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黑纱抖散开缓缓落下,遮挡住光芒,大地上的狂欢又换了另一种方式。
斩金角斗场,宝石蓝跑车在VIP区停下,鹿缺转头看向依旧美轮美奂的3D裸眼广告视频,微微叹了口气。
“宝贝,下车吧。”江聿风打开车门温柔地说,嘴角上扬心情大好。
鹿缺纳闷地看他一眼,午后一起去了一趟医院,之后这人就心情很好的样子,有病,早知道让他在医院找个医生看看。
江聿风牵起鹿缺的手,拉着人往电梯走。
走进VIP包厢,江聿风脱下外套挂到衣帽架上,说:“把口罩摘了吧,没其他人进来。”
“嗯。”鹿缺应下,把口罩摘下来随手放到背包里,他也好久没戴口罩了,从进到别墅住开始。
江聿风在他旁边紧挨着坐下,温柔地注视着他问:“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喝水就行。”
“无聊的话要不要玩游戏,我陪你?”
“不用了,我玩会儿手机就行。”
“嗯。”
鹿缺拿出手机刷,江聿风就在他旁边搂着肩膀看,鹿缺不想承受他手臂的重量,干脆人一歪反倒在他身上。江聿风立即伸手把人抱住,脸贴在他脸上陪他无聊刷手机。
时至今日,他才第一次体验到包厢的妙用。虽然当初设计包厢时确实有想过满足宾客这方面的需求,但从没想过自己会用上,想不到这才是真正的为自己服务!
门铃忽然响起,门外传来声音:“尊敬的客人您好,我是斩金角斗场的负责人蠡衍,能拜访一下您吗?”
鹿缺一听赶忙坐直身体,并挪了挪身体跟江聿风保持距离。
江聿风看向他,暗暗呼了一口气,心竟有些紧张地跳快了半拍,真的不认识吗?没等鹿缺反应过来戴上口罩,江聿风已经按下开门键。
门打开,蠡衍微笑着走进门,目光立即锁定江聿风,径直朝他走过来。
蠡衍刚要开口,却发现他旁边坐着的人之前好像从未见过,但江聿风今晚居然只带了他来,而且两人还坐得这么亲密,好奇地朝鹿缺看去。
此时的鹿缺正低着头玩手机,反正所有进来的人他都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懒得看。
面子这么大?
蠡衍心里纳闷,只有看向江聿风说:“哥,你不介绍一下吗?”
江聿风扬唇笑,伸手碰碰鹿缺的胳膊,宠溺地说:“别玩了,跟蠡老板打声招呼吧。”
鹿缺有点纳闷地看向他,他当然也不是没礼貌,只是觉得自己这种毫无商业价值的小角色怎么入得了人家天才商人的眼。
但江聿风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当然还是得问声好,鹿缺朝蠡衍看去,客套地打招呼说:“您好。”
蠡衍总算看清楚他,却瞬间愣住了。
虽然有近十年未见,但那美如天使的脸庞怎么让人忘得掉。更何况,那孩子还那么执着地爱慕他,讨好他。
蠡衍的心快速地跳起来,却又被鹿缺眼中的陌生弄糊涂了。真不认识了吗?蠡衍迅速思索原因,帮鹿缺找了两个理由。
第一,当初的蓝钧确实“死了”。如今的蠡衍换了身份,面容也有所改变,别说是鹿缺,连曾经的亲人朋友都不认识。
第二,当初他一直拒绝接受鹿缺的爱意,还让他成为全校笑柄,伤心绝望,把他忘了。
然而,蠡衍看着如今褪去稚气,变得更加美丽诱人的男孩,心里说不出的不甘心。更何况,他当初并不是不喜欢鹿缺,他只是迫于当时自己所处的环境不能接受他。
原本之后也打算联系他,但又怕暴露“蓝钧”的真实身份,因此才一拖再拖。
尤其是,蠡衍一直自信,无论时隔多久。只要自己一招手,鹿缺就会跑过来。
可此刻,情况好像有点意外。
“小鹿,你不认识我了吗?”蠡衍攥紧手问。
又盯回手机的鹿缺微愣,纳闷地看看蠡衍,又看看江聿风,他是想问江聿风,蠡老板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聿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假装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对啊,你不认识蠡老板吗?你们可是校友。”
鹿缺一脸茫然,努力回想在海纳学院见过的人,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我有一次晕倒了摔到头,之后就很多事情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啊。”
蠡衍恍然大悟,心里却越发甘心,想了想才说:“那你记得蓝钧这个名字吗?”
蓝钧!
鹿缺吓一跳,这不是原主的白月光吗?偷偷瞟江聿风,看他装着若无其事却又充满好奇的样子,赶忙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蠡衍震惊,再也绷不住说,“你怎么会连他都忘了,你当初可是给他写了整整五百封情书,而且每封情书都不少于八百字,只用粉红色和蓝色两种信纸,这些你怎么可能都不记得?”
鹿缺已经被原主雷得里焦外嫩,这都是什么黑历史啊,太可怕了,为什么要干这种事疯了吗?
赶忙否认:“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有那些事,如果真有的话,那都是我那时候年少不懂事,可能脑袋被门夹了才干那样的蠢事。以后,能别提了吗?”
鹿缺求救地看向江聿风。
江聿风如释重负,终于确定他真的不记得蓝钧了,伸手将他搂到怀里说:“好,以后不提了。”
鹿缺郁闷,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黑历史,是原主那个傻瓜干的,他就是个背锅侠。
蠡衍备受打击,却也仍旧保持着镇定,毕竟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视线落在江聿风放在鹿缺肩膀上的手,蠡衍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可以接受鹿缺不记得“蓝钧”,但不能接受鹿缺跟自己的兄弟在一起。
蠡衍没有也来不及想太多,强作镇定地看着他们说:“小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鹿缺还没反应过来蠡衍就是蓝钧,纳闷地看着他,“您指什么?”
“你曾经那么爱蓝钧,因为一场意外你不记得他了,然后跟江队长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又记起了蓝钧,你要如何面对江队长?”
江聿风一愣,沉浸在喜悦中的心被人瞬间泼上一杯冷水,这确实是个问题。表情情不自禁地严肃,看向鹿缺。
鹿缺诧异地看着蠡衍,此时才反应过来他干嘛揪着这件事不放?
反问:“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这些事情貌似跟蠡老板没什么关系吧?”
蠡衍咬咬牙,原本他可以承认自己就是蓝钧,但鹿缺已经不记得蓝钧了,此时承认反而自取其辱。
“我跟江队长是好兄弟,有些事情必须帮他考虑。”蠡衍说着看向江聿风,观察他的反应。
江聿风一脸镇定,表情严肃,没了刚才胜利的喜悦。
看向鹿缺问:“如果有那一天,你选我还是选他呢?”
不同于两人的严肃和郑重其事,鹿缺的表情反而很轻松,主要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记起蓝钧,就算记起来也无法共情原主对蓝钧的感情。
鹿缺看向江聿风,有点坏地笑着说:“我好像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我江聿风这辈子就认定你了,除非我死,否则你只能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就杀了他。难道你已经忘了?”
江聿风一愣,有点尴尬地笑笑,搂过他说:“我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我不杀他的话,你选我还是选他呢?”
鹿缺故作沉思状,双眼看向天花板,模样天真又俏皮。
两个男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仿佛在等一场审判结果。
鹿缺有点好笑江聿风居然会在意这个问题,忽然很想捉弄他,转头看向他故意说:“怎么办,我现在好像做不了决定,要不,等到时候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们结果?”
蠡衍松一口气。
江聿风咬咬牙,表情明显郁闷。
鹿缺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偷偷乐,总算拿捏了这个混蛋一回。
蠡衍不敢真惹毛江聿风,好歹看到了一点曙光,喜滋滋地告辞离开。
他对曾经的鹿缺了如指掌,两人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有信心一定让鹿缺想起来,重新夺回自己的小天使。
鹿缺根本没意识到两个男人之间这场明争暗斗,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反倒乐于江聿风总算不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清静自在,捧着手机在一旁玩游戏。
角斗场上,一场人蜥大战已经开始。
后台,布卟抱紧双臂蜷缩在铁笼子里,恐惧地打量着四下小声哭泣流泪。直至此时,他才终于弄清自己的处境,已站在死亡边缘。
布卟周围有十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装着一只黑金蜥。成年蜥,身量修长,尾巴粗壮,背部是黑色树皮状皮肤,肚子上一抹白色。金色眼眶里一对圆鼓鼓凸出的褐色眼睛,好奇地看向同样被关在笼子里的布卟,又仿佛是盯着它们的猎物。
今晚,他将与这其中一只黑金蜥搏斗,如果他能战胜黑金蜥,那他将被无罪释放;反之,他会被黑金蜥当场咬死。
布卟从小就知道食人黑金蜥,小时候他从不在晚上单独外出,长大后,他晚上外出都是乘车。就这么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二岁,他脑中对黑金蜥的恐惧越来越少,甚至错觉黑金蜥离自己很遥远。
却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竟然要被黑金蜥决定生死。
更糟糕的是,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发自内心地对黑金蜥恐惧。鹿缺呢?为什么他什么事都没有?
布卟至今都想不通这件事,至今都不服这个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