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设想了一下，如果商舟真的在某天离开，他会怎么样？
这是一件很轻的事，却是他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
所以，他想，如果触碰会决堤，那便束之高阁，不去触碰。
他现在要去找商舟了。因为想他了，所以就去找他。
司衍离开咖啡厅，往原路返回。这个时间酒店的人逐渐多起来。司衍等着电梯降落，这个时候他莫名心慌。他害怕等他回去的时候，商舟会不会不在那里。那商舟会去哪里？他不知道。
电梯里站着两个人，在门开的一瞬间走出来。司衍和他们擦肩而过。期间三三两两从别的楼层进来几个人。
司衍从没觉得短短十几秒有这么漫长。出来电梯，他几乎是冲出去的。
按上房卡，门开了。房间的上方还有暖气不断输进空气却安静如斯，司衍的心不可控地加快跳起来。
走过门廊，房间还是他出去时的模样，中午吃的饭还摆在桌子上，油脂已经凝固。他看到飘起来的窗帘，还有隐在落地窗后的那个少年，他的心訇然一松，落地了。
他看到此时的少年安静地就像一幅画，与背后的天地合为一体，又像是神明一样站在天地之外。晃得想起一句诗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1
司衍本来焦躁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意外的平静起来。他放轻脚步，不忍打扰，生怕惊醒了商舟。
商舟坐在阳台，一待就是一下午。手里的稿纸大致画完了，但是还需要完善些细节。商舟所有的目光都掉进了那张纸里。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叫他，好像是司衍的声音。他搁下笔，微仰着头往空中看去。
司衍就站在他面前，眼眶有点红。
在商舟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司衍已经半跪在地，双手抱住了商舟。很用力，像是要将两人骨血相融。
司衍生出一种失而复得之感，他说：“商舟，我想你了。”
不管你有没有想我，我都想你了。
司衍在来之前有千万句话想要和商舟讲，但是真来的来了商舟身边，他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很苍白。这一刻，他看到商舟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司衍身上很暖和，还带着清凉的雪松味，是他一直都很喜欢的感觉。商舟被司衍抱得还有些懵，犹豫几秒，抬手回报住司衍，手心还在那人背上轻轻拍了拍。他现在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掐了一下，不轻不重，却酸胀得很。
商舟的情绪一反常态地受到了极大波动。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一向平静的眸底这时候已经掀起了狂风大浪。从司衍出去之后，他莫名其妙想到“失去”这个词。
他要失去司衍了吗？或许吧。他在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但偏偏没料到，当这一天要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会痛。
原来，他还会痛啊。
这一会儿，司衍紧紧抱住他，商舟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心脏出酸胀得厉害，眼睛也干涩得发红。
商舟被司衍抱得胸口发紧，好歹司衍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一些。
商舟张张嘴：“我以为……我们会这么算了。”
司衍听后，不由心口一疼：“不会的。”司衍说得很笃定，不知道是想一次向商舟承诺什么，还是想说服自己什么？
商舟抱住司衍，感受他逐渐被自己同化的体温，突然看向司衍：“我知道道歉是最无力的事，但是中午的事，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商舟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司衍却打断了他：“都过去了。商舟，以后的事，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确定我爱你就好了。”
无论什么，只要确定我爱你就好了。这样的罗曼蒂克式浪漫，充满了理想色彩，和不现实性。但是我就是想要给你，哪怕孤注一掷。
“刚才上电梯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要是我回来的时候你走了怎么办？你会去哪里？”两人坐在阳台上，司衍一手揽商舟。两人都冷静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司衍半开玩笑说。
商舟没有立马回复，任由司衍揽着他，双手还在本子上涂涂写写。只是页面由最初的那张设计图稿变成了一面空白。
“如果我真的离开的话，我可能会找一个平常的日子，放下钥匙，然后轻轻带上门，走到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商舟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手里的画本举起示意司衍看。
司衍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人闲车马慢，路遥星亦辞」
“司衍，我把你写进了我生活的来日方长里。懂吗？”商舟一直都很冷静，这时候已最理性的态度说着浪漫的情话，竟平添出说不出的蛊惑和魅力。
司衍，我不擅长表达情绪，但是这是我目前为止能给你最真实的承诺了。除此之外，我已经拿不出什么了。
司衍觉得这就足够了。还有什么比成为对方平淡生活里的来日方长给让人欢喜的？
阳台的天阶风大得招摇，两人在外面坐了很久，讲了许久的话，也沉默着一起听风的述说。扣在台阶上的手指被冻得发僵，最后，司衍抱起商舟回了房间。
“你说今年什么时候会下雪？”司衍抱着商舟问道，顺手关了窗户。
“要是下雪了，我们就一起看雪好不好？”商舟也不知道是不是顿悟开化了，在司衍面前难得提了一个要求。
司衍心里早就压下去了，这时候更是高兴：“好。”
两人晚上约了X区的一个原石大户见面，本着黄金十分钟的原则，两人洗了个澡，换了身正式的衣服。
司衍事先下去提车，商舟则拿在此的合同文件。
商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之后，提起文件搭上电梯。出了酒店就看到司衍已经将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了，正靠着车窗等着商舟。
一路上，由于司衍开车的缘故，两人没交流太多。大多是商舟一直和司衍复述这次的可能合作对象，司衍认真听着，是不是回复两句。
“这次的合作商是X区最大的原石产出商，这个人我之前调查过，为人上道懂规矩，在这行内的口碑很好，是一个很理想的合作对象。但是这个人性格古怪，脾气不定。”
“在此我们和他之间可以谈合作的事，大半是因为我们给出了利益打动了他。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只要双方利益满意，之间不出什么幺蛾子，合作共赢还是很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