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少熬夜,伤口注意点,让你们家那一排仆人伺候着,也要按时吃饭,我知道你们有钱人的聚会就是光喝酒,但你不能,有吃的就吃,不怕胖,胖了我帮你减肥,真瘦不下来我也照娶......”
邵言难得没有打断单澈的念叨,反而是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听完。
两人站在玄关,谁也没开口提“走”。
“我两天就回了。”
单澈看着邵言,心想着即使只有两天但还是舍不得,怕,很怕你这一去就不回了。
但嘴上还是说着:“不急。”
单澈把人抱着,能不走吗?他心想,但自己很清楚的知道结果。
“好不想走啊。”邵言说道。
单澈一愣,笑了笑:“那可是你妈的生日,总要回去的。”
万一事情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呢?邵言心想。
“有事打给我。”
“我在。”
楼下响起喇叭声。
车子到了,邵言该走了。
单澈放开邵言,捏了捏他的脸:“走吧。”
机场。
邵言推着箱子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点开手机,浏览着玻一发来的文件。
“这是学校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还有项目的最新进度,你看一下,多多少少记点。”
“我中午在北立国际出口三号门等你,别走错了。”
邵言勉勉强强记着玻一给自己发的文件,没看几页就滋生出困意,他为了让自己黑眼圈能与连续奔波几十个小时的脸庞更加相似,硬撑,实在不行了就去厕所用冷水泼脸。
单澈只从自己离开后就没有发过一条消息,这样也好,自己也不会分心。
邵言擦干净脸上的水,又跑去吸烟区抽了几根烟提提神,这才重新回到座位。
然后接到了通知。
“和你说个事。你的航班延误了,你可能需要在机场多呆一会。”
邵言:“......”
他被闹钟吵醒。
航班不仅起飞延误,转机也延误。
在清晨才到达。
邵言起身去洗个脸,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憔悴得像赶了三天火车。
又在航班信息表确认转机应该“下飞机”的时间,才推着行李箱进了更衣室,拿出自己之前穿的衣服,换好从玻一那友情提供的表,扯开丝制衬衫的几颗扣子,喷好香水,将头发散下,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
玻一电话打来了。
“我到了,你猜的没错,我在停车场遇到你爸的司机了。”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不好意思让我跑一趟来接你。”
“我就知道。”邵言推开更衣室的门,戴上墨镜,“还说什么了?”
“让我专心接客户,就不麻烦我了。”
邵言笑了笑,“你就乖乖走了?”一边走去麦当X买了一份早餐,被单澈知道自己不吃早餐的话手机估计要炸掉,况且自己已经答应他三餐按时的。
“估计你爸要花笔钱。”玻一顿了顿,说道。
邵言突然明白玻一要做什么了,抬手看了一眼表,“没事,照这个点我该给我妈打电话了。”
邵言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餐盘,坐在角落。
从踏出更衣室邵言瞬间吸引旅客们的目光,更何况在麦当X,但他丝毫不在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
“妈,是我,我下飞机了。”
“您怎么没休息?”
邵言说话的语气不需要装得很累,因为他现在真的很困。
“儿子呀?回来啦?知道你要回来我早早就起床等电话了!”
“没事,玻一来接我了。”
“怎么能劳烦人家呢?”
“他要接客户,就一起了。”
“你们不吵架啦?”
邵言愣了愣,玻一之前说自己和他绝交来着。
“妈,我们都多大了还玩绝交啊?”
“也对!你爸让司机去接你了,你一会就搭司机的车子回来,不要麻烦人家玻一了知道吗?”
“好。”
邵言吃完早餐,慢悠悠推着箱子,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李叔我出来了。”
“少爷我在四号门这边等你。”
“好。”
接着邵言推着箱子慢悠悠的走出机场,看见了自己家的车子。
司机下车,帮邵言推箱子,触碰到把手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不用了我自己来.....”
司机一脸疑惑,往常不是连走都不想走的吗?
“箱子贵。”邵言说道,好在巨大的帽檐遮住了大部分的脸。
司机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去开后备箱。
突然,一辆白色小轿车猝不及防开了过来,虽然车子打了转弯,但还是剐蹭到了。
白色小轿车车主下来了,一脸严肃。
邵言一看,立马别过脸,怕两人一对脸笑出声。
因为白色小轿车上下来的人,是何进。
何进气势汹汹的走来,查看了一下剐蹭的情况,指着司机叉着腰就指责:
“你这个人怎么停的车?”
司机:“......”
“小兄弟,是你自己蹭过来的吧?”
“我怎么了?我开得好好的你自己车子没停好怪我啊?”
“小兄弟,咱们可要按事实说话!”
“事实就是你刮了我的车!”
邵言顺势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声。
司机无奈,不想与太多的纠缠,决定打发走人,“那你要多少?”
何进挽起袖子,“你什么意思?说我碰瓷对吧?你这个人......”
此时,送客户来机场的玻一玻总“正好”路过。
“怎么了?李叔?”
邵言一看,立马甩脸色,拖着箱子就往玻一的车子走,“玻大眼,送我回去,困死了。”
司机一看,连忙喊住邵言:“少爷!”
何进一拉,“你想跑啊?咱们事情还没解决呢!”
吴叔下了车,帮忙把箱子拿上车,邵言和司机招招手:“记得和我爸说一声。”说完直接钻进了玻一车子里,帽子一盖脸,睡了。
玻一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李叔我先送邵言回去了。”
车子缓缓开出机场,邵言睁开眼,就听到玻一正在对着电话低声下气的道歉。
“玻一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干这种活,你就去给我睡走廊!”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就这次了!”
“真不敢了!”
邵言眯着眼,听着发小一阵哄,不禁想笑。
玻一终于把人哄好了,看向邵言,“哥们我可是为你把我媳妇都得罪了。”
邵言:“等你哪天真的睡走廊了,再告诉我吧。”
“睡走廊的哪天是不会有的。”
玻一一边说着,一边把纸袋子递给邵言,“这是登机牌,你学校的请假条,还有你托我买的礼物。”
邵言接过玻一递来的东西,仔细检查,“啧,你不去天桥底下帮人造假文件可惜了。我们学校的章仿得挺真的。”
“那是真的。”玻一看了邵言一眼,继续说道:“只是把名字改了。”
“那也行,能骗过就成。”邵言把东西收好,拿出礼物盒。
“这是伯母最喜欢的牌子,你看看合适吗。”
邵言打开盒子一看,“往常最能讨我妈欢心的可是你,每次都夸你送的礼物好。”
一切准备好了,只要不说漏嘴就好。
“还有......”邵言看着前方,思考着。
还有一个人。
车子停在了他熟悉的家门口。
邵言透过车窗,盯着面前的房子,迟迟不下车。
“怎么了?”玻一问。
“腥风血雨。”邵言缓缓开口,“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说完拉开车门,李叔已经把箱子拿下,站在门口,
“邵少爷。”
“谢谢李叔。”
管家从屋内走出,接过邵言手里的箱子,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小少爷回来了!”
屋内走出一名中年女子,正是邵夫人严云女士,保养得很好,和玻一老妈是好友,两人一样,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邵言把帽子摘下,走近,“妈。”
玻一站在身后,也朝严云女士喊了一声“伯母”
“我的宝贝儿子终于回来啦!”严云女士挽着头发,得知儿子回国,一大早已经在客厅等着。“哎呀你手怎么了?”
“在学校打球不小心伤着了。”
“李婶!李婶!快把医生喊来看看!”
“妈,不用了,快好了。”邵言推辞着,让李婶不用去麻烦医生了,纱布一揭开发现不是扭伤而是割伤可就没理由掩饰了,“我爸呢?”
“你爸在屋里坐着呢!”
邵言和玻一对视了一眼,不是说去开会了??
玻一: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早上接到的消息是不在家。
“来,先进来。别在门口站着,玻一也别站着了!进来!”
“怎么劳烦玻一送回来了?”邵父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机场遇到碰瓷的,我懒得等。正好玻一经过。”邵言回答。
“正好?”
邵言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把手从兜里拿出,“顺便”带出了塞在兜里的登机牌。
邵言把登机牌捡起,重新塞回兜。
邵阳放下报纸,“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玻一。”
玻一笑了笑,“邵伯父说的什么话,顺道,我爸上次拍了两饼茶叶,今天顺道给您送来。”
“手怎么了?”
“打球。”
“以后注意点。”
“好。”
邵言一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打哈欠,玻一则是一一回答着邵父邵母的问题。
邵阳眉头皱了皱,“这是什么姿势?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邵言依然打哈欠,“爸,我又是搭车又是搭飞机的,很累啊!”
严云女士端来水果,当下,“你说你儿子刚回来还不让他休息休息!”随即拍拍邵言,“快上去睡觉去!别管你爸。”
玻一此时也顺势起身,“伯父伯母就先不打扰了,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我晚上再来。”
邵阳听完,看向邵言,一身浮夸,金链子晃等我自己眼睛疼!看看人家玻一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邵言见状,立马起身,趁着数落还没开始,转身就走。
“我去睡觉了!爸你多喝茶!”
说完,直直上了楼。
邵言进了房间,先是把门反锁,然后立马把衣服换掉,太久没穿了实在是不适应,再加上自己之前也并不喜欢。
打开箱子,从最底下翻出自己从单澈那边带过来的衣服,换上,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让邵言瞬间感觉安心下来。
邵言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从一件简单的t恤里嗅出更对单澈的气息。
单澈从邵言出门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
邵言拿出手机,给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单澈很快就接起电话,但没开口,就沉默着。
邵言知道单澈在电话说那一边。
“我想你了。”
这是邵言说的第一句话。
想你了就说,没必要藏着。
“我也想你。”
邵言笑了笑,“我到了。”
“一切还好吗?”
“嗯......”邵言说着自己从进入机场开始发生的一切,说着说着困意越来越重,睡前自己迷迷糊糊说的几句话单澈是一句也没听清。
不光这一句,期间好几句邵言也迷糊。
单澈:“睡吧。”
等在电话那边已经没声音了,他知道邵言已经睡着了。
单澈站在阳台,听着那边的动静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等你回来。”
他被敲门声吵醒。
邵言迷迷糊糊睁开眼,回答了一声:“马上。”
门外随即响起第二次敲门声。
邵言皱着眉头起身。
打开了门:“谁啊......”
“睡醒了?”
他下意识就想要关门。
却被伸来的手把住了,“我说过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
邵言没有理会拦住自己关门的手,有力推门,也顾不得手会不会受伤,心里想着最好能压断他的一只手。
有人上楼了。
邵言死死压着门,外边的男人也用着力。
“李燃来啦?邵言怎么不让人家进去?”邵母端着一盘果盘上来了。
邵言狠狠的看着李燃,但始终没有站在原地。
李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邵母手里的果盘,对着邵母说道:“他在气我打扰他睡觉呢。”
严云女士一听,立马埋怨邵言,“这就是你不礼貌了,快让人进去!”
门关上了,邵言靠在门上,和李燃保持距离。
“你来干什么。”
“看你啊。”李燃靠近,“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
李燃盯着邵言包着纱布的手,试图牵起,被他嫌恶的推开。
“离我远点。”
“这么冷漠吗?”
“看完了,你可以去死了。”
李燃笑了一声,“原来言这么期盼我去死的吗?”
语气让邵言感受到一阵恶寒。
邵言拉开门,“你可以......放开我。”
李燃突然上前,从背后环住邵言,将头靠在他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我喜欢的......”
自己腹部被邵言狠狠地一击。
李燃吃痛的往后退,轻咳了几声,缓缓开口:“吻痕。”
邵言愣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肩膀部分。
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上留着红色的印记。
是那晚单澈留下的。
“看来言是找到能亲吻你的人了吧?”李燃面色瞬间变化,和刚刚温和笑着和邵母说话的判若两人。
“刚刚那一击,估计也是和他学的吧?”
邵言没有注意李燃的动作,满脑子都在想着单澈,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他发现他了?不可能,他不可能也一定不能发现单澈......
李燃已经靠近,将他压死在墙角,逼近邵言:“一直训着的猫跟着别人跑了,你说我生不生气?”
——邵言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地下室。
嘴唇发白。
李燃玩味的捏着邵言的下巴,俯身轻轻地吻上。
另一只手则是缓缓探入,“这里,被碰过了吗?”
邵言嘴唇已经咬出血,此时唯一想法就是逃离,于是趁着李燃不注意猛得将其推开,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刀,刺向他......
邵言惊醒了,一身冷汗。
是个梦。
原来是个梦。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地上也空空如也,窗帘缝隙透出一丝午后的阳光。
邵言缓了好一会,迟迟不动。
门被敲响了。
他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
直到门口传来自己熟悉的声音:“宝贝儿子睡醒没?还没醒啊?”
邵言起身开门,严云女士站在门口:“怎么脸色那么不好?做噩梦了?快起床吃点饭。”
邵言勉强的笑了笑,“梦见自己多长了一只手。”
邵母哭笑不得,“要是真这样我就把你供起来!饿不饿?”
邵言刚睡醒并没有什么胃口,摇了摇头,“我晚点再吃。”
“那一会再给你送点吃的来。”
“好。”
他重新关上门。躺回床,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
解锁,显示屏上显示的是和单澈通话的界面,备注是“国产复读机”。
原来一直没挂电话?期间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来着。
于是邵言试探性的往电话里喊了一声:“叔叔?”
那边没有声音,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然后就是一声细细的——猫叫。
“喵~”
然后就是磨爪的声音。
邵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放松了许多,仿佛猫就在自己耳边磨着爪,心想这是又拿着什么当猫抓板了。
邵言静静的听了一会,自己想听见的那个声音才传来:
“死胖子,你过来!给你剪指甲!”
“喵!”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估计是手机,也可能是其他的。
单澈弯腰捡起手机,“死胖子,迟早炖了你!”
邵言在电话那头笑出声。
单澈一愣,拿起电话:“睡醒了?”
“嗯,睡醒了。”
邵言伸了一个懒腰,“你怎么没挂电话?”
单澈坐在沙发上,拉开抽屉拿出指甲刀,然后起身,抓猫。
“录了一段你打鼾的声音,要听吗?”
“不听。”
单澈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点开免提:“宝,我给胖子剪个指甲,这货快把家里沙发給磨成出厂前了。”
邵言应了一声好,起身,拉开窗帘,往下看,庭院里工人正在修建草坪。
虽然说是严云女士的生日宴,但连着邵言回国的接风宴一起给办了。
严云女士本想在家里一起办了,邵父执意要在酒店办,说是地方宽阔些。
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谁?”
“少爷,夫人让我给您送点吃的。”
“进来吧。”
仆人放下餐盘后便退出了房间。
“死胖子!别动!最后一只脚!”
“喵......”
“没挠你?”
“没,就是偶尔挣扎挣扎。”
邵言靠在窗边,一边听着电话那头单澈和猫之间的“语言斗争”
乐乐虽然抗拒洗澡抗拒吹风机,但是在剪爪子这一方面却是很听话。
谁让别动就不动,只是在嘴上不停的喵喵喵,身体却不敢动。
单澈给猫剪完指甲,拿起手机:“饭点都过了,你还没吃饭?”
邵言重新拉好窗帘,走到餐盘前,拿起筷子挑起几丝面,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要是搭着小张送来的泡菜味道就更好了。
“你干嘛呢?”邵言因为饥饿再次拿起筷子。
“排班表呢。”单澈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消息提示声就一直没断过。
“不是养伤吗?怎么还压榨员工啊?”邵言一边嚼着面一边问道。
单澈:“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这不是在家呆着没事干吗?就让刘裴然把店铺的电脑拿来了。”
“店已经能营业了?”
“差不多,刘裴然打算后天恢复营业。”
“那你伤好了才,能去上班啊。”邵言喝了几口汤,味道鲜美,口感极佳,但他还是喜欢单澈煮的面汤。
“放心吧。不用上班就有工资到户的生活我当然要好好度过。”
邵言就这样,窝在了房间里,哪也没去。
宴会开始前两个小时,仆人送来了衣服。
邵言拿着西装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阵子,有点不习惯。
电话因为手机发烫而不得不终止。
邵言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好一会,睡得有点水肿。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转身去洗澡。
浴室里的沐浴露洗发水都是自己之前常用的牌子,住进单澈家后本想照着之前的来,却被某个人说成是铺张浪费。
挂了电话的单澈,本想专心的忙于工作,但没打几个字,手却停了下来。
邵言回去了。
从电话里就能感受到,邵言是生活中有专人照顾、含着金汤勺出身是小少爷——而自己则是在泥地里打滚着长大......
单澈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受到自己和邵言之间的距离。
“我不能违背我的父亲的话。”
“我们就这样了吧,单澈。”
“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
单澈猛地回神。
起身,盖下电脑。
走到阳台,抽起烟。
太阳渐渐落下,单澈顶着风站在原地,几株富贵竹的叶子已经开始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