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热带雪>第63章 夜孔雀

  两岸的梧桐还是那么高大挺拔,距上次来有阵子了。其实平京不适合种这种树,秋天叶子落得萧瑟,直往人心底坠。

  宋隐雪再次踏进这座跟宫殿媲美的私宅,心态跟上次完全不同。

  关太以出现在楼梯口,穿着白衬衣和外搭棕色马甲,手臂上缠着一圈袖箍,没有撑着他的鹿头拐。

  “傻了?不知道叫人。”关太以走过他旁边,顺手摸了摸头,往开放式厨房走。

  “关叔叔。”宋隐雪决定先礼后兵。

  他还想张嘴问什么,被叫停,关太以让他过去帮手。

  宋隐雪气势汹汹而来,关太以却准备亲手为他料理餐食,他一时不知如何发问。关太以了解宋隐雪,跟他来硬的不行,犟拐子一个,只需他继续扮演好长辈的角色,宋隐雪就没气焰。

  关太以在砧板上切刚运来的金枪鱼片,优雅细致,像做一项精密的手术。他就着刀递过去一片,让宋隐雪张嘴。

  “我不饿。”

  关太以坚持,宋隐雪也不矫情,张开从刀尖上叼进嘴里,大口咀嚼。

  关太以一直望着他:“好吃吗?”

  “还行。让我来是为了欣赏刀功吗?”

  “急什么。”

  宋隐雪在他的注视下,就跟泄气的气球一样,吃完了端上来的一碟碟东西,才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针对白川尧?”

  “他不该觊觎你。”

  “我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稀得这么争,没意思。您照顾我家里的事,我感谢。但我们不具备法律关系,您要管我到什么时候?”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我一直把你当叔叔……”

  “那就别叫了。”关太以打断。

  “你不当我继父,也不承认是叔叔,那你想怎么样?你要喜欢小男孩,要什么样的没有。我今年虚27,也是奔三的人了,应该不再符合你的需求。”

  关太以的神色霎时间变了,不再谈笑风生,却还是恰好风度地等他说完。

  “我分析下,你也别急着反对,看我说的对不对。诚然最珍贵的是时间,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你在我身上付出的时间使我显得珍贵。你借着我妈的名头接近我,她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吗?先不提欺骗的事,你觉得我们该是什么定位?这么些年你想要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

  关太以似乎才明白这小东西早就知道他的想法,又怕伤他心,一直没说透。

  “你喜欢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像是衣食无忧的人想尽法子找刺激。我可以为你的空虚和中年危机负责,之后去挑战别的东西吧。”宋隐雪边说边解扣子,不多时,衣服滑落在地上。

  宋隐雪深知他和关太以脑中的他不是同一个人。或许只有完成插入的动作,那个完美的他才能幻灭消失,真实的他才能活着脱离苦海。

  他自问没有多好,一样的身躯,别的漂亮小男孩也都能给,俊秀的容貌,也并非不可替代。上了床,灯一关,都一样。

  他要脱离关太以的控制欲,就要先献身扑火。

  在关太以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距离刚刚好的时候宋隐雪就是码头的绿灯,譬如一分钟前。而他主动除去衣衫,就是水手在迷雾航道上隐约见到的海妖。

  关太以情不自禁上前,好像惦记了很多年的珍馐,终于在饿透了之后能大快朵颐。

  关太以轻轻抚上宋隐雪的脸、锁骨、胸膛、腰侧,最后一把将他抱起来。

  *

  宋隐雪离开时,半途从车上下来,蹲在马路旁呕酸水。

  关太以承诺他不再继续吞并[佰映],也答应不会伤害白川尧。

  关太以没有挽留宋隐雪,只在他离开时告诫:“不要只看一个人的表面。我可以让你去试错,知道回家的路就行。”

  宋隐雪开机后有十多个未接来电,电话又追了进来。他现在没办法面对白川尧这三个字,他需要时间消化缓冲。

  白川尧在电话通了后,没有一直坚持,挂掉发了条消息——

  【在哪儿?报平安】

  宋隐雪回【晚点回去】

  白川尧那边一直在输入中,一分钟后,只有一个【嗯】。

  宋隐雪在楼下徘徊了很久,估摸着白川尧应该睡熟了才上楼。他轻手轻脚去厕所洗漱,撑在洗手池旁很久,才偷偷摸摸推开卧室的门。

  白川尧背对着他。他钻进被窝,靠着床沿睡,尽量不让床垫塌陷太多,眷恋的深吸着被子里白川尧的味道,干燥浓烈的气息包围着他,暖烘烘的。

  白川尧根本没有睡着,他一直等着宋隐雪。

  今天白天几个股东临走前放了狠话,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九点,其他小股东未免唇亡齿寒,酸歪歪的指责副总的错漏,几回合下来他几乎没发言。议案逐条过会,每一条推进都很费力,争论声吵嚷到最大的时候,他的烦躁也即将突破限值。

  白川尧回想了在美国初创[佰映]前身时,团队没有那么多人,每个人甚至身兼数职,管研发的也要跑市场,负责后台管理的也要设计营销策略。现在他站得更高了,却感觉无处宣泄,在这种复杂人事关系中感觉渐渐背离初衷。

  到家后宋隐雪也不在,他起初没有想那么多,在摔碎了跟宋隐雪一对的玻璃杯后,打了第一通电话。

  白川尧翻身过去搂住宋隐雪,往他脖颈那拱,卷毛扫到他的脸上,没有睁眼问:“去了哪儿,怎么才回来?”

  宋隐雪没想到白川尧没睡着,支支吾吾也编不出谎言。撒一次谎需要无数个谎圆。

  白川尧深吸一口气,翻身上来,将他的睡衣撩到胸上,双手搂住他的后背,紧紧贴着。他今晚的心火烧得格外旺,哪怕宋隐雪半推半拒中拒的成分更多,他也没有停手,宋隐雪一个劲把衣服往下扯,就像要遮掩什么。

  白川尧被他推烦了,坐起来开了灯,捋了两把头发,侧头看宋隐雪惊慌。

  “去哪里了?”白川尧再次发问。

  宋隐雪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

  白川尧在床头柜摸烟,突然看到自己的手上有血迹。他弄伤了宋隐雪?白川尧杵灭烟,掀开被子去检查。

  宋隐雪受惊得背靠着墙,抱着膝盖,低着头说不要看。

  “不要看什么?”白川尧将他拖下来按住,迅速检查,眼中黑如深渊,身形一僵。

  宋隐雪身上的痕迹和手印,不用解释也清楚昭示发生过一场怎样激烈的床事。宋隐雪的背后左腰窝处还有一块没有完工的纹身。这刺身师手艺够差的,钻出一个血洞。

  “边做边纹?”白川尧惊异自己竟然还能冷静的诘问,“是谁?”

  宋隐雪一言不发,没想到那么快就穿帮,早知道就躲一阵子。

  他知道无论什么说辞,眼见胜于雄辩,白川尧每问一句都是一拳,重重锤击这他的心脏。

  “哑巴了,敢做不敢认?”

  他要怎么才能把这些情况描述清楚?是从很多年前有个像教父一样的人出现?还是从自己决裂般的献祭自救出发?或是以佰映的麻烦做挡箭牌?

  但毫无疑问,他去之前确实已经做好了跟别人睡的准备。他没有出轨,却已经不忠。

  关太以在碰他的时候,他生理性的恶心刺激到对方。本来宋隐雪这认错的方式他很满意,也不一定非要怎么样。但他必须得承认宋隐雪想错了,并不是做到底就不再惦记,恐怕做完他会更加惦记,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衡功亏一篑。

  关太以每触摸一次,深深的颤栗从肋骨处滋生,他的灵魂之火在沸腾,欲念之光越发炽烈。他每看宋隐雪一眼,想捏碎他的想法就更清晰,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他舍不得一口吞下,又留恋不已不肯松口。

  仅存的理智让他停下来,光是做出让步还不够,他要让宋隐雪彻底失去反抗的斗志,心甘情愿乖乖在他身边,不是一时一刻,不争一朝一夕。

  所以在宋隐雪无声抵触的肢体预言中,他没有继续,问宋隐雪愿不愿意以另一种方式代替。

  宋隐雪同意了在自己身上留下烙印。

  关太以摩挲着他的腰窝,打印好图纸,马达机嗡嗡作响,缓慢镂刻上自己的拇指指纹。进行到一小半,宋隐雪突然猛烈挣扎起来,说:“你还是上我吧,别在我身上刻东西。”

  刺针就是在那是失控钻进了肉中,指纹花了,流了一滩血,淅淅沥沥从股间淌下。

  关太以丢掉工具,替他处理了伤口,嘱咐他不要碰水。

  “你知道我不会勉强你,不必如此。”关太以说。

  所以该如何阐述清楚前因后果,他说不出口。

  白川尧也不勉强他,半夜摔门走了。

  *

  白川尧一走就是半旬,天彻底凉了,两人谁都没有联系对方。

  白川尧猜到那个人是谁,他想要宋隐雪亲口承认。

  承认了又如何?分手?他狠不下心。当做没发生?是个男人都做不到。

  这道题无解。

  他想不通的是宋隐雪明明表现得那么爱他,那么离不开他,却还能跟别人上床,连骗都懒得骗他。玩得那么开,还敢纹在身上!他从来不舍得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尽管在精虫上脑最激烈的时候,也不会真弄坏了他。宋隐雪竟然也愿意,他臣服,柔顺,浪荡又迷人,摆出各种姿态,任凭掠夺。白川尧控制不住想象那副画面,无异于往自己心尖割肉。

  最近,白川尧每晚都靠安眠药,早晨失神刮胡子出了血,眼窝更凹了,一进办公大楼,等电梯都没人敢跟他一趟乘坐,恭恭敬敬请他单独进。

  白川尧发现几个提案的错漏后,将文件直接摔到汇报人脚下。会议也因为他的暴躁被迫中止过两次,连一直跟着他摸爬滚打的副总也大气不敢出。

  人吃五谷杂粮,怎能至臻入化,到底还是败给七情六欲。

  终于月底,白川尧联系了从不来参加与会的大股东,泰乙集团董事长关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