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恶之欲>第5章 05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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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株从远方空运过来的红玫瑰开在了家中餐桌上的瓷瓶里。

  收到这株花的人将自己也栽进了瓶子里,怀春的少女般一遍遍悉数过每一片花瓣。

  宁亦连愉悦了整天的心情终结在狗血事件频发的晚间八点档。

  隋锌外出回家,刚打开房门,宁亦连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看清是他以后,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隋锌就知道了宁亦连期盼见到的人不是他。

  他的心脏蓦地向哭嚎不止的谷底坠落了一下。

  可今天同样不是隋遇出差回来的日子。

  隋锌转念一想,洞悉地问道:“我爸怎么了?”

  宁亦连被问到了痛处,粉饰出的平静土崩瓦解,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背上抠出浅而重的红痕。

  “我刚刚给你爸爸打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然后,我……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隋遇将宁亦连保护得太好了,或者说豢养得太好了,十七年的宠爱驻守了他的天真,也剥夺了他的坚韧,曾几何时宁亦连也是个率性昭然的性格,剃着扎手的寸头,在篮球场上迎着刺眼的日光扣篮,和成群的朋友勾肩搭背放肆欢闹,而今他的全部视野只剩下眼前的家。

  茂木之下无丰草,参天大树能给予庇佑,亦能令其不见天光,他纤细地缠挂在树上,树枝的任何一丝动摇,都会令他心惊胆战。

  “他的手机从不让外人碰,为什么会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且都这个时间了。”

  大概是忙于交际遗落了手机,一时没留意到,被哪个不长眼的好心人给接到了。当然,不排除这个不长眼的人真的对手机的主人抱有什么心思。在语言上进行了一些误会性的引导,才惹得他的妈妈慌成这样。

  隋锌想到这里,温柔地捧起宁亦连的脸,说出的安慰却是:“父亲就算出轨了,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妈妈。”

  “不,不会!他不会出轨,他不会不要我。”宁亦连表情几度变换,面色一横,狠狠挥开隋锌的手,凶得像只找回爪牙的野兽,“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隋遇是锁住宁亦连的牢笼,是这株菟丝依附的大树,动摇牢笼受伤是笼中的囚徒,树若败倒,攀附树干生长的缠藤也不能独活,隋遇在宁亦连心中的地位就连隋锌也不能否定,从小到大,这是宁亦连第一次冲他发火。

  隋锌既难过又委屈。胸口的坠痛感加剧,稀里哗啦地扯破心间粗劣的缝合,泄露出铺天盖地的冲动。

  自幼他就贪恋着养育着他的母亲温软的怀抱,施舍越短暂,越向往,越不甘。在无数次看得到却触碰不到的渴望中亲情变质,从羡慕到想要抢夺父亲对母亲的独占,他自认为对宁亦连没有坏心思,也不想伤害他,惹他伤心,他只想尽情地,满足地,让母亲的温香软玉只属于他。

  他向这株菟丝递出羽翼渐丰的枝干:“妈妈,我也可以是大树。”

  宁亦连眼角抽动,脊背像被蛇鳞爬过,骨缝里都是透彻的寒意,隐晦地从亲生儿子那令他熟悉的,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病态神情中意识到了什么。

  宁亦连低喃道:“什么意思?”

  隋锌满眼兴味地冲他微笑,宁亦连不由幻视,每次他的丈夫这样笑时都会对他做出一些残忍的行径,宁亦连忍不住后退,却发现隋锌不知何时揽住了他的腰。

  “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隋遇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到。”

  隋遇为他做过什么,隋遇曾对他做过什么……

  十七年前被选择性遗忘的恐惧从爱情的坟墓里呼啸着爬出,对着这个人,这张肖像的脸,宁亦连崩溃地颤声:“宝宝,你吓到我了,别这样,你别这样。”

  隋锌将宁亦连拥进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我们不是在说爸爸出轨的事情吗,我是站在妈妈这边的,别怕,爸爸会伤害你,但我不会。”

  宁亦连抽噎着一句话断成了几截:“没有,呜,他没出轨……你不许乱说!”

  隋锌将宁亦连打横抱进了卧室里,他从这具身体里被孕育,现在他能轻易地抱起他,多么神性又浪漫的转变。

  “好,我不说,妈妈也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好吗?”

  这种思维上的引导反倒令宁亦连发散出无边的负面想法,宁亦连将脑袋伏在隋锌的肩头,平复着因而情绪过激而颤抖的手指,又连拨了三通电话,这次却是连接都没人接了。

  宁亦连再度崩溃,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抱着儿子的脖颈,哭得直喘。

  隋锌任他发泄着,满足地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在宁亦连的耳边无声地撒娇:“妈妈的怀抱好温暖。”

  找到隋遇的途径有很多,可以给隋遇的秘书或是助理致电,询问他的行程以及动向,宁亦连受创的意识里满是被抛弃的凄苦,想不到这些,隋锌自然不会出声提醒。

  以隋遇对宁亦连的关注度,最多一小时,最短十分钟,就会和宁亦连联络,发现手机的遗失。

  隋锌悄然拿起宁亦连的手机,一键静音,几分钟过后,屏幕上果然显示出归属于隋遇的来电,一通、两通,在电话打到第三通时,隋锌挂断来电,将手机长摁关机。

  此刻的宁亦连精力耗尽,已经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姣美的脸上挂着破碎的痛色,睫毛还是湿的,看着颇为可怜。

  他也曾要将下巴抬得很高才能仰望到这张脸。隋锌在宁亦连哭到干燥脱水的嘴唇上舔了舔,咸涩的,眼泪的味道,他不甚满意,舔开对方的唇缝,将舌尖探进去,沿着唇线在唇齿间缓缓地舔了一道,喉结滚动着回味了片刻,难怪父亲那么爱和妈妈接吻,尝起来真的好甜。

  “我的初吻给妈妈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把你的一切也给我好不好……”

  宁亦连眉心颤动,安静得如同默认。

  眼下他的母亲只属于他。

  隋锌将手伸进宁亦连的衣服里,描摹着那道贯穿小腹的疤痕,这是他们曾经独属于彼此的证明,不论过去多少年都无法完全消除,没什么是比这更深的羁绊了。

  他爱抚着那道烙印,感受着相同骨血之间的吸引,耳边都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凌乱地向外支绌,每一滴血都在叫嚣沸腾,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在他与母体还融为一体时,包裹着他的,母亲的胎心。

  隋锌一边流连地抚摸,一边将宁亦连干燥的唇瓣吻到湿红。

  宁亦连低哼着挣动起来,隋锌像宁亦连哄睡儿时的自己一样,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宁亦连的呼吸恢复平稳,对人完全不设防似的,很快又睡熟了。

  隋锌的眼神沉下来,难怪父亲那么严格地管着母亲,这么没防备心,被人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很不像话。不过除了父亲和他以外,再没谁能和宁亦连挨得这么近,变相证明了宁亦连对他的依赖和信任。

  如果不出他所料,主卧里的座机很快就会响了,不过没关系,这里是他的房间,听不到主卧的声响,他和他的妈妈可以一起做同一个梦。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没联系上宁亦连的隋遇当夜就搭乘航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