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阿姨收到了季乐黎出院的消息后，把家里上上下下都仔细打扫了一遍，连犄角旮旯里都一尘不染。
回家的路程不长，大约二十分钟，季乐黎身体还没好透，在轻微颠簸中撑不住精神，很快便靠在霍凌琛肩膀上睡着了。
宋怀薇从副驾驶递过来个毯子，压着声音道”给小崽搭上点，千万别着凉了。“
霍凌琛接过将季乐黎裹住，将人搂紧些，紧接着抬手摸了摸季乐黎的鼻尖，触感温热。
“还好，不凉。”
宋怀薇静静注视着季乐黎的睡颜，看到他瘦削的小脸轻叹一口气，满脸愁容“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食谱，一点肉也没见长。”
季乐黎像是做梦了，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他迷糊着睁开双眼，抬头看到霍凌琛后又缓缓合上，呼吸很快恢复缓和，脑袋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肩膀。
宋怀薇见状没再说话，怕声音打扰到季乐黎，自己默默拿出手机划拉，霍凌琛轻拍着季乐黎的肩背哄着他，宋怀薇的手机屏幕不受阻挡地进入视线。
她正在光速打字和营养师理论，发小作文似的发了三四条。
他们都太想季乐黎能好起来了。
到家后，季乐黎还没醒，见他睡得沉，霍凌琛没舍得叫他，只把他裹严实了一路抱回了房间。
季乐黎刚贴上床， 本来绵长的呼吸一顿，逐渐变得不规律，他的手指只轻轻一抖，立马被霍凌琛握住。
“到家了。”霍凌琛贴着他的耳边柔声道。
季乐黎头有些晕，睁开眼睛时眼前天旋地转，缓了几分钟才恢复正常，房间里没开灯很昏暗，他咳了几声，哑声道“想喝水....”
刚睡醒的声音绵软无力，霍凌琛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将他的上身托起，倒了温水喂给他喝。
“慢点喝，小心呛着。”
季乐黎喝了小半杯，觉得有些提不劲，稍微有些气喘，霍凌琛见状神色忽沉，他沉默着调试着制氧机，把鼻氧管给季乐黎戴上。
“难受吗？”他揉着季乐黎的发顶，轻声问道。
眼前季乐黎脸色很白，脑门上一层冷汗打湿了额发，脑袋在软枕上左右辗转着。
他的心里莫名烦躁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没出息，刚出院到家床还没捂热，身体就出了状况，像是跟他有仇似的，见不得他好。
是因为环境变化了？
或者是累到了？
总不能是没睡好觉困的吧.......
季乐黎对自己实在无语，在心里给自己找的理由没有一个说得通，只能虚弱地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霍凌琛，认命地小声道“有一点。”
霍凌琛面上不显，在床边坐下，手扶在季乐黎的胸口缓缓地揉，“吸会氧，如果实在不舒服还是得回医院。”
季乐黎抿着唇点头，抓紧霍凌琛另一只手，讨好似的晃了晃，道“先不告诉妈妈，我缓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闭眼睛。”霍凌琛俯身在他的眼皮上落下安抚的一吻”别怕，我在这。“
心脏倒是没什么痛感，只是喘不上来气，季乐黎闭上眼努力调整着呼吸，氧气的摄入勉强让他好受了些，可喉咙的干痒却让他忍不住咳嗽。
季乐黎有些躺不住，这一咳便停不下来，霍凌琛抱着他坐起来，轻轻帮他叩背，安抚道“没事，稍微坐一会。”
季乐黎将下巴搭在霍凌琛的肩膀上，胸口的憋闷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耳边充斥着不健康的呼吸音，肺里刺痛，垂在身体两吃侧的细白指尖爬上轻微的紫绀。
“咳咳....哥哥...难受.....吸药.....药.....”
季乐黎撑不住身体的力量歪倒下去，被霍凌琛托抱住，他徒劳地将脑袋后仰，苍白的脖颈上尽是冷汗，青紫的静脉因为充血变得明显，喉口颤动，呼吸哽住，完全没力气吸气。
霍凌琛撑着季乐黎的脑袋，将气雾剂送进他口中，季乐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霍凌琛的小臂，那片皮肤上很快出现红色的划痕，生理性的眼泪蓄了满眼
“唔...咳咳.....咳咳咳.....”
鬓发湿透，很久没出现过的濒死感再次降临，季乐黎只觉得害怕，他的胸口快速起伏着，大力呼吸的同时他祈祷着心脏不要跟着凑热闹。
冰凉的药争先恐后地涌进气管，为氧气开辟道路，季乐黎眼前花白一片，好在吸了两次药后，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气势弱了下去，胸口吓人的哮鸣音逐渐消失。
他终于找回了些意识与知觉，双手失了力气垂落在床上，指尖依旧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呃....“
霍凌琛把药放到一边，再次把他抱坐起来，扶着他的脑袋搭在肩膀上，让他能更通畅地呼吸。
“好点了吗？”
季乐黎艰难地点了点头，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他粗喘着，总算能发出声音了，鼻尖酸涩，眼睛很快湿润
“哥哥...咳咳.....我真没用.....”
霍凌琛心间一痛，问道“谁说的？”
季乐黎扯了扯嘴角， 呼吸还是有些急，话语间夹杂着气音，苦笑道“事实就是这样......这样的身体....就算做了手术....也好不起来....“
心里无端聚起怒意，霍凌琛脸色自然不好看，无言就是他的态度，他又给季乐黎喂了药。
“哥哥....我没说错吧....你应该也这么觉得.....”
霍凌琛轻拍他后背的手停下，呼吸渐渐变得很重。
季乐黎疑惑“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咳咳....咳....”
没等到回应，季乐黎忽然被拉开。
“唔....”
嘴巴忽然被堵住，季乐黎本无力半睁的双眼瞬间睁大，毫无遮挡地迎上霍凌琛的怒意。
药物的苦涩蔓延，季乐黎舌间一痛。
“哥哥....”
霍凌琛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愈发强势，季乐黎眼尾微红，眼前再次出现黑色雪花，耳畔像是隔了层膜，什么都听不真切。
“季乐黎，从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主意这么大？”
霍凌琛瞬间爬上血丝的赤红双眼让季乐黎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
紧接着就是冷到毫无温度的声音，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刺，精准地扎进季乐黎的心脏。
“我最爱的哥哥，我爱你。”
“请不要为我流泪，我会心疼，如果我不幸离世，你就跟小贺姐姐在一起吧。”
霍凌琛呼吸都在颤抖，逐渐咬牙切齿
“她是一个很好很温柔也超级优秀的人，是个健康的爱人，你们很般配，可以互相照顾，在一起一定会更幸福，最好能再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
声音戛然而止，很长一段时间，霍凌琛都没有再开口，他注视着季乐黎蓄满泪水的双眼，分辨不出眼底的情绪。
空气中只剩下两个人杂乱急促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直到霍凌琛出声的前一秒，季乐黎仿佛有所感应，屏住了呼吸。
“希望你能早点忘了我，不被影响太久，开心快乐地活下去。”
信上的那段话霍凌琛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他早已倒背如流，每每想起，心如刀绞。
霍凌琛凑近，食指在季乐黎的心口轻点两下“季乐黎，你的心呢。“
季乐黎倒吸一口气“咳咳咳....咳咳....”
他哭喘着，急得心跳加速，刚想开口道歉，手背上忽然砸落了什么东西，触感湿润，季乐黎低头去看，是一滴水。
他愣愣地抬头，只一眼便看清了霍凌琛脸上的泪痕，一时间耳畔轰鸣，心里的防线紧接着崩塌，瞬间溃不成军。
从小到大，季乐黎没有看过霍凌琛流泪，他向来是高冷的，体面的，坚强的，甚至除了平静，严肃连更大更丰富的情绪波动他都没见过。
更别提现在，霍凌琛居然在他面前哭了。
季乐黎乱了阵脚，身体里如万箭穿心一般剧痛，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口，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在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霍凌琛隐忍的能力在这一刻丧失，潮水般的情绪反扑，泪顺着下巴滴落，一滴滴砸在季乐黎的心坎上。
“是我还没有让你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还是你根本不信我。”霍凌琛扯开季乐黎掐在一起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小黎，别哭。”
手下的身体温热，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尤其有力，撞得季乐黎手掌生疼，他害怕地往回缩。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季乐黎没有力气，胸口因为每一次呼吸刺痛，但他还是要说“我错了.....哥哥对不起.....”
“别哭....别....哥哥.....你别哭......”
霍凌琛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湿润，可怕的自控力让他迅速调整着情绪，及时找回理智，还是怕刺激到季乐黎
“我在手术室外面等你，不知道手术会不会成功，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他把季乐黎按进怀里揉了揉，语气缓和下来“小黎，你能感受到吗。”
那时候的痛就像是在霍凌琛心底埋下了一颗炸弹，直到今天，季乐黎说他好不起来，说自己没用，终于引燃爆发。
霍凌琛疼惜地轻抚季乐黎颤抖的脊背，心疼大于气愤“宝宝，多给哥哥一些信任。”
他在季乐黎的发顶落下一吻“好不好？”
季乐黎哭得停不下来，感觉自己又要犯病，自己够着药抖着手吸了两口“呃...好....哥哥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霍凌琛把制氧气氧气浓度调高是，帮季乐黎按着穴位顺气“不说对不起。”
“哥哥爱你，别再把我推给别人，哥哥只有小黎。”
小时候霍凌琛觉得世界上最难说出口的就是情感，肉麻矫情且无聊，可现在面对季乐黎，他毫不吝啬地表达，甚至恼怒自己从前的冷漠寡言。
从此以后，他不允许季乐黎缺乏安全感，更不允许他妄自菲薄。
现在的季乐黎哭得停不下来，逐渐把霍凌琛胸口的衣料浸湿，心脏隐隐作痛，刀口也开始神经痛，他体力消耗太大 ，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了，说话声音和呼吸都变得虚弱。
“我也.....只爱哥哥.....”
“只有....哥哥.....”
霍凌琛见状慢慢扶着季乐黎躺下，把他搂在怀里裹紧被子，看着有些迷糊的小孩紧贴着他合上了眼睛，哄着他安稳入睡。
他低头在季乐黎的额头上轻吻，像是对待珍贵的宝贝一般。
霍凌琛看到他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眼尾一直流着泪，想到他有可能到刀口不舒服，想去给他拿药，刚离开一点，手便被一股轻微的力量扯住。
季乐黎忽然变得不安，他艰难地往霍凌琛的位置挪，直到补上那一点空缺，重新与霍凌琛贴合。
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开合着，霍凌琛凑近去听
“别走.....别走哥哥.......”
霍凌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痛，眼底的爱意肆意蔓延，他在季乐黎的唇角落下珍重一吻
“我在。”
雨天过去，乌云散开，夕阳带着无尽阴霾西下，借着黑夜孕育希望与光明。
从此，再无苦难。
“小黎，好梦。”
--------------------
完结了哈~
高冷霍总和可爱宝宝黎的故事就到这啦~
这几天没更新是在重写，因为原来的审核过不了。
感谢大家的评论支持~下一本见~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