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紧身上的浴袍，夏息迟回身看了笃时安一眼，“小时，你回屋去。”眼尾的红还没褪去，此刻成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心虚。
“别啊。”夏七许怀里抱着的文件档案摔在了桌上，“回去干什么，我找他还有事呢。”说不上生气，他只是不自觉拔高音量。
沉默又一次遏住夏息迟的喉咙，他上前拿起文件，赫然看到了上面四个大字“领养证明”。还没等反应过来，掀开的第二页就是亲子鉴定书。
————不符合遗传规律，不是……的生物学父亲。
文件被迅速而轰然的闭紧。
夏息迟拦在笃时安身前，他的脸色苍白的像那张亲子鉴定的纸页，只需要个位数的小数点就能彻底击垮。“小时，回屋去。”
无端的愤怒从牙缝里挤出声息，他两眼赤红地看着夏七许，咬得嘴唇一片鲜血淋淋。“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息迟对痛楚浑然无觉，他开始无穷无尽的害怕。
如果身后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要怎么办呢。
“息迟，爸爸妈妈想见你，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夏七许避开了刺向他的问题，将亲情与目的毫不犹豫地摊在了夏息迟面前。
血淋淋的，像是他的嘴巴，又像是他的心口。
夏息迟知道他没办法拒绝这件事。
原来世界崩塌的前兆，只是一枚不起眼的吻。
光怪陆离，难以逃脱。
“我可以去，但我会回来。”夏息迟声音很轻，也很无奈，“而且要带上小时。”
夏七许没应声，只是吸了一口气后看向了笃时安。
不详的预感在心头尤然而生，夏息迟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私人福利院的收养证明就在那里，我没法证明你的生父和生母是谁。”夏七许用下巴点了点那堆文件。
空气安静得有些异常，扭曲的面容骤然支离破碎，展露不出一点反应。
笃时安撞上夏息迟惶然无措的眼睛，勉强地笑了笑。
这一刻还是来了。他早该知道的。
只是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把夏息迟抱得更紧些。
随着一句我回学校了，笃时安逃似的出了门。
夏息迟突然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他说不清楚是什么，只是桌上的文件在一瞬间散发出的油墨气息，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苍白的纸页忽地被掀起来，随着手腕的颤动散落一地。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夏息迟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极力地表现着抗拒姿态，神情却不自然地软了下去。
些许沉默后，夏七许顿了顿，“大概是他一岁左右的时候。”他瞥了眼地上凌乱的纸张，又瞄到面前人瘫软的身体，无奈道，“我总不能把他送回去。”
呼啸而过的雷声从窗外一闪而过，那日的暴雨像是再一次淋在夏息迟身上。
浑身发冷，满腔怒意。
“你到底把小时当什么。”夏息迟牙齿打颤，舌尖被血腥气熏染着，让更多无所顾忌的话撕裂平静，“你把他当做拖累，他却把你看做唯一的……”
他说不下去了，夏七许的神情像是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如同凝结在泡沫中的轻微讥讽，破碎时也几近无声。
半晌，对面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摇了摇头，淡声说：“息迟，他是你的拖累。”
夏七许从生下来身体就不怎么好，过了几年夏息迟出生时，家里的照料重点依旧在哥哥身上。
幸好夏息迟很健康的渡过了童年。
年长几岁的夏七许个子开始猛涨时，样貌也逐渐变得相当出彩，凭借着活泼的个性和甜言蜜语，俘获了学校里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人。以至于夏息迟升入同一所中学时，无数的比较差点压垮了他，失望接踵而来。他变得不起眼。
夏息迟人生唯一那次叛逆，将他彻底从父母与夏七许身旁推开。
他只能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掰手指算着日子。
这一等，就到了笃时安出现。
“他不是。”
很少反驳别人话的夏息迟，异常执着地摇了摇头，“小时是我很重要的人。”
对面的夏七许显而易见的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走？”他话锋一转，晃起了手中的钥匙。
金属色的光泽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别样的光辉。
“我要带……”夏息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七许不耐地打断，“说了是家庭团聚，你把他带上干什么，你要给他个名分吗？”
凝滞的空气里，夏七许脸上冷了几分，他意识到自己将内心想法说了出来，便盯着夏息迟，“息迟，他是小孩，你早就不是了。”
在夏七许的想法里，只要夏息迟仍在国内，笃时安虽然拖累，却依旧可以起到陪伴作用。但若他要将夏息迟带走不再回来，笃时安就只剩拖累了。
即使出了些意外，事情依旧朝着夏七许预想的方向走。
除了他冥顽不灵的弟弟。
“息迟，我知道你很舍不得他。”夏七许无奈，微微叹气声里，走到另一边握住了夏息迟的手，“宠物养了那么多年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人。”
“不仅是我，爸爸妈妈都很想看见你，你不想见他们吗？”
静置成团块状的空气堵住了夏息迟的嘴。
每一个字，他都无法反驳。
夏七许句句在理。
他舍不得笃时安是事实。
他何尝不是也在“拖累”笃时安。
漫长而耐心的等候中，夏七许终于看见椅子上蒙住脸的人点了点头。
“那我去订票，下周二怎么样？”夏七许踩着地上的白纸，拿起手机点了点。
指缘的缝隙中，夏七许看见那张印着笃时安的页张被折叠起来，露出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下周六吧，我还要去请假，有些工作得去交接。”
短暂迟疑后，夏七许将航班信息发了过来。
他有些感慨地盯着夏息迟，心情极佳地晃了晃头，“息迟到了之后，我们一家就真正的团聚了。等你落地，还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
夏息迟的手指划掉航班信息，点开了笃时安的页面。
“小时，我可能要跟夏七许离开一趟，不会很久，你要照顾好自己。”
----
--
不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