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叫谁?”白川尧问。
宋隐雪一个激灵,醒来后失声大叫,被安抚下来又回到什么都不说的状态。白川尧不敢再轻易重复那个名字。
绑匪承认了那六起绑架案,是通过地下途径拿到了本市富豪的资料,并尾随跟踪了他们的子女一阵子,逐个排除名单,却意外获知那几个孩子都不约而同的买了同一天音乐节的票,不是天助吗?他们的策划天衣无缝,逃脱的途径就是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山运走人质,天气预报显示会有雷雨,足以抹除他们的行径。千算万算没算到警察会在几小时内立案。
“一个小子多管闲事,可他看到我的脸,所以留不得。”一个从犯说。
刑警打心理战术,也没能套出多少主谋的信息,有些地方虽然能自圆其说却依旧存疑。比如他们的团伙一共十八人,最终被捕的只有十五人,还有三人去了哪儿?
有人说那三个孙子携款逃跑,有人说分赃不均被自己人搞了。每个人的口供都出奇的一致,因为从犯都想减刑,杀了人的,自知被抓住本就完了,配合警方至少狱中生活好过些。
饶是这么统一的口径,也只能知道他们狡兔三窟,一处关着五个人质,一处作为引诱警察出洞,被当“鸡”儆了猴,最后一处就是宋隐雪的所在。
绑匪说出了所在地,但时间对不上。宋隐雪是最后被找到的,只有他沉睡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脚上系着铁链,跟周围破败脏乱的环境形成了强烈反差。民警破门的巨大声响都没能叫醒他。
他仿佛一睡不起。
匪夷所思的是,只有绑宋隐雪的那间荒厂,没有人看守。
“你们打算活活饿死他?”警察问。
主犯犹豫一下点头承认。
“你们还帮人质换衣服洗澡?仅有他有这个待遇?你不老实。”警察揭穿。
“他长的像我儿子,让他走舒服点。”主犯皮笑肉不笑说。
“饿死恐怕是最不舒服的死法。还是不老实。”警察上前逼问,“梨园离另一处云霞村有五个小时的距离,为什么要分别绑人?”
绑匪干脆不合作了,反问警察:“你那么聪明,自己猜啊。”
市局下了死命令,不能留下一个在逃人员,另外三个人也务必抓捕归案,可这三个人除非躲进深山老林,不然没有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主犯也是硬茬子,24小时照着光,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将冰风机对着他吹,喝的粥根本几乎不挂米,他没什么好招供,好像他早就说了实话,是警察不信而已。
一个月过去,仍旧没有进展。闫岑玉也只好暂时分心去处理其他公务,通缉令随即发往全国公安和边境海关。
*
消息被压的很好,没人知道宋隐雪被绑架,只是学校里传他突发怪病,要住院做手术。
他被心理干预了一个月,医生也无计可施,表面看起来已经没事,因为太过正常,反而透着一股不正常。
白川尧将出租屋也退了,搬回了爷爷家,除了每天清晨能探视宋隐雪一会儿,上完课晚上必须回家,几乎一整天都没有自由。
宋隐雪正常之后,就特别黏白川尧。得知白川尧每天清晨来,他一定五点半就起床洗漱,给白川尧留一个好印象。
白川尧留意到他唇角会挂着一点牙膏泡沫,躺在床上,睫毛还一个劲抖不停,无情拆穿:“别装。”
宋隐雪只好大梦初醒一般,伸懒腰,演技拙劣地说:“啊,你来啦?”
“进来暖暖?”宋隐雪拍拍床,留出一侧。
白川尧睡进去,他立马窝过去搂住脖子,喋喋不休呢喃。
“我特别喜欢一觉醒来,外面还在下雨,可以继续睡回笼觉,好舒服。其实你那个出租屋虽然小,但是很温馨,我很喜欢。”宋隐雪说。
“我不能住那里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续租。”白川尧说。
宋隐雪也不多问,他从母亲的叙述中大致猜到了白川尧为他做了一些事,但是不愿意自己怀着感激相处,也就没告诉他详情。
“不,我才不一个人住。”宋隐雪呼出气,望向窗外,“白川尧,我要堆雪人,带我下去。”
“不行,你要静养。”白川尧态度坚决。
“我好了,为什么要限制我行动,他们这样,你也这样,我不理你了。”
白川尧拉过他脚踝的印痕看,已经变成淤血色。没人告知宋隐雪,他在被绑架初期注射了东西,代谢不干净的话会有很大副作用。
白川尧面色深沉,离开房间。宋隐雪看他一言不发走了,以为是自己任性惹恼了白川尧,扑在被子上后悔个没完。一会儿白川尧又回来了,他借保洁阿姨的工具,铲了两大桶雪拎回病房。
宋隐雪后悔得更厉害了。白川尧怎么能那么好。
两个人在独立浴室堆了一个小型的雪人,还给它披上了围巾。
“让它替我陪你好不好?”白川尧又要去学校了,“乖乖的,伤养好了就带你回学校。”
“如果有两个小孩,一个听话一个不听话,必须要抛弃一个,一定是听话的那个。”每当白川尧离开,感觉糟透了,如同火车进山洞,黄昏转黑夜,是宋隐雪一天情绪中最低落的时刻。
白川尧被他这个说法定住了,脑中飞闪过几个碎片光景。童年一段乡下时光,在晨跑的时候追逐火鸡,一大群越过小麦低低飞着,田中躲起来一个小脑袋。
有个童稚的声音在田间响起——你在哪儿啊!我找不到你,你出来。
“白川尧……”宋隐雪已经叫了好几声,才唤醒了他的思绪。
“好。”白川尧莫名其妙回道。
不当听话的孩子,不听话的比较好。
宋隐雪终于可以回学校上课,大家对他的好奇询问都被尚子栎挡回去。高瞻给他设了一个火盆宴。
“那啥,江湖规矩,出来了就好了。”高瞻拿着啤酒杯喝可乐,给他接风洗尘。
“谢谢啊。”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宋隐雪还是接过递来的热牛奶。
“幸好你没事,不然川尧估计会干掉我。”尚子栎说笑。
宁零自宋隐雪回来后,脸上就跟结了冰霜一样,祝福也是淡淡的,“祸兮福之所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白不说几句?”
“估计早叙完了。快吃吧,凉了!”高瞻催促。
“平平安安。”白川尧说。
白川尧遵守约定每天放学都回爷爷白宏东那。尽管目前没有对他有太多的要求,单就这一点的妥协,就是用宋隐雪命悬一线换来的。
白川尧明白,只有强大,才有话语权,他现在的力量在真正的权威面前危若累卵。要驾驭力量,必然是归顺力量、积蓄力量、以图蜕变。
不是人人都是闹海的哪吒能重生,大部分人只是牛气一阵子,之后便是红孩儿困莲花座,孙大圣被压五指山。白宏东答应他为数不多的要求,可以在国内读完高中,但此后怎么安排家里说了算。他没有价格可以讲。
帮你是情分,哪怕是一家人,都不能视作理所应当,何况白川尧家族的情况,一定会用这来之不易的低头给他好好上一课。
白川尧剩下的精力就是每天辅导宋隐雪的功课。一遍不会讲两遍,两遍不会就挨揍,总算让他勉强把之前的薄弱基础都夯实了一遍。
有时候宋隐雪会累的打瞌睡,白川尧何尝不累,但他只是让宋隐雪安静的趴着,静静坐在旁边等他复醒。阳光洒在宋隐雪身上,虽然没有温度,像冰箱里的灯,可至少让他们充满了希望。
没有比希望更好的事情,没有比希望更难的事情。
期末考试后,宋隐雪进步很大,居然进了前300名,比月考进步了200名,堪称教学奇迹,可被编成好些个感天动地的鸡汤范例。可宋隐雪依旧要面临被分出去的结果。
寒假,两人来到室内碰碰车场,彪了一圈又一圈。
“你说答应我一个愿望,还算不算?”宋隐雪问。
“我什么时候承诺过?”
“你耍赖!”
“究竟是谁耍赖?”
“我不管,你就是说了,跨年那天。”
宋隐雪已经能神色自如的谈起那场事故,而白川尧不行,他余生都会怕“跨年”两个字。
白川尧停车,侧脸去看他搞什么幺蛾子。
“我考试进步那么大,你都没有表示。”
“我给你辅导,我还要奖励你?”白川尧好笑。
“我是你杰出的作品啊,你不应该感到荣耀吗?”宋隐雪恬不知耻道。
“又想要哪片天上的月亮?”白川尧太宠他了。
“那也不用,这里冬天太冷了,你们能活下来真的太不容易了。下学期就是高三了,我也不能每时每刻想看到你就能看到…而且,现在好不容易放寒假,你内心没有蠢蠢欲动的感觉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白川尧等他继续说。
“我们去南方玩一趟吧!”宋隐雪提议,“我护照在我妈妈那,不能去东南亚,但可以去国内海岛啊。”
原来如此,他在蛊惑他做同盟私奔。
尽管白川尧想答应,可问题是他哪怕出省都会立刻被通报给家里。
“怎么样?”宋隐雪急切的问。
其实这对白川尧非常有诱惑力,两个人独自去向相反的季节,对抗严寒和高压。可他只是稍作思量,就拒绝了。
“换个愿望。”白川尧说。
“我有钱,你不用担心这个。”宋隐雪一副小财主的样子,他怕白川尧又去做什么危险兼职。
白川尧亲吻覆盖下来,在他略带肉感的嘴唇上反复吮吸舔舐。
“我们好像两只狗哦。”宋隐雪等白川尧放开他说。这是白川尧给他顺毛的动作,两人只要有分歧,就亲到一起。
宋隐雪并没有放弃游说白川尧,每天求求情,念都把白川尧念烦了。加上还真有同学去热带旅行,拍了不少清凉的照片,活的旅游业招牌。
白川尧不懂宋隐雪为什么那么急切要去玩,时间还跟过年重合,他无论如何走不了。
为此宋隐雪闹了场脾气,故技重施发朋友圈,只对他可见,是某论坛一个讨论度很高的话题【口述:认识三个月确认了关系,狠心被渣男抛弃……】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删掉了朋友圈。白川尧非但没有找他,连早上也不来看他了。
宋隐雪决定一个人去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