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迷雾遮去少年视线, 他只能听见有人温声说着什么,仔细听却听不清,连视线都停留在正上方, 哪怕使劲转动眼珠也瞧不见周围都有些什么。
只有那温柔几近缥缈的声音诉说着什么。这种感觉很熟悉,不仅是因为曾经梦见过, 而是像他曾经见过,仿佛很久之前也有人在他面前这般温声细语。
不论他怎么聆听, 依旧听不真切男子说的什么,亦看不见他五官。
这时, 他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片刻后余星徒然睁开眼,俨然没意识到刚才那幕是场梦。
仿若自己依旧被谁抱在怀中, 那人柔声哄着, 周围是听不清却很温柔清越的声音。
这会儿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晃神。
他抱膝坐在床上好一会儿, 才慢慢从迷迷瞪瞪中清醒过来。
这一次的梦境比上一次更长,更能感受到他们的温柔,和对他们的熟悉感,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余星突然有点儿想找到父母、自己族亲。
十二月悄然而至,禹安下起了雪, 不少百姓外出采买,置办年货,附近村民也会进城,或去万安县买些过年用得上的零嘴和吃食。
猎户早在十一月就上山打猎,这会儿不少猎户结伴进城,将打到的猎物买给食肆或酒楼, 一些乡野间人则带着处理好的草药卖给药铺,换取到的银钱给小孩儿们置新衣和糖果。
近一月来城中热闹无比, 小贩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余星有几日出宫去行香铺,便见到此等繁荣。
余星不拘小轩和小贵,他们跑去各自喜欢的摊子前瞧热闹,遇见喜欢的便买回去。
余星见有捏糖人的,便要了四个。摊主是个五十来岁两鬓花白的老者,见余星长得精致好看,笑眯眯问余星需要什么样的糖人。余星想了下描述祁野的样貌,又说了小贵和小轩,最后才让摊主爷爷按照自己的样子捏一个。
余星一口气要了四个,付了三百文,就带着捏好的糖人走了。
周围围观百姓见这么好看的小少爷都捏了糖人,纷纷让摊主给他们捏上一两个,但都没有余星要的多,摊主带着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整个上午生意红火。
后来不知是谁说刚才那丰神俊朗,神仙一般的小公子就是圣子。此话一出,捏糖人摊子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摊主忙地热火朝天,最后带去的红糖不够,被人查看了一遍又一遍,才让他回去,并叮嘱他明日早些来。
余星并不知自己无心之举,给捏糖人一家带去的财运。这会儿他把香丸交给行香铺掌柜,掌柜放好后,才道:“东家之后有什么打算?可要去什么地方?”
余星不解道:“为何这般问?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掌柜知道东家之前不在禹安城,而是同陛下一起去了陈国,参加陈国新帝登基大典,就将这几月发生的事说了遍。
起先余星制作的香丸还够用,但很快就不够用了,原本宫里还有人送香丸来,且备下的量也够陈老板三人,可后来两个多月,却只有五十颗香丸,到了后面更是一颗没有。
好巧不巧禹安城和禹都府行香铺都没供应香丸,就在这期间有人控制不住躁/动了,一如既往先殴打家中人。
妇人抱着孩子跑了出来,边跑边求救,这种场面在前几年很是常见,大家见了都会帮一把,没一会儿就有人把摔倒的妇人和孩子扶了起来。
众人让他们躲在后方,他们的本意是护住这两人,这些人中有少年郎,也有而立之年的青年,还有年轻姑娘,妇人半抱着孩子躲在这些人中。她家汉子很快追来,打眼瞧见这么多人,瞬间激动不已,朝着这些人扑去。
发狂中的男人速度和力气都是平日里的好几倍,数人拦不住发狂男子,便让姑娘们带着母子两离开。
姑娘们见过不少这种场面,担心待会儿发狂之人,会令其他人也暴/动起来,扶着崴了脚的妇人就往附近几个坊跑去。
有行动敏捷的便去衙门报官,也有人去药堂找大夫,还有人跑去行香铺购买香丸。然而行香铺中暂无香丸,禹安城中的几个医馆里的安神汤也都售罄,现下正在熬汤,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送去。
等了一个钟头后送去,之前堵住发狂男子的数人也都暴躁起来,见人就打,医馆打手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幸好这时官差来了,将被暴揍的打手救了出来。
衙役终究不是正经习武之人,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跟旁人比比力气罢了,但面对失控之人,同他们比力气,只有被揍的份。
事情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是王施琅带兵,和一干医师,才制止这场暴/乱,却依旧有不少人受伤,还有些年迈的老人或孩子被打地奄奄一息,送去医馆也没救活。
这些事祁野刚回来就知道,只是一直没告诉余星,不想让他担心,没想到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没告诉余星,也交代王施琅等人不要告诉余星,少年却从行香铺掌柜这里听来了。
不过掌故说的不详细,他也只知其中大概,余星最后还是从于文俊那里得知事情经过。
余星有些后悔不该参加科考,否则也不会没多少时间制香丸,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
于文俊安慰他几句,知道他要参加明年春闱,鼓励了几句,让他不要半途而废余星的确想试试自己到何种水平,但也不能不管百姓们死活,只能加班加点赶做香丸和线香。
据他所知之前那批被关地牢失控的众人,如今还未放出来,安神汤效果有限,却并非立马见效,多喝几次才有效果,这次关进去近千人,各个医馆的安神汤供应不够,煎药小童都雇了十来个,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余星想趁着这几天做些线香,让神武军带去地牢,给那些人闻一闻,也能将牢房腾出来,以及赔偿之事,打伤他人在禹国会受罚,要么挨板子;要么给人干活;要么为其服役;要么赔钱。
若是那等本就作恶多端之人,便会遣去边界筑城墙,没个十年八年回不来,回来后仍旧冥顽不灵,流放八千里,或斩首示众,斩首之人多为土匪,或劫盗他人为生计的。
大部分冥顽不化皆是流放。
有罚便有赏,那些力挽狂澜,因工受伤者都会得到补贴,或赏赐。
普通百姓奖赏十石粮食,有官职在身的赏二十两白银。
钱多钱少不在乎,重要的是祁野会在常朝上点名褒奖,这对小官们来说乃天大的喜事。
余星知晓此事后十分赞同祁野做法。
牢中众人也在线香的染熏下,慢慢恢复理智,过年前都回到家中,长辈妻儿皆养好了伤,一家人团聚。
年底发生的事,让今年除夕没有灯会可看,但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日子一晃而过,余星赶完香丸和线香,忙不迭准备春闱。
祁野见少年晨起看书,夜里挑灯苦读,满是心疼,但也明白少年落下太多,想要赶上其他人的确需要费些功夫。
余星遇见不明白的地方就会问祁野,祁野一如往昔将问题简单化,用简练的词句解释。
这一年春闱,不光余星、关子澄、曹策,连祁昭等人也会下场,此外还有些官家子弟从六学结业,直接参加春闱。
到春闱当天余星才知道此事。因着他在礼部贡院里瞧见那些人,几人也瞧见他了,但碍于恰逢考试,与余星身份,几人都没有过来和余星打招呼,只有关子澄朝他笑了笑。
余星也回以微笑,却见关子澄身旁的曹策努了努嘴,看着不太高兴。余星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蓦地明白了什么。
春闱并非全部举子和监生都在同一天考,这次参考人数达万人,今年从各州县过来的举子最多。礼部贡院内无法安排万人一次性考试,所以分成三批。
三月初九到十一为第一批,三月十二到十四为第二批,三月十五至十七为第三批。
照抽签决定,抽签是三月初六在礼部进行,余星当时去的不早,他去时已经是第二天,没想到会抽中第一批。
这些人中有官家子弟,也有平头百姓,众人都没有搞特殊,都在狭窄的考棚内度过三天。
这三天有身子骨孱弱昏倒的,被抬了出去,总的来说禹国男子身子骨都不怎么弱,也就百个人中有一两人自幼身子不好。
像祁宁那般药罐子里长大的,身子弱,长期喝药,但好在他们不容易暴躁。
反观身体越好越容易暴躁。
于是有富贵人家生了儿子,为了不让儿子受罪,便从小喂些米汤,长大了也茹素,可少年身体依旧很好,力大无比,一拳能打死一头牛,所承受的折磨不比旁人少
消息传来后,大家知道这招不管用,于是富贵老爷们就找了些病娇娘进门。还别说这娘亲身子骨差了些,生出来的男娃身子骨也确实差了些,受到的折磨也少了些。
于是不少有钱老爷,专门找身子骨弱的女子进门。
可惜有些孩子身体实在太差,长到几岁就病逝。
大伙儿又意识到这法子不顶用。
直到国师站出来说找到救赎他们的人后,他们终于不再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