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季乐黎被推了出来，贺晓跟在后面，脚步拖沓，累得走路都有些费劲。
季乐黎上半身裸着，胸口贴着一道巨大的纱布延伸到脖颈下，被子盖着浅浅一层，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到起伏。
霍凌琛看着他，心早已碎成渣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乐黎的脸色好像比刚进医院抢救回来的时候还要差上几倍。
输液架上三大袋血正顺着输液管进入季乐黎的身体，他两只胳膊都扎上了针，脖子上也贴了纯白色的止血贴，应该是手术中注射急救药留下的创口。
季乐黎双眼紧闭，给人一种再也无法醒来的错觉。
好想抱抱他。
就一会。
季乐黎立即被推进了ICU，和先前的不同，这间是新空出来的床位，有道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
一整个晚上，因为术后生命体征不稳定，ICU里一直有医护不断进出，季乐黎始终任人摆弄，没有一点反应。
气管插管的管道反反复复被拔开吸引反流上来的血，引流瓶里的血量也随着时间逐渐增多。
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天光微亮时，季乐黎开始发烧，从三十六度七到三十九度二仅仅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
贺晓到医院的时候，季乐黎已经因为肺部感染导致心律不齐，监护仪上的血氧只有百分之七十。
情况危机，所有医护立即采取急救措施，带有一定刺激性的药注射进身体不到三十秒季乐黎开始浑身抽搐，巨大的手术创口涌出血液，将纱布浸透。
贺晓冷静给药，将季乐黎的头偏向一侧并保持后仰，颈部抬高。
抽搐持续一分钟，季乐黎渐渐缓和下来，血氧随之掉到百分之六十五。
因为免疫低下，一旦发生感染，肺部恶化的速度会非常快，一定程度会引发呼吸衰竭危及生命。
就换个纱布的功夫，血氧又掉了百分之五，贺晓皱眉，听诊器在季乐黎胸口游走
“这样不行。”她眼眸中出现难意。
医护在ICU里监护，贺晓出来和霍家说明情况。
“还是感染了，而且很严重，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上ECOM，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钱不是问题，只是我不能保证小乐黎一定会好。”
说到这，贺晓又想到季乐黎术前对他说的话，她看向霍凌琛，男人脸色非常糟糕，淡漠的双眼略过一切只盯着里面正与病魔斗争的小孩。
贺晓心里抽痛，不为别的，只为季乐黎棘手的病情。
他的意志力比同龄人要坚强不少，甚至可以说在失血那么多的情况下能挺下来已经是奇迹，贺晓也在赌，赌季乐黎会不负她的期望，按照她的设想一点点地好起来。
可在疾病面前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渺小，生命好似捧在手心的沙，越想抓就越抓不住。
贺晓苦涩地笑了笑。
ECOM很快开机给季乐黎用上，恶化情况有效控制住，季乐黎的血氧一天比一天要高，这是好事，可肺里的感染想要好转却没那么快。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贺晓评判季乐黎的身体数据，终于达到标准，批准脱机。
肺部恢复正常，顺利地开始工作，只是在季乐黎恢复意识前，还是需要依靠气管插管连接呼吸机辅助呼吸，他的心脏恢复得很慢，刀口也刚刚开始结痂。
“稳定下来了，下午就可以转到特护病房。”
一个月都没怎么合眼的霍凌琛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睡了个整觉。
特护病房里，宋怀薇攥着季乐黎小时候戴的大金锁坐在床边望着他瘦脱了相的小脸哭。
霍凌琛听到声响醒了过来，坐起身时盖着的大衣顺着身体滑到腿上“妈。”
宋怀薇转头，脸上四道泪痕交错“儿子，妈太心疼了。”
霍凌琛被一个多月积攒下来的疲惫反扑，刚醒过来时略微有些晕眩，他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清醒了些“嗯，没事了妈。”
他起身抽了两张纸帮宋怀薇擦了擦脸，随即将手伸进被子里，感觉到暖水袋温度有些凉了后，重新装了热水裹好毛巾塞回去。
季乐黎因为失血导致现在总是体温过低，没了热水袋被子里基本没热气，身体损伤太大哪怕输了血也无济于事，只能靠后面慢慢养慢慢补。
心电监护仪“滴—滴—”的规律声响听着让人心安，送走了宋怀薇，病房再次剩下霍凌琛和季乐黎两个人。
短短一个多月的世界，霍凌琛反复尝到了失而复得的滋味，他们独处的时间很多，季乐黎因为生病昏睡占了大半。
信纸被霍凌琛贴身带着，上面的内容已经倒背如流。
“她是一个很好很温柔也超级优秀的人，是个健康的爱人，你们很般配，可以互相照顾，在一起一定会更幸福，最好能再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
傻子，真是个傻孩子。
没心没肺，可怜又可恨。
霍凌琛在病床边坐下，俯身轻轻搂住了季乐黎。
“哥哥抱会。”
“小黎可以醒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