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馁趴在段裴景的肩膀上,所有纷乱嘈杂都渐渐消失,他沉沉了睡过去,短暂地卸下了警惕,久违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把玩着一根做工粗糙的手绳,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彩线抢了过去。

  “……你敢抢我东西?”江馁有些不满。

  小alpha不以为然:“这不是给我的?”

  “给你的。”江馁轻描淡写,“你要是想死的时候,就拿去上吊。”

  “上吊的我也要。”alpha说,“你就是给我的。”

  alpha戳戳他,见他仍旧不理人,就扭到另一边去瞄他:“生气啦?”

  江馁烦不胜烦,顺势掐住他下巴,毫不留情地把人一拖,冰冷地说:“——再敢凑上来,我就弄死你。”

  “你不会的。”alpha维持着这个姿势,笑着说。

  江馁问:“为什么。”

  “嗯……”Alpha思考一会儿后很认真地说,“你不是这种人。”

  “……我就是这种人。”话虽然这么说,但江馁还是松开了手。

  “Dusa。”alpha说,“你上次在训练场碰到的那个alpha,本事怎么样?”

  江馁眼睛里泛起点迷惑:“哪个?”

  “就是那个S级的,个子挺高的那个,喜欢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的那个。”

  “……还行。”江馁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比你强。”

  “……”alpha脸色僵了僵,妖异的瞳孔暗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复,“你喜欢他?”

  “不喜欢。”江馁斩钉截铁。

  “为什么?他不是很厉害吗?”

  江馁说:“我讨厌花孔雀。”

  就算是S级又怎么,每天只知道傻傻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问一大堆莫名其妙无关紧要的话。

  跟大脑没发育完全的类人猿一样,江馁面无表情心想。

  “……”

  “我也觉得。”alpha笑了笑,“你天赋这么高,就该一辈子留在这里才对,所有企图改变这一点的,都有罪。”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江馁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alpha贴上去,“我听说你的异能是双攻击异能吧?那还参加异能检测干嘛。”

  “不是我要去的。”江馁说,“是他们说我应该去。”

  “真的?那为什么没去?”

  江馁抿起唇,想到什么,手指有点不安地攥紧,皱眉。

  “……我不想去。”

  alpha好像完全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干嘛不去,为什么不想去?”

  因为……因为什么?

  因为他要保护……谁?

  江馁大脑发胀,盯着他幽深的绿瞳,忽然诡异到发麻:“……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alpha念着这几句话,看不出他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后恳切地说,

  “就当发泄发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吗?作为交换,我把我的异能调查结果告诉你。”

  江馁:“……”

  他不是很感兴趣。

  alpha又问:“你身体还有其他不适吗?除了之前那些。”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alpha说,“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做朋友的吗?”

  “……”江馁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视线转向桌面上好好被安放着的简笔画,那是alpha送给他的,半晌后,他抬眼,“那你不能告诉别人。”

  alpha展露笑意,眼底浓烈的情绪仿佛藏着深渊巨口一般,深不见底。

  “嗯。”

  ……

  江馁盯着那双眼睛,他的情绪就快要被那股黑暗吞噬殆尽,难以遏制地想追问——

  你说好的呢?不告诉别人的呢?

  忽然,场景突变,他脚下踩的地板忽然开始塌陷,疯狂摇晃。

  他就站在流沙中心,脖子上的异能环限制了他的行动。

  仓惶之间,他下意识抬眼去寻找那个能够救他的人。

  而那双熟悉的深绿色瞳孔,正在惨白的墙壁下。

  在再安全不过的边缘静静凝视着他不断下陷,徒劳的挣扎、惊慌失措的面庞——

  他在笑,那样纯粹的,充满着恶意跟诡异的满足的笑意。

  他如他所愿,坠入了深渊。

  浓郁的憎恨跟后悔的情绪凝结成墨水将这段往事冲刷成毫无色彩的黑白。

  江馁眼看着那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一股脑地拿着东西冲了进来,拿起电击棒不容置疑地按在他的腰上。

  等待他双膝一软,身体失去行动能力后,就毫不留情地掐住他的后颈,熟稔地往外拖。

  他还在模模糊糊地找着渺茫的希望。

  黑沉的视线缓缓移向人群中的那个Alpha,下一秒,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视线下移。

  一根电击棍毫不留情地挥舞下来——

  陷入黑暗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诚恳地说: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选择我,Dusa,真的,谢谢你。”

  ……

  再次醒来时,omega被强烈的白光刺痛了眼。

  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拷在了冰冷坚硬的特制手术台上。

  周遭除了密密麻麻的监控,空无一人。

  而裸露在外的腺体上多了一条墨色的花中蛇,是他最讨厌的生物。

  它吐着腥毒的信子,满怀恶意地盘旋在他白皙脆弱的后颈上,充满着屈辱跟强迫意味的图案,烙在了他的身上。

  “……”

  江馁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本能地不想再回忆接受这一切。

  放开我。

  放开我……

  青筋犹如一条条毒蛇盘踞在惨白的肌肤上,但他只是将唇部咬得血肉模糊,冷汗直冒,没有叫出声。

  “你必须接受无法接受的现实,才能成长,Dusa,我在帮你。”

  帮我?

  江馁太想笑了,以至于他就在梦里就这么笑出了声。

  这人实际上只是想要折断他的翅膀,好来欣赏他痛苦、挣扎甚至是求饶的惨状而已。

  江馁再清楚不过,所谓的爱跟帮助,都只是掩藏在这种冠冕堂皇的假象之中,混淆视听而已。

  ***

  H市公路。

  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被拦在马路旁。

  那牛逼轰轰的汽车尾翼跟流畅的车身引得不少人注目,无时无刻都在彰显着它价值几千万的身家。

  尤其是那个靠着座椅安睡的omega。

  他的头发似乎刚被清洗过,半干不干的碎发耷拉下来,裹着一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而另一旁的驾驶位空了出来,段裴景第十八次耐心跟交警解释:“他真的只是睡着了,我急着有事儿呢,哥们儿,要不这样,你跟我一块儿走,我现在真着急。”

  “谁跟你是哥们儿,别乱攀亲戚。”交警喷道,“来来,我给你细数细数,我问你要手机,你说坏了,你说你是异调组的,你说ID卡没带,我叫你把这小哥叫醒,你说他睡太熟,不能叫,老弟,你叫我不怀疑你我都难办,你把我当傻子啊?那小omega明显是发情期到了,你当我瞎啊,当街嫖娼下药被我逮了个正着吧?你小子,老实呆着吧,派出所的就在来的路上,敢跑我就给你贴条!”

  “……”段裴景憋着气,心中默念一万遍佛经,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还是没忍住,“你丫……”

  “还骂脏话是吧?”交警唰唰写了张条,十分正气凛然不畏强权,啪一下贴车门上,“罚款二百!”

  段裴景:“……”

  他指着自己肩头:“谁家嫖娼会往肩膀上捅一刀?”

  “那就更要抓了!”交警瞥了一眼车内的omega,嘟囔着,“像你这种办事不成反被干掉的富二代我见多了,告诉你,法律就是正义!”

  段裴景这下是真想给他来一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