘲讽的笑了笑，他烨哥儿那么光亮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就算是同性之间，许烨也有无限的魅力，尤其是对贺荣和他这种孤独了许久的人。
“不是怪病。”程执礼开口道，“你应该自己都有察觉到，应该是喜欢上烨哥儿了。”
“你喜欢许烨。”
他说出来这句话时表面有多么的平静，心里就有多么的慌张。
他就算对贺荣再有什么恻隐之心不想伤害到他，虽然一开始只想让他跟许烨少些联系，但是现在他想要把他从许烨身边赶走。
把贺荣跟贺澄都从许烨身边赶走。
就算他这辈子都得不到许烨，那任何人都别想得到许烨。
“你想让贺澄跟烨哥儿少联系吗？”
贺荣本还震惊在程执礼给他的肯定中，然后听到他说这句话就看着他。
“霸占时间，把他给挤出去。”程执礼目光中泛着阴狠，被暗了的半边天给掩盖的结结实实，“换句话来说就是让他消失。”
“最好是找烨哥儿的妈妈林佳易医生，她治愈多重人格的病例是最多的。”
“这样你就可以让贺澄永远永远的消失，许烨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贺荣愣愣的看着他，心里一场巨大的海啸在翻涌。
让贺澄消失吗？
他要以这样残忍的办法让贺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是刚开始得知自己有病时那样狠狠的排斥贺澄的存在吗？
他要亲手毁掉他们之间的约定吗？
他要舍弃掉贺澄的所有庇护吗？
“我知道很难选择，”程执礼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办法我告诉你了，怎么做看你自己。”
程执礼的身影在暗了的天空下渐行渐远，手机上突然响了铃声。
贺荣低下头才发现许烨打了好多电话也发了好多的信息。
同时也看到了医院和宋警官发的信息。
医院那边催促他交住院费和医药费。
宋警官说黎平究的线索断了，彻底找不到了。
光是看着这信息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重重的压力，更别提一直担着这些事情的贺澄了。
贺荣皱着眉，心终究是慌了。
看着医院发的信息，又看了看现在母亲留下的那张卡上仅剩下的钱，贺澄只是感觉到了无助。
贺荣上学要用这具身体，他总不能霸占着他来一直工作赚钱填补各种花销。
这样难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医院只是说母亲的情况有好转，并不建议出院和断药。
整个家入不敷出的情况下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这些压在贺澄的身上，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累到哭的发泄情绪都哭不出来了。
“贺荣！换好衣服快上班了！”比他大了两岁的一个勤工俭学的小哥在换衣间门口叫他。
“知道了。”贺澄应声。
同样是打兼职，他跟许烨和那位小哥完全不一样。
他为了支撑整个家，许烨和小哥只是想赚点零花钱，并不用想那么多。
工作的毫无压力。
这就是别人的十七岁。
这就是贺澄的十七岁。
没能把自己的十七岁和贺荣的十七岁过得精彩，贺澄觉得挺不甘心的。
唯一能够安慰他的，大概就是遇上了许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