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崔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二人数日来关系的僵硬，还是察觉到了、但并不戳破，总之他就这样保持着对四人的训练，直到A市联赛的到来。
率先察觉两人关系恶化的竟然是冯荆。
察觉这点之后，他每天的态度更加嚣张。“哈，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走不长。”恨不得把这句话挂在脸上。
纪元明或许还是觉得，他那个不靠谱的搭档一直在惦记蒲荣，于是对蒲荣的态度还是绵里藏针的，连带着对谢阳洲更是没什么好脸。
但是私事归私事，真关系到学校荣誉的时候，他们四个又出奇地团结一致。冯荆和纪元明几乎是把自己在实战中所得的经验倾囊相授，还针对几个有可能碰上的对手组合分析了他们的打法风格以及优缺之处。
接连不断的高压过后，临到比赛崔晟反而宽慰起蒲荣和谢阳洲来。“别有太大压力，之前是想逼你们两个一把，看看你们能长进到什么程度。现在逼也逼了，你们照常发挥就好。”
开幕式当天，众人一大早起来就上了大巴车，前往市体育馆。蒲荣和谢阳洲明明是搭档，却却坐了两个隔得老远的位置，除却必要的交谈之外，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车上很多机甲社的熟人，莫如大学的单人机甲项目实在优秀，每年都能出一堆奖牌得主。
双人项目稍显寒碜，除了冯荆和纪元明、蒲荣和谢阳洲就没有其他参赛人员了。去年比较得力的组合大都已经毕业，要么就是在忙青训营的事，新选手又没能培养起来，因而显得有些青黄不接。
放眼望去，蒲荣和谢阳洲倒成了对比之下最合适的选择了。
蒲荣坐在座位上，脑袋往窗子上靠。大巴车开得很稳，他有些昏昏欲睡。昨天是周末，他照例去公司帮父母试行研制中的机甲。
或许是觉得蒲荣的对于新型机甲的适应阈值已经得到了显著的提高，他们调高了精神链接的深度，弄得蒲荣比以往头晕恶心得更厉害了，一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恹恹的。
不过所幸，今天只是第一轮比赛，他们只需要坐在看台上观赛就好了。
机甲联赛支持淘汰赛制，允许种子选手安排轮空，在上一年机甲联赛中取得前三名的队伍可以获得种子选手的名额，直接从第二轮开始比赛。
莫如大学去年刚好挂在第三名，因而可以直接跳到第二轮。
蒲荣头靠窗，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他身边的座位空着，没有人过来坐。
蒲荣的朋友其实不多，他跟谁都能相处得凑合，但是谁都有比他关系更近的朋友。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莫如大学的尖子，知道他是自小斩获无数奖项的奇才，他们会毫不掩饰地崇拜他、夸赞他，想亲近蒲荣，但是又不敢真的把他当普通朋友相处——有点“敬而远之”的滋味。
胆子最大的当属学院里的一众Omega，常常对着蒲荣口出虎狼之词——仅限于隔着屏幕的时候，真见了蒲荣，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起码那些每天对着蒲荣喊老婆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敢真的向蒲荣表白。
冯荆那家伙是个例外，不过他和蒲荣吵嘴的时候总能戳到蒲荣的心窝子。“‘阶级差距’忒大，你这种小少爷一看就不是我们攀扯得起的。”
而蒲荣从来就不是个接地气的人，用谢阳洲以前贬他的话来说，又多事又臭屁，当然没办法打破众人的固有印象。
蒲荣情难自已地想着身后和他隔了好几排的谢阳洲，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谢阳洲也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仍旧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余光就感觉到自己身旁的空座位上坐下来一个人。他回头，看见是廖春蓉，登时觉得十分讶然。
廖春蓉作为整个学院技术顶尖的选手，自然也要代表学校参赛。有她坐镇，莫如大学拿名次实际上已经是稳扎稳打的事情了。
蒲荣转过头和廖春蓉打了个招呼，有点摸不透，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前辈突然找自己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状态不好。”
蒲荣心里一囧，初次体会到平日里满脸严肃的廖春蓉其实心细如发，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向来很愿意帮助后辈。
“你和谢阳洲吵架了。”她用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在赛前协调好，那你就只好调整好心态，做好惨败的准备了。但是你的能力不止于此，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话说得直白，但句句直中要害，也是在安慰蒲荣——就算这次输了也不代表什么，你只是没有找到方向，不要因此而怀疑自己。
蒲荣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我知道的，谢谢学姐的关心。”
廖春蓉接着说：“你们两个，都很有能力，院长很看好你们。”
即便平日里接受的夸赞为数不少，但是受到了自己崇敬的前辈的认同，还是让蒲荣心情明亮起来，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
被廖春蓉开解了一通，他心里的担子霎时轻了许多，连带着窗外的街景也显得耐看起来。
话虽如此，他却觉得廖春蓉还没跟他聊完，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正待蒲荣主动问起之时，廖春蓉开口了：“所以……你不喜欢于巧思吧？”
“哈？”蒲荣被廖春蓉无比跳跃的话题弄得一愣，下意识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廖春蓉却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
上午先是开幕式，参赛的团体一一在体育馆亮相，有A市几所大学的队伍，也有几家机甲俱乐部的队伍。
市体育馆终究要比学校里的竞技场正规很多，蒲荣随着崔晟带领的队伍定点站好，仰望着看台上如云的观众。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观众手里的各色彩旗、横幅和应援牌。各家观众都自觉地抱团坐在一处，为自己支持的队伍摇旗呐喊。
整场赛事都是现场直播，数个小型的悬浮机器人稳稳地绕着赛场飞行，将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投射在馆内的数个大屏幕上。赛事主持人饱含激情的声音响起，介绍着每一支出场的队伍。
镜头给到观众席的一角，蒲荣定睛一看，竟然举的是莫如大学加油的牌子。那一片花花绿绿的横幅和牌子里，有给整支队伍加油的、也有给队里的某个人鼓劲的。
比如那一片明晃晃的黄色，就是给谢阳洲应援的观众。镜头一扫过来，他们便摇着手里的小旗子、敲着手里的应援棒喊：“谢阳洲！”
导播很上道地切镜头，谢阳洲傻兮兮的笑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蒲荣轻嗤，呵，买的吧，呵，我也有粉丝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谢阳洲的脸上。
直播间的弹幕里，一条弹幕刚发出来就把整个直播间引爆。【我没看错吧？谢阳洲和小少爷怎么站在双人那边啦？他俩不是都是打单人的吗？】
【？？？？我才发现，怎么回事？】
【他俩组队打双人很久了呀，你们但凡稍微关注一点莫如大学的官方号都不会问出这种话。】
【呜呜呜呜想让小少爷独美，麻麻不允许！】
【莫如大学是真没人了呀，把单人赛的拎过来打双人，认真的吗……】
直播间弹幕量极速增长，一波又一波地刷屏，讨论着谢阳洲和蒲荣刚刚面世的新组合。导播仍旧十分上道，镜头在莫如大学青春洋溢的队员身上来回转，在蒲荣和谢阳洲身上停留得尤其缓慢。
【有没有人觉得小少爷脸色不太好呀，跟搭档的气氛也有点僵。】
这条弹幕只是匆匆出现了一下，接着就被淹没在了滔滔不绝的讨论之中。
有人十分看好，有人不断唱衰，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对这个几乎是匆忙上阵的组合能发挥到何种程度充满了好奇，因而反倒鲜少有人去在意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