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薇怕霍凌琛太累，想跟他换班，惨遭拒绝，三个人聊到季乐黎撑不住睡着才散。
第二天临到中午宋怀薇带着排骨汤来了，季乐黎还没醒， 霍凌琛叫他也没反应，他们不敢耽误，贺晓好不容易调班休息一天，补觉计划直接泡汤。
季乐黎又昏迷了，心脏病导致心脏跳动起来超负荷，压力过大，没办法承受再多的生理活动，于是机体只能强制休眠。
这一次季乐黎一直睡了两天，睁眼的时候恍惚到分不清今夕何夕。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迟钝得像是一个星期没睡觉，浑身酸软无力，累到下一秒仿佛就要猝死，季乐黎小幅度动了动唇“哥..哥哥......你在不在.....”
眼前被巨大的氧气罩挡住视线，在浑身不能动的情况下让人很难不感到心慌。
床边凹陷了些，霍凌琛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季乐黎呼出一口浊气，杂乱的心音渐渐缓和。
“我在这。”
霍凌琛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季乐黎缓慢地眨眼，身体无力到呼吸都费劲“还好....”他哑声道。
霍凌琛把他胸口的被子掀开，把手覆上去“宝贝，贺晓说手术要提前了。”
季乐黎皱起眉，呼吸节奏乱了一阵，“不....不要......”
“不做....”
霍凌琛心里也舍不得，可这道坎是必须要迈过去的，逃避只会让结果变得更糟。
“别怕小黎。”他缓缓抱起季乐黎，让他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呼吸“不是想跟哥哥在一起？”
季乐黎吸了吸鼻子，眼底已经泛着泪花“想....可是害怕.....”
霍凌琛也不恼，他忍下心里的对未知的恐惧，尽量扮演好一个成熟稳重且可靠的角色“只要手术成功，小黎就会好起来。”
“小黎不想吗。”
季乐黎偏头在霍凌琛的大臂衣袖上蹭掉眼泪，氧气罩跟着歪了些，被霍凌琛扶正。
他等了会，直到季乐黎微微点了点头“我会一直陪着你，宝贝。”
“百分之七十，概率很高，哥哥相信你。”
季乐黎又摇摇头，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不....不.....”
他的呼吸很粗重，一个字喘好几下才能发出声来，季乐黎实在是难受，感觉自己气管的直径起码比正常人少一半。
霍凌琛轻叹，见自己实在哄不好人，于是直接把季乐黎一整个从被子里剥出来，他身上的管子几天前就摘得差不多了，现在除了胸口杂乱的电极片线有些碍事，没什么能牵制住他。
季乐黎浑身软趴趴地缩在霍凌琛怀抱里，像小孩似的被被子包裹住，只留下一颗圆乎乎的脑袋。
霍凌琛抱着人轻轻晃了晃“哥哥说话也不管用了吗。”他温声道。
季乐黎因为体位的变化还有些眩晕，他闭着眼缓着劲，后脑被霍凌琛有力的臂弯撑着很舒服，意识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决定离家出走。
“管....管用的.....”
后背被霍凌琛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季乐黎浑身聚起暖意，人也更加疲倦。
“等小黎好起来，我们一家就去旅游，去各种好玩的地方，吃各种好吃的东西。”
霍凌琛低头贴着季乐黎的耳根“小黎最喜欢出去玩，哥哥记着的。”
温热的泪滴在霍凌琛脸侧，像是瞬间变烫了几千倍，烫得那片皮肤都在疼。
“不会....不会死掉.....”
“哥哥不会.......和....姐....在........”
季乐黎没能说完这句话，霍凌琛不明所以，怀里便一沉，低头再看，小孩再次昏睡过去。
他就这样抱着，看着季乐黎安稳的睡颜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眨眼又过了半月。
季乐黎每天被霍凌琛哄着，磨着小性子，耐心温柔地劝说着，终于对手术不那么抵触。
确认手术日期后，贺晓开始用专门的特效药调整季乐黎的身体数据，这些药打进身体都不可避免地出现各种各样的副作用，药物不同症状就不同。
例如全身肌肉疼痛，血管刺痛，持续的心悸心绞痛，刺激肺部瘀滞的气血排出导致呛咳出血，胃部剧痛犯恶心，无止境的呕吐.....
每一次季乐黎都疼得满头大汗，那么能忍疼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痛，频繁地求着医护求着家人说“不治了....不治了好不好.......”
一张小脸被折磨得发着青白，额头上的血管变得尤其清晰，那片皮肤仿佛一擦就破。
每经历一次，霍凌琛便被毫不留情地凌迟一次，他开始强迫自己忙碌起来，每天照顾季乐黎的空隙全部安排满工作，不让自己有回想季乐黎痛苦的时间。
某个雷雨天，季乐黎被雷声惊得心绞痛不止，他缩在霍凌琛怀里发抖，脸上痛色尽显。
“哥哥....如果我没了....你会难过吗....”
紧贴着的那片胸膛明显变得僵了一瞬，放在背后的那只大手停止动作，只轻轻地搭着。
“你说呢。”霍凌琛反问道。
季乐黎的嘴巴在氧气罩下抿了抿，稍微思考了一会，小声嘟囔道“别难过....”
窗帘挡不住闪电刺目的光，映出霍凌琛眼底的疲累，季乐黎抬头看了看，那双长时间被泪水浸染过的双眼尤其明亮，本就不太坚强的心理蔓延出无限悲观。
季乐黎把脑袋埋进霍凌琛的胸口“要是我没了.....说不定你会轻松些呢....”
很长一段时间，季乐黎感受不到霍凌琛的呼吸。
钳制住他的双臂猛然收紧，季乐黎被霍凌琛紧紧按进怀里，越来越紧，恨不得融为一体。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季乐黎手术前一天。
当天晚上，一家人都在医院陪着，季乐黎的身体数据好了不少，人看着也精神些，肋骨上的伤在不使劲的情况下已经不会疼了。
临睡觉前，季乐黎把一家人都赶出了病房，说是要搞点创作，黎氏机密暂时不可外传。
家里人溺爱，都顺着他来。
好在没出什么事，第二天季乐黎被顺利地推进手术室。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开了季乐黎抱在怀里宝贝了一整晚已经皱皱巴巴的黄色信封。
——————
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爸爸妈妈，还有我最爱的哥哥：
见字如面。
我是季乐黎，一个可怜的孤儿。
听说我出生在一个还不错的家庭，爸爸妈妈经营着一个火锅品牌，生活还算富裕，他们都很爱我，可惜他们太早就离我而去，虽然我那时候没有什么记忆，现在也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每次生病昏迷的时候，好像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他们给我加油给我打气，在我病得严重濒死时总能梦到他们，他们离我很近，近到仿佛我伸手就能碰到，可真的触碰到后，他们就会将我狠狠推开，跟我说“宝宝，别往这走，你要坚强努力地活下去，你还有很幸福的未来。”
阎王带不走我，因为我有爸爸妈妈。
我是季乐黎，一个在小姨家饱受冷眼和虐待的孩子。
失去父母后，我被小姨接到家里，等我真正有了记忆时，那个温柔的小姨已经不复存在，她说我是累赘，说我给他们家带来晦气，说我不吉利，会莫名其妙地打我，工作不顺心的时候，和老公吵完架后，她的亲生女儿惹她生气之后……倒霉的只有我。
因为总是生病，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她的钱，让她更加憎恨我，到后来她连药也不给我吃，说忍一忍就好了，反正又死不掉，我就在没有药没有氧气的情况下捱过一天又一天。
她的亲生女儿耳濡目染也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她会往我的饭里吐口水，不允许我夹菜吃，干吃白米饭真的很噎，小姨和小姨夫就当没看见，甚至嫌我吃的慢，刚吃两口就收走我的碗，每天都好饿好痛，好像要死掉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姨又生了个孩子，是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可爱，像个洋娃娃，我不敢走近，只是远远地看了眼便被小姨打了一巴掌，她说我的病会传染，让我离他的宝宝远一点，让我滚出她的家，永远不要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但我实在太痛了，她们变本加厉地辱骂我虐待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收拾好自己的所有东西偷偷踏上了归途。
阎王抓住机会想带走我，可惜再次失败了。
我是季乐黎，一个被爱包裹着的最最最最幸福的孩子。
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去，也可能是好运降临，我阴差阳错地闯进了别人家里，在这里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三个人。
他们让我知道原来餐桌上可以有我的碗，有我的水杯，吃饭的时候可以吃菜，睡前可以有牛奶喝，难受的时候是可以立马吃药的，冬天的被子是比夏天要厚的，衣服穿旧了是可以换的，做噩梦的时候是可以被哄的，生病了是不用自责的，被爱是不用还的......
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幸福得不真实。
前段时间我一不小心心脏骤停，是哥哥再一次从阎王手下抢回了我。
明天我要做心脏手术，需要开胸，光是想到胸口会被刀子划开我就害怕，怕疼，更怕我会死在手术台上。
亲爱的爸爸妈妈，最爱的哥哥，说了这么多我却还是觉得词不达意，你们对我，一个又难养活又娇气又麻烦的小孩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如果我不幸离开了，让阎王得了逞，请不要为我难过，更不要自责，我会变成一个福气小幽灵，钻进小时候妈妈送我的平安锁里，一直陪伴着你们。
毕竟我这辈子全部的运气都在遇见你们时消耗殆尽，如果没有避开这百分之三十，我也知足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感谢你们，祝愿你们健康幸福到永远，平安喜乐，万事胜意，这辈子没有机会报答，下辈子换我养你们，也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们。
我最爱的哥哥，我爱你，请不要为我流泪，我会心疼，如果我不幸离世，你就跟小贺姐姐在一起吧，她是一个很好很温柔也超级优秀的人，是个健康的爱人，你们很般配，可以互相照顾，在一起一定会更幸福，最好能再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希望你能早点忘了我，不被影响太久，开心快乐地活下去。
如果幸运之神再次降临
我希望爸爸妈妈和哥哥能抱抱我
一会就好。
季乐黎
2024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