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在储轲予出门后也跟出去了,一直跟到了片场。从储轲予在片场外看剧本,到尹杰招摇地出现,到甚至算不上较量、而是储轲予单方面碾压的试戏,江迟全部都看见了。
虽然片场有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但作为狗仔的江迟没有道理遵守。五一片场很大,在不同区域用片场的剧组多、人员杂,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所以他隐在角落里默默看了很久。
直到这场试戏的结果显而易见,他才转身悄然离去。
他缓步进了地铁站。
五一片场在很外环的地方,这里的是终点站,上车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来这里的艺人们很少搭地铁,大牌艺人怕被认出,小艺人又觉得搭地铁掉价,大多也不愿意坐,所以上下地铁快速奔行的,基本是剧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
江迟在接二连三飞奔经过自己的人中成了异类,在人潮中像一道拉出尾线的暗流。
他一步步缓慢挪行,一路上心情都很复杂。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储轲予的演技这么好,好到不像一个年龄二十五、才进入演艺圈三年的演员能做到的。他站在候车区,插上耳机,低下头,点开手机里刚拍下的视频。
储轲予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摇曳生姿,眼里带着不属于他本人该有的情绪。那模样不是储轲予的,是属于角色的。
列车进站,带起一阵风。江迟在那阵风里抬起头。
手机的屏幕没熄,光照在江迟脸上,江迟看着玻璃门上的倒影。列车在玻璃门后快速闪过,风吹起江迟的头发,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直到列车停稳,滴滴的开门声响起,匆忙下车的人不小心撞了江迟的肩膀,快速留下一句“抱歉”就径直跑开了,江迟才后知后觉上了车。
这是他的工作,这条视频他应该直接交给主编。
但是。
在摇晃的车厢里想了很久,江迟点开和曹敬的聊天框。
江迟没想到储轲予会敲响他的家门,就在他刚到家后的半个小时。门外的储轲予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眉眼里都带着笑意。
“怎么了?”是江迟先发的问,他让了让位置给储轲予进门。
“我之前说的那部剧,我很喜欢的那部,男主角还是我。”储轲予语气里带着点得意,“刚才去试戏了,想抢我角色的那人演得没我好。”
“恭喜你。”江迟倒了杯水,转身发觉储轲予就站在他身后,他稍顿了一下,接着就把水杯递给他。
储轲予接过水杯,眨巴着眼睛看江迟。
“外面挺热。”江迟随意道,“杯子干净的,没喝过。”说完转身向客厅走去。
储轲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谢谢。”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跟上江迟,问:“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江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今天很开心,可以吗?”
储轲予一开口,又是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所以江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直到江迟站在约定好的饭店门口,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干脆了。虽然来之前查过,点评类APP上一致好评,详情页面赤裸裸写着“人均消费788”,但江迟站在门口就看了这么一眼,怀疑自己可能眼花漏看了个0。
他在心底盘算着自己这回欠了储轲予多大的人情。
“小迟。”
人声从背后传来,江迟回过身。
储轲予刚下出租,身上穿着很休闲的衣服,看上去连二十五岁都没有,像个大学生。他带着鸭舌帽,下巴上是刚拉下的口罩。
“等很久了吗?”储轲予小跑到他身边。
“没有,刚到。”
“我们进去吧。”
储轲予弯了弯眼睛,轻轻搭上江迟的肩膀。江迟下意识就要拿开,但又立刻反应过来,摁下了自己的动作,任由储轲予把他带进了饭店。
室内装修很高级,无论是整体风格还是餐桌和餐具的质感,都让江迟更坚信自己少看了个0。也许是时间尚早,餐厅里没什么顾客,但每走几步就有一个服务人员毕恭毕敬向他们行礼。江迟不习惯被人这样行大礼,很想给对方鞠回去。储轲予一直半搭半揽着他的肩膀,口罩大咧咧地勾在下巴上,那些服务生却熟视无睹一般,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但江迟僵硬到都快同手同脚了。
储轲予看到了江迟的神色,朝领头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那人了然,撤去了剩下的人员。
于是江迟在几步路之后又找回了自己的手脚。
他们进了二楼的包间,包间不大,但小包间确实会让江迟舒服很多。
“看看想吃什么。”储轲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打开第一页,翻了个个儿,伸到江迟面前。
“你看就好。”
“请你的,你最大。”储轲予把菜单又往前伸了伸。
江迟只得接下。
他翻了几页,突然停下了手,看了几秒,对服务生道:“这个吧。”然后对储轲予说:“其他的我随意。”
储轲予接过菜单,看了看那道菜。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山珍海味,也不是什么特色小吃。很普通,很不起眼,很家常。
但那是涂州菜。
储轲予又点了几个菜,江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我们只有两个人”。储轲予笑了,问他想喝什么,江迟说白开水就行。
上菜的速度很快,像是专门为了他们开了小灶。
储轲予很喜欢和江迟一起吃饭,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人是江迟,另一方面……储轲予看着面前低头安静吃东西的江迟,感觉他真的很像一只猫。
“小迟。”
“嗯?”江迟抬起头。
“你写的小说……”储轲予似乎在想怎么说比较合适。
“《山野异行录》。”江迟淡淡地说,“刚发了一章。”
储轲予一愣,没想到江迟这次居然这么坦诚。
他突然反应过来:“哪几个字?”
江迟拿筷子的手顿住了,他放下筷子:“我打给你吧。”
“我们还没加联系方式。”储轲予晃晃手机。
江迟也才发觉。并非刻意不加,而是确实没什么时机,储轲予就在隔壁,他们要找对方实在是太容易了。
“嗯。”
江迟轻轻应了一声,打开微信准备扫储轲予,没想到储轲予已经把扫秒框对准了他的方向。
“我扫你吧。”他说。
江迟顿了一瞬,退出扫秒界面,调出了二维码。
储轲予的头像是一只金毛,图片不是很清晰,好像拍的时候有点抖。
“头像可爱吧,谢函家的。”储轲予说完又补充道,“谢函是我助理,也是我发小,我到了文城之后就和谢函是朋友了。”
“嗯,挺可爱的。”
“它可不安分了,每次想给它拍照就乱跑,那天我拍了一百多张,这张已经是最清晰的了。”储轲予的语气里有一丝笑意。
“它叫什么名字。”江迟问。
储轲予愣了愣,半晌后犹犹豫豫道:“二百五……”
“什么……?”
“谢函起的名字,二百五。”
江迟的话哽在喉里。
加完好友之后,江迟给储轲予发了书名和网站名,然后放下手机接着吃了。江迟不爱讲话,吃饭的时候话更少,所以基本是储轲予一直在兴致勃勃分享下午试戏的经历。
“不背台词就这么来了,他真的超级不尊重剧本欸……”
“虽然我自己也有很多不足吧,但我绝对不会拿这么不端正的态度面对演戏,他跟开玩笑似的……”
“我还以为他很厉害,之前那么强势要抢我剧本,欺负我没背景没后台……”
江迟往储轲予面前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多吃点,下次他再欺负你,揍他。”
储轲予怔怔地看着江迟,江迟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一切好像随手而已。储轲予其实很想辩解,自己一点都不瘦弱,平时哪怕在家待着,健身也从来不落下。
但这是江迟在关心他。
所以他说:“小迟,你对我真好。”
江迟缓缓抬起头,语气不咸不淡:“只是看你老被人欺负。”
储轲予闻言立刻很配合地摆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所以还好有你关心我。”
“嗯。”江迟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和我说。”
他垂下眼皮,没有看储轲予:“我帮你骂他。”
储轲予当然知道江迟不会骂人,而且他这么文文弱弱,骂人又能怎么骂。但储轲予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啊,小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储轲予露出两颗虎牙,低下头美滋滋地继续吃饭。
饭后两人一起走回了家,在家门口又聊了几句才各回各家。
江迟进屋后放下手机,直接进浴室洗澡了。
储轲予洗了个手,坐在沙发上点开手机浏览器,输入了江迟发给他的网站名。
《山野异行录》。
储轲予当时只看一眼就记住了,在搜索栏里迅速打下这五个字。
整个网站只有一本书是这个名字,在书名后还跟着几个字:
作者:将迟未迟。
储轲予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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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少年时的记忆,小迟对储哥的感情始于心疼与不忍(虽然可怜巴巴的样子很多时候是储轲予装出来的)。小迟什么时候彻底心软那就真正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