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晨的反应当真敲响了乔罗心里的最后一道警铃。
办公室内的窗户并未彻底关严，习习微风透过狭小的空间引进室内倒响起了阵阵呼啸，衬着两人此刻剑拔弩张的姿态。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恶劣，吕晨稍作平息后缓缓闭上了眼，眼底的暴虐彻底消散下去后才转过身来，用无理取闹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人。
“别闹了，你想去就跟着去。”
乔罗受够了这种要仰赖吕晨鼻息才能过活的感觉，这种敷衍的安置对自己来说更像是收容一只小猫小狗。
“我闹？”
乔罗顿时拔高了音调，连带着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这件事我从头到尾参与其中，最后的关卡就把我剔除出去，吕晨你觉得合适吗？卸磨杀驴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看着眼前这人稍显癫狂的模样，吕晨只觉得一阵头疼。
每天都盯着这张脸他早就厌烦了，曾几何时他甚至想把一切都跟乔罗把话摊开来讲。
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长期的床伴，并不是一个事事都要管教自己的人，可他每天都拿着一副主人的架势在公司里颐指气使。
几年前为了把何斯砚逼出公司，他这样做无可厚非，甚至还是自己的授意，但放到了现在就成了他继续行进的掣肘。
“你最好先出去冷静冷静。”
男人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谈，看着已经默默攥拳的乔罗，甚至在心里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你要是觉得我卸磨杀驴大可以主动提离职，看在你跟我四年的份上，公司的赔偿金和分手安置费我一分不少你。”
明明不是寒冬，乔罗却仍旧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当年他联手吕晨把何斯砚逼走的时候，得意洋洋的姿态还历历在目，不过才短短四年就风水轮转，该滚出公司的人也跟着变成了自己。
内心里强压的火气一度让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乔罗揶揄嗤笑的声音终究还是吸引了吕晨的视线，皱眉瞧着他那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姿态。
“当年你赶走何斯砚的时候可没这么体面。”
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甚至连小腿撞到了茶几的桌角都没感到丝毫的疼痛，一个劲儿的往吕晨的伤口上撒盐。
“别说是分手费，你连他该得的赔偿金都没给吧。”
这些年每每在商场上跟何斯砚对上，吕晨都觉得后悔。
他那样耀眼的人当初愿意雌伏在自己的身下却不好好珍惜，甚至挖空了心思要夺他的权。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能有公司更多的话语权，觉得自己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威胁。
其实他没想让他走的。
只是想让何斯砚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要折断了他的翅膀，料想他也不会飞得太远。他跟晨忆集团的闹得那么僵，肯定没有几家公司真的敢招揽他，可他却把林邵泽给算漏了。
林邵泽竟然能把竞争公司之前的总监和老板的前情人安心的放在公司的管理层，甚至到了后期连整个分公司都让了出去。
看着何斯砚日渐崛起，甚至能在谈判桌上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出手时，他就知道这人再也回不来了。
“你被强制无限期休假了。”
对于面前这个惹得自己难受的人，吕晨再也没了隐忍的心思：“本来能好聚好散的，这是你自找的。”
乔罗听见这话也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摔门而去。
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吕晨猛地转过身去，格外用力的攥起拳来朝办公桌打了过去，连带着桌面上的茶杯都发出了不小的震颤。
翌日清晨。
去机场的这条路上的车流不少，时祈年漫无目的的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虽说没有留恋之情，但毕竟是舍不得夏冰。
“夏，以后还能常联系的吧？”
夏冰的眼眸中袒露着幽深难测的神情，半晌后才轻轻点了点刹车，奔驰车身行进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难不成你连网费都付不起了？”夏冰这声打趣终究还是带动了扯上沉闷压抑的氛围：“要是电话的话，或许还得注意一下时差。”
时祈年也跟着轻轻扯了扯嘴角。
眼瞧着机场的停车场出现在了眼前，心脏跳动的愈加猛烈。时祈年近乎贪婪的瞧着夏冰的侧脸，却在车身全然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把目光彻底收了回去。
男人下车后绕到后备箱处把时祈年的行李全都取了出来，直到听到副驾驶车门关闭的声音才摁下了锁车键。
“走吧，我送你进安检。”
一路无言，直至到闸机前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看着周围相送的人大多拥抱或挥手告别，时祈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艳羡。盯着夏冰好一会才迟疑开口：
“夏，可以最后抱一下吗？”
夏冰正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往前走两步迎接这个拥抱，却被面前这个男人不由分说的搂进了怀里。
那个温热的怀抱还是那样让人眷恋，时祈年猛地吸了一口气，把下额埋到了夏冰的颈间。遒劲的胳膊微微用力，显然是不舍：“夏，回国之后你都瘦了一圈，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吃饭。
夏冰知道三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自然没纠正他这话里带着的不甘和暧昧。只是同样伸手扣住时祈年的腰，在他的背上不轻不重的拍击两下：“不用担心我。”
这样安抚的动作让时祈年鼻头微微一酸，凭借着身高优势微微侧过头来，在夏冰的脖颈上隐隐落下一个吻。
动作轻柔之极，甚至不敢让夏冰有丝毫的察觉，算是给这三年来追求的有一个青涩的结尾。
男人的身形微微一怔，紧接着把时祈年推开来，面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在时祈年的注视下，夏冰递交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
“袖扣。”
夏冰直直对上了时祈年的视线，半晌后扬了扬胳膊，让男人看清袖口上佩戴着的那枚，艰涩开口：“我已经有袖扣了，当年你送给我的这枚，物归原主。”
那枚被夏冰佩戴在身上的那枚袖扣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时祈年苦笑着接过了夏冰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瞧，果然是当年林邵泽夜赴美国时自己挑衅他送出去的，半晌后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温润的笑。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男人重新把盒子扣好递了过去，眉眼间受伤的情绪掩盖的极好：“至少让我留个念想吧。”
夏冰只是淡然的瞧了他一眼，眸中的委婉拒绝更甚，稍稍扬了扬下颚，轻笑出声：“给你准备了留念想的礼物，但这东西我真不能收。”
看着男人朝自己递过来的玉牌，时祈年终究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在夏冰的注视下，把玉牌接过来系在了脖子上：“除了做手术和洗澡，这个项链我绝不离身。”
大厅内已经响起了提醒登机的声音，时祈年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挂在颈间的无事玉牌。
“一路平安。”
时祈年终究坦然的拉起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这一路没有回头，指示扬起左臂在空中挥了挥。
“要是有机会来美国做研究，记得来找我，随时恭候。”
直到时祈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夏冰这才稍稍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心里却格外欣慰。至少时祈年能放下这一茬去找寻新的生活。
夏冰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停止检票登机、时祈年所乘坐的航班奔入轨道，男人的嘴角才重新扯出了一抹笑：“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时祈年若有所感的透过窗户往下瞧着，在机舱内那稍显倾斜的角度愈发明显的情况下，所能看见的景物越来越小，直至隐埋在了云层中。
看着近在咫尺的朝阳和浮云，时祈年依靠机舱的椅背，闭上了眼。
……
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林邵泽站在酒店的会议厅外给夏冰发了消息，得知时祈年已经离开的消息后勾了勾唇角。
不出意外，今天该是双喜临门。
脸上的笑意还没等全然压下去，吕晨便带着浩浩汤汤的人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脸上的势在必得，甚至让他看人的眼神都显得睥睨。
“林总看来心情不错。”吕晨稍稍侧头往身后陈煜的方向瞥了一眼，笑道：“不知道拍卖会结束后，林总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在拍卖会之前竞手互放狠话的行为也不是没有过，所以此刻二人针锋相对的场面倒也不算格外突兀。甚至连带着围观的路人都颇有兴致的瞧了一眼，拍卖还未开始就剑拔弩张，两家都是势在必得，可就有好戏看了。
“这话吕总还是留给自己吧，”林邵泽格外淡然的把手机抄进了兜里，眼神中满是挑衅：“可别到时候空手而归，又说我这人做事不厚道，没给你留点儿汤水。”
“那林总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吕晨径直嗤笑了一声，“要不然我怕林总一个多月的努力付诸东流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情面了，相互对视片刻后，各自把视线放在了对方身边的人身上。
何斯砚手中拿着早早准备好的资料，对上男人的视线后，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朝着吕晨的方向点了点头。而林邵泽也把视线投注到了陈煜的身上。
圈子一共这么大，更何况又是高层的任免，像他们这两家竞手公司这样相互换了二把手的还真是不常见。
明明白白的修罗场。
“乔副总没跟着一起过来吗？”林邵泽刻意往吕晨的胸口扎刀子。
“早早之前就听说是乔副总顶替了斯砚的位置，原本想着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让他们两人冰释前嫌来着，没想到吕总还对他另有安排。”
“今天这场拍卖会有陈煜陪着我就足够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吕晨哪里是会咽气的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之前你们兄弟二人也有些误会，今天我把人带来给你赔罪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加焦灼，自然有人跟上来劝解。
在座位安排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吕晨和林邵泽竟是并排而坐，两人皆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欢迎各位企业家们光临陇柏连沧开发园区的拍卖会……”
拍卖会的开场致辞冗长而又繁杂，介绍完两个园区的具体情况后，吕晨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甚至还颇为挑衅地瞥了林邵泽一眼。
男人此刻压根没工夫搭理他，只在脑海中盘旋着接下来怎么把吕晨阴到谷底，有无翻身之日。微微侧头瞅见他那斜睨的目光时，林邵泽更是坦然的回以他微笑。
倒是把吕晨气得够呛。
“今天我们采用增价拍卖的方式，拍卖品为陇柏连沧开发园区地产资源包。拍价一亿两千万，每次加价幅度不少五百万，拍卖开始。”
几乎是拍卖师话音刚落下的功夫，会场里就稀稀疏疏举起了牌。
前期的拍卖林邵泽和吕晨并不着急下场，反而都各自装作一副坦然的模样看好戏，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内心此刻是多么的煎熬。
到了拍卖的尾声，叫价的人显然少了起来。吕晨瞥了一眼端正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默默勾了勾唇，径直加价两千万。
“一亿八千万。”
林邵泽听见这个报价眉头皱的死紧，原以为吕晨会徐徐图之，没想到还是个激进派。
白炽灯从头顶照射下来，稳稳的落到了林邵泽的身上，倒把他此刻端正的模样显得更加矜贵。面上虽吃惊，但依旧并未露出为难的神色，跟价道：
“一亿九千万。”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又各自偏过头去，两家集团的纷争直到此刻才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前面的交涉都还能算得上是和谐，你来我往间，已经把资产包的价格推到了两亿两千万。
整个会场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相互叫价的声音，其他人都秉持着观望态度，就看鹿死谁手。
“林总，还真是穷追不舍。”
吕晨眸子中已经闪过凶色，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客气，反而戾气十足：“只可惜你拿不下这两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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