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在地上时, 临时标记也刚好结束。
谢梵星的眼神变得更加清明,犬齿慢慢收回,他看着面前白嫩肌肤渗出的血渍, 片刻后, 伸出舌尖缓缓舔了舔。
谢梵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的话没错,他在临时标记上完全是个菜鸟。
标记过程是真的特别痛。
但是虞又自始至终都没有声张,反而谢梵星在他脖子上舔舐的行为让他轻颤了一瞬。
好像是动物在xx过程后的温存似的。
“你干嘛?”
那种被压制的感觉莫名让虞又浑身不自在, 立马不爽地推开谢梵星,“还有人在。”
远处传来军靴踏地的脚步声, 谢梵星已经恢复正常, 被虞又推开也不生气, 仔细聆听了片刻, 笃定道, “军队来了, 不用害怕。”
他是正常了,被标记的虞又身体发软, 那种不能自由掌控身体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他发誓再也不能让谢梵星标记他了。再有这种情况, 他也要咬谢梵星一口!
他身体虚弱,只能靠在一边, 谢梵星眉头担忧地蹙起, 虞又却冲他摇摇头, 挑眉。
“谁害怕了,不是队长害怕了么?刚刚还慌乱地让我离开, 真是的。说了让你相信我吧, 我的枪法很准的。”
他微微昂起下巴, 本来以为谢梵星不会理他,谁知对方竟然冲他微微勾起嘴角, “嗯,你很厉害。”
谢梵星脸上还带着血色,浑身肃杀之气,但虞又却奇异地能够读懂他软化的温柔。
……奇怪。
这人一旦能好好沟通,虞又反而觉得很奇怪。
心里很奇怪,身体也很奇怪。
明明他最讨厌谢梵星来着。
明明谢梵星是原著害死他的那个攻来着。
明明……在梦里,谢梵星也未曾对自己有过半分的情谊。
那时他被关在监牢里,让他不要走,让他留下来。
……但是他走了。
他没有回头看过他哪怕一眼。
然后就走了。
大概是被标记完的Omega会更加脆弱,梦境里那些残酷的碎片让虞又头痛欲裂,捂住了太阳穴。
“虞又,你怎么了?虞又?”
谢梵星连连喊了好几声,只见到虞又捂着脑袋一脸痛苦之色,当即顾不得更多,将他抱了起来,飞奔向赶来支援的医疗队。
恍惚间,虞又只听见谢梵星难掩慌张的声音,“是临时标记出现的症状,请马上帮我们处理!”
随后他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丁时年温柔而亲和的声音。
“请大家将他交给我。”
虞又闭上眼,深深沉入梦境的黑暗。
……
他再次梦见了原文里的“谢梵星”。
一身笔挺的军装,胸口戴满功勋章,肩章的鸢尾花开得极其灿烂。平整军帽下,是一双脱离了稚气,不怒含威的浅淡双目。
他坐在办公室主座,正在批阅军务。
侧门被打开,阿塔温温柔柔地走进来,端着托盘:
“老公,先用餐吧,你看了那么久,早就看累了。”
“谢梵星”嗯了一声,阿塔识趣地靠近,将托盘放了下来,道了午好后便离开。
虞又旁观着他们客套。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也没像之前以为的那么好啊。
他试着动了动,发现在这个梦里他竟然可以操纵身体,于是想了想,便追到门外去看阿塔。
他身着贵族Omega的奢靡服饰,一个人在偌大的公爵府邸走着,自言自语。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攻略成功啊?明明系统说快了,可是男主攻真的好难攻略啊。”
虞又猛地停住脚步。
他在说什么?
系统?攻略男主攻?
谢梵星你这B到底是几个人的男主攻?!
虞又生怕这个梦因为自己太过惊疑而提前醒来,便跑回书房去看谢梵星。
他正在光脑继续批阅文书,虞又仗着他看不见自己而凑近,文书上的内容却让他瞳孔一颤。
[私以为耶格星、艾索星、黑蒙星等小星球残余势力过多,可以以这次人体实验设计为借口,屠城,一个活口不留。]
虞又没有看见发信人,谢梵星眉目冷然,没有丝毫旧情,最终在光屏上写出答案。
——即刻执行。
虞又摇头,难得惊恐道,“不行!谢梵星!”
他抓住谢梵星的衣袖,抓到的只是梦境的虚无,他怔然,“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里也有你过去的亲人啊,你全部不要了么?”
谢梵星什么也没有说。
……
“虞又,虞又?”
虞又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周遭还有人的笑声,有些嘈杂。
看来他进医院了啊。
丁时年一直坐在他的身边,看样子是陪护了很久,漂亮的双眼泛着血丝。
“你的腺体有点发炎了,真是的,梵星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虞又感觉到腺体凉凉的,说,“是你给我擦了药?”
“嗯,是的。”丁时年忽然长叹一口气。
虞又敏锐发觉他有话没说,“怎么了?”
“还好当时我在,不然你二次分化的秘密就被捅出去了!”丁时年拿手指戳虞又的下巴,越戳越气,“你二次分化还敢让别人标记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能把这么温柔一个人逼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虞又揉了揉自己的脸,“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和你说了……”丁时年欲言又止,“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虞又:“?”
这熟悉的不详的预感。
丁时年胸膛起伏两下,终于还是忍住抓狂的冲动说起来了。
“作为Omega,你和梵星匹配度高达90%。”
“……什么?”
饶是虞又也很震惊,他知道两人匹配度高,也没人说能高成这样啊。
这在整个帝国恐怕都不会有更高的匹配度了。
“还有更重要的没说,”丁时年盯住虞又,用一种看小白鼠的带着科学探究的眼神盯住他。
虞又眨眨眼,“干嘛呢?”
“因为契合度太高,临时标记导致二次分化提前。”丁时年唇吐出几个无情的字,“而你的分化结果更加倾向于alpha。”
“也就是说,你不再是Omega了,但暂时也不是alpha,更不是beta。”
丁时年打开光脑,扒拉开图片给虞又看那什么也看不懂的医学报告图,纠结地得出结论:
“准确来说,你处在一种……AO叠加态。”
虞又懂了。
既不是ABO任何一种性别,那他不就是个纯纯的男性么?
感谢谢梵星,帮他找回真正性别。
——个P啊!
“我也没想那么多。”虞又脑子还嗡嗡疼,“能把他叫过来么?我也有话对他说。”
“你不会要告诉他吧?”丁时年握住虞又的手,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松开了,“暂时先别告诉任何人,你的情况很特殊,等我们回到耶格星再做详细的检查。”
虞又怀疑地看着丁时年,对方目光纯粹,无丝毫的杂质。
虞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告诉谢梵星,只是想和他聊聊。”
丁时年松了口气,目光又带上揶揄的笑意,“那就好,不过他现在不在,去执行花神祭任务去了。刚刚要不是我把他赶走,他就一直在你病床旁边等着呢。”
花神祭开始了?
虞又掀开被子,在丁时年的惊吓中火速跑出了病房。
“喂!”
丁时年望着虞又离去的背影摇摇头,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嘛……你俩怎么一模一样。”
和谢梵星一样,都是一句话不说就跑去干大事。
刚刚谢梵星把虞又送过来的时候,一声不吭,满脸是血带着戾气的样子把随行医生吓得以为发生了血案,差点报警抓他。
**
花神祭已经不远了。
穿过那片沙漠地带就可以到达。
虞又在前行过程中,看到不少游客,都在仰头对着天空看。
花神祭最有名的除了花神游街和花神祭祀,最后就是烟花。
据说在非常非常古老的年代,那个时候的人们会刻意开烟火大会,在绚烂的烟花下,将祝福写在木牌上,而后串着红绳挂上高大的树木。
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们,都在等待花神祭的烟花。
接近目的地,虞又放慢了步伐,他看到前面人头攒动,想来祭祀已经开始了,他听到了悠扬的手风琴乐声。
奇怪。
分明是手风琴的声音,但是虞又莫名耳熟,可他确信他从没有听过这首不知名的音乐。
他的音乐品味从来没有那么高级,他是个低俗的人,向来只喜欢听点刺激感官的摇滚。
他好不容易进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抬头仰望高空那块浮空平台,忽然愣住了。
谢梵星已经重新置换了一套干净的服装,作为司仪花神,与天赐花神共同祈求来年的赐福。
但他把象征神圣与权力的锡杖放在一旁,拿起了游街艺人的手风琴,为众人演奏着音乐。
虞又终于知道这该死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这首曲子,是他曾经教过谢梵星的那段音乐改编而来。
绿风一般柔和的乐曲让众人沉浸在万物生长的盛大之中,周围的树木开始发芽,房屋上的紫藤花也在这时发出紫色小花来。
谢梵星忽然抬起眼帘,朝下看去。
虞又的目光与他在半空中交汇。
周遭节目氛围喧闹,两人目光无声,却好像足以胜过万语千言。
耳边忽然清净了。
但是涌动的血液、躁动的心跳却如此嘈杂。
虞又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的感觉让他十分陌生。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
不,那不应该叫梦,应该叫做……未来。
虞又在来的过程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阿塔不是局中人,不是他所知道的“男主受”,那么他所能够改变的未来又有多少?
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唯一想要做好的事,就是保护母亲,保护自己的故乡。
他不能讲求私情,得搞清楚,一定得搞清楚未来谢梵星收到的文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脏的鼓动已经停歇下去。
虞又偏开视线,在一片欢呼声中缓缓退出人群。
谢梵星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在茫茫人海中淹没。
手风琴的声音忽然停歇下来,植物新生的枝叶在空中摇摆几下,缓缓落了回去。
谢梵星垂下眼帘,十分茫然。
虞又刚刚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好像又不高兴了。
是不是因为标记太疼所以生气了?
谢梵星想到这里,把手风琴塞到旁边人手里,对正在焚香的安吉莉亚公主低声说,“我的环节结束了,我要离开了。”
安吉莉亚公主笑了:“好的,感谢您,祝您找到幸福。”
谢梵星颔首,从高台上利落地跳了下去,惊呼声中落在一旁的小树林里,很快没了踪迹。
alpha和Omega在缔结标记后,短时间内会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这种感知让谢梵星一直落不着地的心有了兜底的安全感,他实在是很不擅长猜测他人想法。
近了,他脚步缓下来。
他能感知到虞又就在附近。
……他的Omega就在附近。
心中确认的称呼隐秘而欢喜,谢梵星微微攥紧手心,他很少感知鲜明的情绪,此时手心已经出了薄汗。
分不清是对Omega的占有欲,还是什么别的心思。
谢梵星拨开树林层叠的叶子,终于在前面的市镇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他。
他加快脚步,想要出声呼唤,但在距离接近时又顿住。
虞又背对着他,站在一株矮小的柑橘树前,像根修长的柱子般杵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经过,让他的存在显得有些突兀。
谢梵星停在人群另一边,只是看着虞又的背影。
他忽然理解了俗世AO那些恋爱分分合合的常事。
面对一个人,进一步,还是退一步,结果都会不一样。
因为在乎,所以束手束脚。
明知虞又太善变,太危险,却逐渐控制不住自己。
“咻——”
忽然,一束烟花冲上了天空,在雾蓝的夜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花。
随后是接连的烟花礼炮。
谢梵星抬头望过去,但他看向的是虞又的方向。
让他惊讶的是,虞又已经转过身,眼中笑意深深地望向他。
繁复的烟花落在他面前只是陪衬,那一瞬间,好像再也不存在什么别的东西。
家训族规,贵族礼节,那些犹豫的都不再是理由。
谢梵星踩着烟花的声响,走向对面。
虞又只是看着他。
烟花的亮光映在谢梵星眼瞳里,照在他原本埋进阴影的脸庞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暖了起来。
他想起梦境里冷漠无情的男人,再看向面前这个年轻而骄傲的alpha。
片刻后,下定了决心。
“在这里干嘛呢,队长?”
虞又站在谢梵星面前,好笑地看着他。
谢梵星眼中有烟花的光彩闪烁,衬得他的眼睛更加绚丽明亮了,看向虞又的时候,无端带上几分柔和。
“我没事,你还好么?”
虞又摇了摇头,唉地叹了一声,“某人可是把我腺体都咬烂了啊。”
谢梵星:“……”
他很利索道,“对不起。”
虞又盯住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说:下次还敢?”
谢梵星眼珠移动了一下,面容还是冷峻的,“没。”
心虚了。
虞又看他心虚只觉得好笑,拉着他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吊坠,递给谢梵星,“给,送你的。”
谢梵星顿了顿,才伸手接过,“送我?”
“某人易感期的时候可是吵着闹着要我给他买东西呢。”
“……是么。”
“我骗你干什么?你还答应了要付给我报酬。”虞又笑得眼里晕满了亮晶晶的月光,“你看看你付得起么?”
谢梵星凝视着手里虞又给的玩意儿。
吊坠是由粉色的玉石和浅紫色的小绳构成,看上去不贵,是个普通的纪念品。
谢梵星摸着上面凹凸的纹路,指腹的温凉触感让他收紧手心,而后道。
“我很喜欢。你想要什么报酬?”
虞又抱起胸,“咦,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你主动给么?”
谢梵星“嗯?”了一声,诧异地扬起眉梢,“上次吃饭你说要把选择权交给Omega,这次让我来选?”
……孺子不可教也。
虞又摇头,“像你这么直的alpha,是找不到对象的。”
谢梵星愣了愣,花瓣般的嘴唇缓缓抿起,那双淬满星光的眼睛像被水洗过,湿漉漉地盯着虞又。
怎么有点像只被抛弃的狗狗。
虞又觉得好笑,想起自己的目的,从腰上拿起狐狸面具,忽然覆盖在了谢梵星脸上。
狐狸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谢梵星一动不动地看着虞又,他的面容被藏起,可是那双深邃而灵动的眼睛却彰显着他所有的意思。
不用言语,不用表达。
虞又循着自己微末的心意,闭上眼睛亲在了面具上。
谢梵星的瞳孔缩紧,他眨动着睫毛,垂目看看面具,又看看虞又。
……为什么他亲面具,但是没有亲他。
虞又只亲了一下,在谢梵星耳边放轻声调,厮磨着他有些泛红的耳垂说道。
“我刚刚在橘子树上挂了小木牌,许了一个愿。”
“梵星哥哥可以猜一下,是什么心愿。”
谢梵星猜不到。
虞又靠他那么近,他易感期都要发了。
仿佛也没指望他,虞又自顾自说完。
“我许的是——‘请让谢梵星在今天感到幸福’。我的能力无法带来幸福,只能祈求真花神替我保佑你,起码在今天。”
虞又退开时,对方的耳垂红得滴血。
他把面具拿了下来,对上谢梵星控诉一般无声的眼神,笑得更加欢快了。
“队长,不,梵星哥哥……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吧?”
谢梵星睫毛一颤,把脸转了过去,脖颈那一块都是红的。
虞又歪着脑袋,“梵星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你——要不要和我成为合约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