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史旭东只觉得自己大抵是遭了水逆。
接连谈了几家公司，愣是没一家能给自己准确答复说要投资。只有安延那边稍有投资意向，却也要等到总公司那边上会研讨后才能给出结果。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的投资项目让他急得焦头烂额，沈东那边又闹出了幺蛾子。
“法务那帮人全是饭桶吗？当时怎么不做得干净些？”史旭东心里满是忧虑，面上的暴虐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
陈煜过来找他的时候可是把话撂得格外明白。
要么去公安局说明项目款项已经被追回，压根不是沈东贪污；要么他就会把证据造假的事儿捅出去，哪怕现有的证据不足以支撑减刑平反，但再加上沈东从狱中的上诉，案件重启那就是必须的。
原本就是陷害沈东的事儿，当然经不起查。若是骨头硬些选了后路，一旦沈东胜诉，那进局子蹲着的可就得是自己了。
秘书接到史旭东暴怒的电话诚惶诚恐，当年诬陷造假这事自己也有参与，但凡露出一点风声，出去顶罪的必然是自己。
果然在下一刻，他听到史旭东在电话那头放软了音调。
“小庄，我知道你跟我这些年做秘书受了些委屈，大材小用了。”声音通过手机的出音口传出，带着独有的电流声响，声音微微一顿继而开口：“这事儿咱得从大局思量，当年这事是你去办的，所以……”
秘书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也不能做些什么。沈东当年还算得上是老板的姘头呢，不照样送进了局子。
或许是电话那头沉寂了许久，史旭东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番怅然。
“老板我……”
不等电话那头说出完整的语句，史旭东就开口打断了他：
“其实这事儿并不难办，就说当年你规整项目资金的时候遗漏了沈东负责的这一部分。因为当时用的是沈东的卡作为中转，你当年的业务又不熟练，有些小差错很正常。”
“这理由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秘书脸上的神情极为僵硬，却也不敢把话挑得太明：“沈东那边应该不会跟我们打配合吧。”
电话那头的史旭东嗤笑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开口：“他会。”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约莫有半分钟，史旭东的声音才重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如果不配合，一口咬定是我们陷害了他，他出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挂断电话后，庄秘书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要是按这个说法，至少自己不用坐牢，只不过是背个锅而已。
史旭东脸上的神色可就没那么好了。使用个人以及境外的账户逃避税款，处罚金是少不了的，再者还要赔偿沈东的损失。
正在郁闷的劲头上，林邵泽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总的消息是真够灵通的，我这儿才刚刚处理完沈东的事，你那边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史旭东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按压着鼻梁，若是其他人的电话，凭借着这烦躁劲儿他还真不想接。奈何刚跟安延谈的那个投资项目，还需要林邵泽提交给林氏集团的董事会。
“陈煜联系的你对吧？”
史旭东一听到这个人名只觉得脑仁疼，之前也没得罪过这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人现在应该是跟着吕总吧？项目做的也是风生水起。”史旭东知晓陈煜跟林邵泽是什么关系，当年背刺这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哪怕人家是有案底的，也有不少人上赶着跟他合作。”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邵泽又跟史旭东闲聊了几句，直到挂断了电话，才重新对上杜康的视线。
“啧，真让我猜准了？”
杜康的语调微微上扬，推测出来是一回事儿，得知结论又是另一回事儿，飞快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这孙子是真能蹦跶，真尼玛阴魂不散啊。你跟这小子做室友属实是倒霉了。”
“沈东这人报复心极强，出狱后你可得小心点儿。”杜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着实是忍不住开口提点：“他们现在已经狼狈为奸了，还卓有成效，一步步的，你可得走得妥贴点。”
“行，知道了。”
告别了杜康，林邵泽这才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准备去公司。眼瞧着路程都行进了一半儿，林邵泽脑海里却蓦然间闪过了一道身影。
沈东即将出狱这事儿，夏冰是一定得知道的。当年夏冰对自己渐渐疏离，就是因为这张破嘴长了没用，现在绝不能犯一样的错误。
傻逼也不可能在一个坑里摔三次，但凡自己再想瞒夏冰，那脑子不用就可以捐了。
“去夏冰家。”
这门敲了好半天才缓缓打开，林邵泽下意识地低头瞧，果然夏冰又没穿鞋。那双脚的指肚胖嘟嘟的，形体却又格外好看。
前段时间网上还火过，一个人的脚长得太过于教科书式的完美，被广大网友叫喊着要做成骨架标本。可林邵泽认为夏冰的脚，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视线太过于灼热，夏冰也顺着男人讳莫如深的视线低头看了看，当机立断穿上了拖鞋。
“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夏冰的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林邵泽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被夏冰这么一问，又把思绪扯回到了正事上。
“有件事儿我得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虽然短时间可能不会出什么事儿，但谁知道呢。”
夏冰被他这话给震的愣了愣，下意识地错开身给林邵泽让路，随着房门咚的一声阖上，才开口：
“出什么事了？”
林邵泽自然而然的闪身进了厨房，接了杯水：“沈东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会出狱，在看守所的时候他跟陈煜是一间牢房的狱友。这次能提前出来，也是陈煜在背后运作。”
话音回荡在客厅里，夏冰久久都没能缓过神来，而目光也变得深沉难测起来：“你就因为这事儿赶回来的？其实电话里也能说。”
林邵泽手中拿着的玻璃杯还未曾放下，就猛的抬起头来，顿了好半晌才开口：
“我觉得之前因为我喜欢自作主张这件事儿惹了不少麻烦，我尝试着改呢。一得到这些消息我就急赤白脸地赶回来了，忘了还能打电话。”
看着林邵泽那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做出这种委屈的神情，实在是有些画风崩裂。夏冰先是浅笑了一会儿，紧接着心里漾起了一阵暖流。
予……
昔……
少顷后颔首：“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赶我？”
林邵泽猛地从委屈的神情中窜了出来，这变脸速度足以纳入北影教材，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些指责：
“不是冰哥，你这跟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我打个水漂都能听个响、集市套个圈儿都能有参与奖吧。”
林邵泽搁那一站，凭借着高出夏冰将近十公分的身高垂眸，愣是盯着夏冰有些心虚。
“那你想要什么？”
林邵泽看着夏冰这略显局促的动作，正要脱口而出至少亲一个，又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应该浪费在这点儿小事儿上。
“现在想不出来，先欠着。”
“欠着？”
夏冰抿唇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错觉，感觉林邵泽不比三年前成熟多少。难不成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真有点道理？
“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夏冰抬起手腕来瞧了瞧时间，默默盘算着出差的准备：“我这还有老多东西没收拾呢，沈东这事儿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出差？”
林邵泽正要点头离开，却猛然捕捉到了话语里的关键点。
“你去哪儿出差？出差多久？用不用我送你？”
夏冰并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拖拽到了衣柜旁，接连收拾了几件衣服后才开口：
“接连去好几家医院呢，有一个医院联合的出诊，少说也得十来天吧。压根用不着你送，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
男人强行按下心中的悸动，愣是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自己不被需要的感觉，就连面容都变得憔悴了些。
“你不是刚给你大学老师做了手术吗，不用你亲自盯着？”
“有均川呢。”
夏冰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停顿，自然也没察觉到林邵泽听见“均川”这两个字时咬牙切齿的神情：“刚我打电话问过了，老师恢复的还不错。”
林邵泽微微抬了抬下巴，虽然这么长时间见不着夏冰有些不乐意，但这是属于他的事业，又怎么会阻拦。
“行吧，那你到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给我打电话。”
……
公司里的账目密密麻麻的摞了一堆，陈煜却并不感觉到厌烦，甚至有一种找到了自己所属价值的成就感。
在看守所里的这几年，过的那简直不叫人的日子，所以在面对现如今的生活时，他更是想要拼尽全力的握在手里。
看着史旭东发来的消息，他格外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想来也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身边就会添一员猛将。
沈东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业务能力极其强悍，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把那家事务所经营的有声有色。毕竟在会计审计这一行业里，吃的就是人脉和资源。像他这种从头开始打拼，能到那个程度的，绝对是人才。
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可用的人。
嘴角的笑意还没能收敛下去，办公室的门就被径直推开。甚至连敲门的迹象都没有，乔罗就已经撑着胳膊压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陈副总。”
听着他那咬牙切齿的动静，就知道这是来者不善。陈煜只是好整以暇的端起了胳膊，往椅子上一栖。
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乔罗更是一股子热血直冲脑门，顺手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无数印染着字迹的A4纸在空中飘散，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更有几张更是飘落到了陈煜的跟前。
“乔副总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有什么事儿可以慢慢说。”陈煜顺势朝着办公室门外瞧了瞧，外面果然已经围了一圈儿好事儿的人：“当着员工的面给我没脸，是不是不太好？”
“你现在知道要脸了？”
乔罗气势汹汹的把散落在桌上的纸张团了团扔进纸篓里，颐指气使的瞧着陈煜：“我手底下的金牌业务员被吕晨提干派遣去了外地，我现在一个可以用的人都没有！这事儿是你撺掇的吧？！”
陈煜强行按捺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实在是想不出来这种人是怎么坐到的副总经理的位置上的。
“你在说什么？”
看见陈煜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乔罗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这张伪善的面皮，但唯留的理智还是让他忍了下来：
“你手上要资源没资源、要人脉没人脉，却一个劲儿的出单。我这边跟进了半年的客户都能被你撬走，陈副总真是好能力啊。”
“都是给公司走量，从你手里跟从我手里出单有什么两样吗？”
乔罗格外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要是没什么两样，你干嘛挖我手底下的业务员？你从狱里呆了这三年，就学会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还是说你就惯会背后捅人刀子？”
话音才刚刚落下，陈煜那双眸子里就徒添了些猩红和阴晴不定。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伤疤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来，可乔罗却揭的这么彻底。
“住手！”
不等他两人动手闹起来，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踹了一下，发出剧烈的声响，连带着门板都剧烈震颤起来。
陈煜和乔罗两人齐齐望着门外瞧，却在见到吕晨的身影后猛的安静下来。
男人先是呵斥着在门外吃瓜的员工回去工作，随后把门一关看着这满屋的狼藉。
“两位副总今天是真给我长脸，我从这行混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两个高管在办公室里大大出手的。”哪怕是声音不大，眸子中所涵盖的戾气也足够让两人噤声。
“怎么着，两位是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