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大火似乎只是在外围掠过,完全没有烧进内部,因此虽然十分破败,但整个场馆都还勉强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这里……看着更像个会堂?”白榆看着周围的布局,喃喃道。

  内部空间很大,足够容纳近万人,所以说比起那种普通审判庭,更像是个议事大会堂。

  颜时予观察了一下,猜测道:“听说这个社区的政策基本采用直接民主的方式,所以这个地方大概就是他们用来全民议事投票的会场。”

  谈话间,白榆已经将照明设备安装起来,光线投射,勉强照亮了这片区域。

  白榆道:“全民投票吗?倒是不常见。”

  “嗯,属于小国寡民社会衍生出的民主制度,优点很明显,但弊端也同样明显。”

  直接民主的评判方式简单明了,可就是太过直接而显得太理想化,程序合理,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不一定合理。

  这里没有遭受火灾,但同样没留下什么东西,放眼望去满是荒凉之感。

  丛欢自从进入后就一直关心着身边人的情绪,江南星在真正看清审判庭内的场景时,并没有太多反应,环顾四周,接着慢慢沿着主路朝正前方走去。

  在整个会场的中央有一个小空地,看样子似乎是用来主持事件的。

  众人走入空地,回头望去整个会场的座位都正对着这里,密密麻麻一片。

  这场景让江南星有些恍惚,眼前幻影与现实夹杂,他好像看见会场上坐满了人,所有人一齐望过来,无数道视线形成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落下,恨不得单靠目光就能将人压死……

  与此同时,梦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鬼魅第一次显露身形,坐在席位上,审视着、私语着、评判着。

  江南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后背撞上了什么人,下一刻眼睛忽然被人轻柔地捂住,那些目光不见了。

  丛欢揽着人,将对方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放下捂住眼睛的手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要看他们,别害怕。”

  江南星顿了一下,稳定好情绪,轻轻点了点头。

  白榆固定好光源,照亮这片空地,这里到处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南边的高台上有一个主位,看样子像是“法官”的位置,其前方的桌上还留有什么东西。

  江南星望着那处,本想走近,但颜时予拉住了他,随后由白榆走到主位旁查看。

  桌面上灰尘厚重,很明显十六年间都没有人再动过上边的东西。

  “墨水瓶、鹅毛笔、羊皮纸……好传统的记录方式啊。”

  白榆翻看着东西止不住喃喃道。

  虽说是十六年前,但想不到这位“法官”桌上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记录全靠纸张手写,简直像是中世纪的法庭。

  不过这样的好处就是哪怕地方破败多年,断网断电,但他们此刻依旧能翻开当年纸质的笔记。

  最外边的几张单子似乎是时间安排表,看样子这位“法官”应该就是社区管理者。

  单子上的内容没什么信息,于是白榆又翻开了放在最边上的一个笔记本。

  此刻众人都靠近了一些,颜时予扫了两眼道:“这看起来像本日记。”

  内容大多数都是那位管理者的日常自述,并不专业,应该属于私人的笔记。

  “上边还有日期呢,”白榆一边小心翻看一边喃喃道:“好零碎啊,什么东西都往上边写,大概是什么时候……”

  “……在三月。”

  江南星的声音忽然传来,丛欢下意识握紧对方的手,白榆则抬头看过来,听见他最后肯定道:“是三月中下旬。”

  白榆手上顿了顿,没有多言,沉默地快速翻找,很快笔记上的时间来到了三月——

  三月十七,晴。

  社区又出现几例症状奇怪的病人,我们的医生诊断不出来原因,无法医治又找不到病因,这不是个好兆头,希望他们能挺过来。

  三月二十三,阴。

  疾病快速蔓延,我们已经决定临时扩建医院,并且尝试向外求助,但在南港想找到医生太困难了,我们有考虑要不要派人出国寻找,可危险性太大,最终否决。

  万幸,公民严阳表示自己认识那个在野绒的医生,并动身前去请求,希望那位传说中喜怒无常的医生能帮帮我们。

  四月五,晴。

  多亏江医生的帮忙,患者病情得到了有效抑制也不再扩散,终于看到了希望,我们都很感激,谢谢他救了我们。

  四月十,晴。

  江医生找到了病源,是社区使用的一种抗生素,我们迅速调查了这批抗生素的来历,但当时负责采购的人员已经因病过世,很多东西无从查证。

  那批抗生素立刻停用回收,然而使用者名单无法统计,社区里人人自危。

  四月十四,雨。

  江医生发现这种疾病有很强的传染性,要求隔离重症患者,并且尸体一刻不能停留,必须火化。

  社区一般都实行土葬,我们不愿意亲友的尸身被大火吞噬,但是没办法,必须阻隔疾病,我们相信江医生。

  四月二十六,阴。

  太恐怖了,这么多天一直都陆陆续续有人死去,医院里一片混乱,我们拼尽全力控制疫情,但仍有悲剧发生。

  家属连病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有些人指出“立即火化”这点不够人道,但江医生态度强硬,我们只能相信他。

  五月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