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权的异能跟格斗体术都远远不及江馁,这个江局倒是一点儿都没担心,但奇怪的是陈权的状态。
很奇怪。
有点陷入了某种游戏里的BOSS狂暴状态,裸露在外的皮肤筋络四起,泛着异样的红,灼热的体温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意思。
他眼睁睁地看着被江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alpha忽然脸上爬上一种堪称狰狞的神态,双手握拳,朝着江馁的位置猛然下砸——
地面开裂,飞沙走石,江馁连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陈权的异样,眉眼里透着点犹疑。
“……”陈权表情扭曲,森白尖锐的牙齿上染着点血迹,看着极为吓人。
他脸色变得凶狠,猛地往前一击——
“……”
江馁勉强接住他这一拳,直直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出去数米才堪堪停住。
“……”
江馁抬头,就在这须臾之间,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一根钢筋插进了他的皮肉,穿透了腹部。
尾端的铁锈还滴滴答答留着粘稠的鲜血。
“……!”
段母没忍住险些起身,她说:“怎么回事,江馁打不过他吗?那个S级?”
江局也有些感到不可思议,江馁应该不会被陈权伤到才对,虽然能自愈吧,但是人是会痛的啊……
“你们的那个支援呢?还有多久到?”段母问。
江局刚准备回答,就见不远处的江馁一把抽出腹部的钢筋,因为短暂的疼痛而踉跄了一下。
很短的破绽,但用于反击是足够了。
但陈权居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被动无比地被江馁手中那根迅速刺来的染血的钢筋直接洞穿了脖颈。
鲜血飞溅,血肉横飞。
“…………”
有人喃喃道:“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结束。
只见陈权明明被洞穿了致命伤,伤口却在用一种快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愈合,血很快就止住了。
脖颈处血肉模糊的伤痕里探出细细麻麻的肉芽,那些肉芽仿佛有生命一般,攀上钢筋,并试图吞噬。
“啊啊……”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
江馁眼睁睁地看着陈权的眼白逐渐替代眼中那一段黑色的虚无,盘根错节的红色血丝变得越来越多,逐渐挤满了那对眼眶,像是快要爆开的爆珠。
“啊啊啊啊啊………………”
怪叫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冷风吹过,吹得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江馁听着他的惨叫越发清晰,渐渐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一瞬间,陈权整个人居然开始肿胀,像巨人观一般,鼻子、眼睛、嘴巴,全部错位,仿佛有个人在往他身体里吹气,灌水。
接着——
“嘭——!!”
他炸开了。
地面全是濡湿鲜红的血迹,还有几条不成型的“肉”挂在了钢筋上,犹如单个生命体一般扭曲活动,最后归于死寂。
“炸……”
这仿佛误入欧美血腥恐怖片的场景能把人吓得不清,甚至有人看到脚底那颗骨碌碌滚来的眼珠子,惊声尖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
陈权死了?
这是……进化失败?
还是某种来自其他维度的生物的惩罚?
各种各样的猜测挤满了众人的脑海,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捂住了眼睛,躲在了角落。
“他……他炸开了吗?他是炸开了吗?”
有人呆愣在原地,喃喃问。
“……”江局也被吓了一大跳,鼻腔里全是那股难闻的血腥味,他捂住鼻子,被呛得咳了几声。
“江……”
“段裴景呢?”
江局:“……嗯?什么?”
江馁转过身,他的脸上也沾了不少血,加上那双犹如玻璃珠子般毫无波澜的眼睛,有种深到发黑的阴森感。
他在害怕?
还是在生气。
江局一时间读不懂他的眼神。
接着,就听omega在腥臭的空气中,几乎是咬着后牙重复道:
“……段裴景呢,人在哪里。”
……
……
*
半个小时前,布锐斯倒在泥泞中,一只拥有悍然巨力的手牢牢摁住他的头,力度大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瞬间挤爆对方的头颅。
咸湿的血液从额头滑进他的齿缝,腥甜的味道充斥了他的鼻尖,段裴景的声音此时从头顶冷冷响起:
“好了,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布锐斯双眼涣散,眼底是被异能围住的一片黑色虚无,他张了张口,喉咙的声音像拉锯般嘶哑:
“把……钥匙……”
“……”段裴景微笑,“你跟我开玩笑吗。”
“……”布锐斯艰难抬手,从身上掉出了一个木盒子,段裴景的注意力被转移——
那是个很古式的盒子,从锁到盒身,都说明着这是个至少已经有了二十年以上历史的盒子。
段裴景甚至从记忆里找不到任何一丝关于这个盒子的记忆。
……什么玩意儿。
“我只要……”
布锐斯闭了闭眼,“我只要这个就可以了。”
段裴景低下头。
“理由?”
布锐斯的眼睛剧烈地震颤一下。
“没有理由。”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眼神涣散,“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段裴景反复嚼了嚼这两个字,真心觉得有点搞笑,下一秒,一块石头猛地砸向布锐斯的右手。
布锐斯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下,剧烈的痛感瞬间从手臂传导至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经都在突突地跳。
“…………”
异瞳的alpha此时满头大汗,湿黏的汗水将他的额发弄得乱七八糟,绿瞳里幽幽闪着阴晴不定的光。
手腕处传来拉扯的声音,是段裴景。
他将他手上的某个东西生生从血肉里扯了出来,布锐斯目光一定,眼底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瞬间犹如潮水般翻涌了上来,他听见对方说——
“巧了。”
“……”
段裴景捏着那根染血的编织手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漠然道:“这是老子的东西。”
“…………”他伸出手,想要去拿起那枚微不足道的盒子,里面或许是关于异变的样本,也或许是一场空,但无论如何段裴景也不会让其落入布锐斯的手里。
可下一秒——
“哈哈……”
段裴景手指一顿。
只听布锐斯从带血的胸腔里挤出笑,先是淡淡地笑,接着越笑越大声,最后直接敞开了笑。
笑够了,他跟翻书般地陡然阴沉下来。
“我早该想到……”
“我早该想到……”布锐斯脸上的皮肉在抖,牙齿不正常地发出“嘎吱”的声音,眼底的猩红清晰可见。
“这种循规蹈矩的行为本来就不适合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一种狼狈又没什么礼仪的粗暴方式,逃命般地挣脱了段裴景的束缚。
不过与其说挣脱,不如说段裴景没有使劲儿。
因为现在的布锐斯,已经对他造不成威胁了。
段裴景抬手接住他挥来的一拳,毫无威力,毫无意义的一拳。
他有些厌烦:“你……”
忽而脸色一变,声音变调:“你他妈……!”
另一只手在段裴景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猛地击中了盒子——
“啪嗒!”
他把手中那个珍视不已的盒子摔碎了。
段裴景眼神也终于有了一瞬间卡顿。
这一刻,无数个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来回翻滚。
布锐斯想做什么?
破罐子破摔?
想把东西摔碎,最终所有人都落得一场空,什么也拿不到?
但这么做的话,他所珍视的一切,花费毕生心血的研究即将毁于一旦,这是任何一个研究员都不会想要发生的结果。
所以段裴景完全没料到,也没觉得他的目标居然是摧毁这个木盒子。
但下一秒,他停下了动作,缓缓眯起了眼。
因为盒子里并不是他们之前所猜测的什么“解药”“样品”,而是一张,泛黄的书信纸。
布锐斯踉踉跄跄地弯腰,从那堆乱七八糟的木盒子碎屑里,捡起了那张纸。
……只是一张纸。
一张纸,让布锐斯珍视如宝?
段裴景心中涌上一股惊疑不定的诧异感,让他恨不得上去就扯着对方领子狠狠质问“他妈开什么玩笑……”
但无人知道那张纸上有什么,但从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的那一刻起,布锐斯疯了。
他短暂地笑了一声,不可置信、惊疑不定,甚至是有种原来如此的意料之中的情绪,全部杂糅在了一张脸上,变成了一种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
他后面的话简直乱七八糟,就算是把电报搬过来翻译不出个结果,所以段裴景觉得他疯了。
他甚至都没有想要上前的欲望了。
或许布锐斯就会这样死在这里,抱着他未尽的梦想。
段裴景刚想上去补个刀,布锐斯这张脸他实在是厌烦又讨厌,不补不行。
“……”
就在他迈开一步,诡异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裂痕遍布的地面猛地从中破开,段裴景被这突如其来地一炸被迫后退,诧异抬头。
地缝并未裂开太大,但缝隙中突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飞速生长出无数根肉芽,看着有点像克苏鲁照进现实。
……段裴景的异能也没了个七七八八,全靠肉搏打到现在,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见此情况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这些肉芽的样子十分奇特,猩红的外表有些像被强行剥掉皮的人体组织,血淋淋的表面上裂开几道裂口,这些裂口张开时,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牙齿。
数量之多,令人发指。
……叫人怎么说呢。
简直是该死的眼熟。
段裴景下意识抬头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发觉布锐斯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魔怔一般死死盯着那张纸的右下角的角落里,某个事物。
肉芽仿佛有生命一般聚集在一起,肉壁跟肉壁接触的一瞬间,筋络跟肉皮之间拉扯出一道黏糊的丝线,快速,却清晰地融合到了一起。
然后调转矛头,攻了过来——
“……!!”
段裴景立刻躲入一颗巨大的碎石之后,但这块碎石也撑不了多久,下一秒,碎石被诡异的巨大触手直接击破——
“……艹。”
段裴景飙了句脏话。
这个“玩意儿”的本事倒是只有AB级水准,但被布锐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消耗得差不多了的段裴景,根本来不及应对。
段裴景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肉芽打不中他之后,居然猛地调转矛头,将毫无防备的布锐斯打飞了数米远。
“……???”
这不是他的手段?
……也是,段裴景想。
如果是布锐斯的手段,何必到现在才拿出来,除了能拖延一下时间,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掂了掂手里重量不轻的钢棍,心说这下又得肉搏了。
……
……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几个正从废墟里拖出被掩埋的蓝池的救护人员忽然吓得一个脱手,险些把可怜的蓝池摔下石子路。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
斑驳的墙壁上攀附了几根“爬山虎”,只不过这种爬山虎的模样与正常的不同,不论是颜色还是形状,或许都与爬山虎搭不上边。
但除此之外,已经无人能够用其他的名字取命名它了。
暗红的藤蔓破土而出,粗壮的枝丫犹如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包裹住了其中诡异的物质,无数根暗潮涌动的血管跟血丝在其中来回穿插。
渐渐的,越来越多,直到张牙舞爪的影子逐渐笼罩掉下方僵在原地面露惊恐的医护人员。
“啊啊……”
有人一边摇头,一边发了疯似的拉扯着手臂处不知何时连接上的“枝蔓”,这些“枝蔓”像一条条恶心粘稠的吸血虫,贪婪地扎根在了活人的手臂上,刺下血管,渗入骨髓。
“……!”越来越多人上去帮忙,却发觉自己也有心无力。
这些藤蔓繁衍的速度越发快,甚至隐隐有笼罩掉整座城市的趋势。
“救命……救命……”
快被藤蔓吞噬掉的医护人员涕泗横流,挣扎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
忽然——
“嗤——”
一道迅疾的蓝色电光破开空气,用一种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速度,犹如一条蜿蜒的游龙,折转着,飞速将这些藤蔓削成了好几段。
“…………!!”
是醒过来的蓝池跟庄铮鸣。
蓝池的额头处还有鲜血,顺着额头狼狈地流了下来,庄铮鸣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他妈……什么东西。”
……
有人陡然失去桎梏,见来人是他们二人,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叽里呱啦道了半天的谢,终于在混乱中把事情的大概说了清楚。
“那些东西就是突然出现的,之前的调查从未出现过……现在应该快到市区了。”
蓝池跟庄铮鸣一听这话立马就坐不住了,随便吩咐了几句,就要走。
“等,等等!”有人惊慌叫住了他们,等蓝池回头之际,他们指了指他的手臂,“您的胳膊……”
“……啊这个。”蓝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早已血肉淋漓的伤口,触目惊心,要说不痛是不可能的。
他与庄铮鸣对视一眼,回头露齿一笑,“无伤大雅。”
……
……
*
这边的段裴景刚把手中的钢筋从上之下刺入这坨庞然大物之中,粗壮的肉芽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
段裴景手下一顿,猛地抬起头——
那头顶粘稠的肉壁居然缓缓挤开了一条肉缝,肉缝里是一颗滴流转的眼睛,而现在,它居然在哭。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一连串的凄嚎从粗粝嘶哑的无数张嘴里吐出,刺耳的诅咒犹如实质,从四面八方朝着段裴景呼啸而出——
“……这可真……”
段裴景啧了一声,实在是形容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恶心?
谈不上,他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棘手倒也不至于,这玩意儿虽然块头大,但攻击跟速度都出奇得与它狰狞的长相十分不相符。
那还有什么能够称得上能实质性地感受到的,就是这似有若无,堪称恶心的熟悉感了。
与段裴景当时从庄铮鸣那里得到关于“异变”的消息,还有在X国的那一簇冲天的藤蔓。
……段裴景舔了舔嘴角的血腥,让那股铁锈味刺激刺激味蕾,最后顺着食道流进体内。
他笑了,笑得很没诚意。
“能做到这份儿上,你们也是够王八蛋的。”
钢筋犹如一柄回旋镖,直直穿透空气,打着旋狠狠钉在了“肉芽”的眼睛上。
这一下,彻底拉断了某根绷紧的弦,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伴随着惨叫声消失着的,是它那巨物般的身躯。
化成了星火飞扬的灰。
“叮——”的一声,钢筋从高处掉落,被信步走来的Alpha顺手接住,直直走到废墟中,才停下来。
布锐斯倒在废墟里,估计刚刚那一下子给他造成的伤害不轻,段裴景甚至都感觉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难以察觉。
但那张信纸,却还是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段裴景稍微怔愣了一下。
刚想伸手去拿,岂料布锐斯忽然攥得更紧,拒绝的意味很重。
“…………”
干涸的血块已经堵塞了他的喉管,声音也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气音。
“……这个,跟你无关。”
“Dusa……已经是你的了……这是……我的。”
“…………”段裴景难得没有出言怼上几句,他余光扫过了布锐斯手中遗落的角落里,有一串英文。
……不是江馁的笔记。
说起来也很滑稽,江馁长得很漂亮,偏偏一手字写得犹如流入下水道最后被里面流浪的老鼠泄愤踩了几脚后的产物。
或许是因为文化隔阂,亦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段裴景暂时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总而言之这么一串堪称娟秀有力的笔记,绝对不会是江馁写的。
那会是谁写的呢?
段裴景刚想追问这一切的主使人,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一道窸窣小声的轻响响起,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布锐斯。
是他的手指,还是头,亦或者只是被风吹动的衣摆,滑落了某块细不可微的石子。
总之不会是他自己故意造成的声响。
因为他的状态实在是差到了几点。
白人alpha的双眼已经没了什么焦距,嘴唇乌青,手指不断痉挛地发着抖,喉咙里还在不断发出一些难以辨认的声音。
——这是濒死的特征。
段裴景左耳听完了换右耳听,总算听出来了点好歹。
最后一段是……
“……什么什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