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说好的死对头呢【完结】>第45章 真正的初见

  今晚的活动着实有些一波三折,但是蒲荣玩的还是很满足。他很少有这样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因而也就格外兴奋,夜晚躺在床上关了灯,却还是在脑子里不断地回放夜市的热闹场景。

  想起最开始李前川说的话,他又有几分感慨。训练营马上要结束了,今晚的愉快经历很难再现,恐怕只能作为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留存在他心里了。

  他躺了好久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调整了好几次睡姿。

  在他又一次挪动着身体,手脚并用试图把被子掖严实的时候,旁边床上的谢阳洲忽然出声了。“你睡不着吗?”

  他以为自己动静太大吵到谢阳洲了,心虚地停止了动作,问他:“吵醒你了?”

  黑暗里,谢阳洲答:“没有,我也没睡呢。”

  蒲荣隐约听见谢阳洲那边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是他翻了个身。谢阳洲翻过身来,小声道:“睡不着那我们聊聊天?”

  蒲荣觉得稀奇,没想到谢阳洲会提出这种建议,饶有兴趣地问:“聊什么?”

  “聊……聊聊未来啊,前途啊什么的?”

  他没想到谢阳洲会给出这么正经的回答,兴致一下子灭了大半。“这种话题又空又大,我才不聊。”

  却听谢阳洲赶忙道:“哎哎哎别嘛,那我们不聊远的,就聊近的。”他好像又翻了一下身,挪了一下枕头,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聊点轻松的,嗯,就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最开始卷来卷去的原因?”

  之所以选择这个话题,一是因为谢阳洲有点想试探蒲荣现在对他的态度,二是因为他以为在这个话题上上,蒲荣会很容易与他达成一致。不曾想蒲荣却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良久才犹豫着开口——

  “呃……我哪知道,我一开始都懒得理你。是你非要来招惹我,我才开始卷你的。当时想的是:把你揍趴下,你应该就心服口服不会纠缠我了,谁知道你战斗力那么高啊。”

  谢阳洲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当做劲敌的蒲荣,最开始根本就懒得理自己,甚至根本不清楚谢阳洲为什么对他抱有那么大的竞争欲。

  竞争青训营名额、求爱于巧思这两个说法——似乎一直以来都只是吃瓜众人单方面默认的。

  谢阳洲有点急,“原因是青训营啊,是为了争全校只有一个的青训营推荐名额啊!不用经过选拔就能进青训营,你不心动?你不是因为这个才卷我的?”

  蒲荣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啊……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但是一开始我觉得名额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落到我手里来着。”根本没想过你能对我构成威胁的可能性。

  谢阳洲:“……”听得出蒲荣已经在努力学着委婉和谦虚了。

  他咳咳两声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我从一开始就被青训营的推荐名额馋得不行。我是真没想着要和你组队,但是院长都拿青训营的推荐名额来诱惑我了,很难不答应。”

  蒲荣噗嗤一声笑了:“你是不是打算,先暂时跟我组队,等进了青训营,再打报告转单人?”

  像是被蒲荣说中了似的,谢阳洲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惹得蒲荣又是一声笑,“行啊你,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利用完我就想过河拆桥是吧。”

  “那是以前了……”

  蒲荣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什么?”

  谢阳洲却把话题岔开了去,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他否认,蒲荣也没多想,顺势就着话题道:“我呢,刚开始还真是很好奇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这个大傻子,弄得你对我那么敌意深重。我还在想,为了一个名额,应该不至于吧?弄了半天,还真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青训营名额啊。”

  听到“小小的青训营名额”,谢阳洲的内心再次受到一万点暴击。

  不曾想蒲荣下一刻又接了一句:“哦,当然,还有你单方面把我当成情敌,试图追求巧思学姐的原因。”

  “咳咳咳!”谢阳洲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在黑暗中侧躺着,轻轻挠了挠脖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往事莫要再提……那时候好像是有点啦!不过现在肯定不会了,肯定是祝巧思学姐她们幸福啦。不过!我卷你还有一个原因,你肯定不知道!”

  谢阳洲卖足了关子,确实引起了蒲荣的兴趣。“还有什么原因?”

  谢阳洲又舒舒服服换了个躺姿,打算今天就把和蒲荣真正的初见抖搂出来。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得意,“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不过我却还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校同学的。你太优秀,太出名,我那个时候大概还挺喜欢你的,而且可羡慕你小时候爸妈能同意你去学机甲……”

  “我记得的。”谢阳洲一边絮叨,蒲荣一边轻声插了一句。

  “哦,你记得啊。”谢阳洲一顿。“嗯?你记得啊?!”

  他说出这段过往,心想蒲荣一定会很惊讶,惊讶于他们的初见原来在那么久以前。

  蒲荣却发出了一声低笑,用更加轻柔却更加坚定的声音道:“我还记得的。我反倒是以为,你一直以来都不记得这件事。”

  此话一出,空气中一时无声,房间里安静得到好似两个人真的都已经睡着了。

  听完蒲荣的话,谢阳洲几乎是讶异万分。“你,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你那时候……”

  “我那时候怎么了?”

  “大学里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对我那么敌意深重,我当然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啊。”

  蒲荣这几句话说得极轻,像是从唇齿之间轻轻蹦出的字句,不知怎的,让谢阳洲心情有些复杂。小时候对蒲荣的情感,大约是钦佩和羡慕的吧,只是长大以后,却莫名异化成了强烈的竞争欲。

  如果蒲荣没有转学,他们是不是可能早一点熟悉起来,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冤家对头的关系?是不是有可能成为朋友?

  蒲荣说完,停顿了片刻,像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忽然又有些莫名地问了谢阳洲一个问题。“谢阳洲,你喜欢机甲吗?”

  谢阳洲的回答自然是毫不犹豫,“喜欢啊,当然喜欢,不喜欢我学它干嘛。”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朗,坚定,让人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决心。

  蒲荣一时听愣了,痴痴想,自己刚才真是傻了,问出的问题简直是句废话。

  毕竟他一早就知道,谢阳洲始终是个自信又坚定的人,认定了的东西就会坚持不懈地去追求,机甲竞技始终是他热爱的专业、想要从事的事业。

  谢阳洲却琢磨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蒲荣问的这个问题不太对味,于是反问他道:“怎么问这个问题?你难道不喜欢机甲吗?”

  蒲荣那边却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谢阳洲以为是自己声音压得太低,没能让蒲荣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于是稍稍提高了声音,带着疑问“嗯?”了一声,可是依旧没得到蒲荣的回答。

  于是他自顾自地道:“也是,肯定不用问,从小学到大的机甲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他以为蒲荣是聊着聊着聊困了,无力将聊天继续下去。于是出声,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不早了,我们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他听到蒲荣好像是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

  蒲荣方闭上眼睛,尝试着清空大脑进入睡眠。但不知为何,他的思绪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他哭笑不得,本想和谢阳洲聊天,聊累了就睡下,哪成想却越聊越精神了。数次约束自己纷乱的思绪无果,蒲荣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思绪飘散。

  他刚才说的不是假话,他的确是记得谢阳洲的,看谢阳洲的反应却以为谢阳洲自始至终都不记得有他这号人。

  现在看来,他们两个似乎始终都没有忘记彼此。

  在他出生之前,父母的公司就已经在业界小有成绩了。他初中的那段时间,公司正在往自主研发的方向转型,遇到了一些挫折。

  他隐约记得初中的时候父母的公司出过一点小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作为小孩子的他是不得而知的。总之,他们举家前往那个小县城待过一阵子。

  转校过去的第一天,父母亲自带着他去了学校。他们在校长办公室和校长聊大人的事情,蒲荣则在门外靠着墙,百无聊赖地盯着走廊上的一切。

  谢阳洲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和几个同行的同学笑得见牙不见眼,却是来办公室交检讨书的。

  几个学生进去以后,蒲荣忍不住在门外听了一耳朵,隐约听见几个同学都在纷纷给谢阳洲说情。也许是因为他犯的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校长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批评了他几句便放他走了。

  后来他也知道了其中的另一重原因——老师对于谢阳洲这种好学生总是格外宽容的。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谢阳洲和他的几个同学笑闹着出来,纷纷发出“劫后余生”的感慨。他在这时抬起头,于是就猝不及防撞进了谢阳洲的眸子里。

  清澈,随和,开朗,很容易让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阳洲看见他以后,却迟迟没有挪开眼睛,痴痴与他对视了许久。直到蒲荣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睛,谢阳洲的同学拉着他的衣服催他快走,他们两个黏着的视线才分开来。

  这是蒲荣和谢阳洲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蒲荣入学以后适应得并不好,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交际圈都需要让他重新做出改变,这让他每天都有些焦虑。

  他觉得自己和新同学不是很能玩到一起去。

  这并不是由于刻意的冷落或者孤立,相反,大家都很友善地试着接纳他这个插班生,寻常地与他对话寻常地与他来往。

  只是蒲荣总是觉得,这种寻常中隔了一点什么别的东西。

  当时的蒲荣并没有想明白,生长环境、教育方式,这些潜移默化的东西都在悄悄起作用,使他在这样一座小县城的初中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比之大多数到了初中仍旧懵懂、还在享受着童年尾巴的孩子来说,父母的严格要求使蒲荣身上被迫多了一些早慧,更让他无法与大多数孩子组成统一阵线。

  在大多数人都在疯玩的课间,蒲荣都是非必要不下位置,静静地坐在那里,或者读书,或者做习题,或者整理桌面。

  他根本没尝试过同学们口中的种种娱乐活动,甚至从那时候起才知道:原来小孩子的生活可以让玩乐占据那么大的比重,原来小孩子可以对着父母撒娇对着父母提要求。

  在一家人最初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父母便托关系替他在这所学校“打点”过了一切——尽管蒲荣不喜欢这样。

  这样做造成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老师们对他的区别对待和额外照顾,也泾渭分明地将他和其他孩子划开一条分界线。

  孩子们都是敏感的,他们并非刻意为之,他们只是下意识地与“同类”更加亲近。

  蒲荣自然没有错,但他们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