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宗弟子所坐看台方向率先传来一阵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太好了!今晚膳堂可以加餐了!”
“慕朝师弟好厉害!”
容流微也被这个惊喜砸得有点发懵。
他发誓, 他看过的所有小说里面,给主角的金手指都不敢开这么大!
这种感觉,就像养了很久的丑小鸭突然变成了白天鹅……尽管慕朝现在还是只小天鹅, 更是和“丑”字压根没什么关系, 但不妨碍容流微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包围得快喘不上气了。
虽然开挂的不是自己,但还是感觉好爽啊。
徒弟开挂, 与有荣焉!
渡云宗那头弟子们也高兴坏了,具体可以表现为嗓门很大,硬是把一个宗门的人喊出了三个宗门的气势。一片欢呼声中, 容流微看见慕朝向他走了过来。
他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白衣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能被棍子这种并不锐利的武器伤成这样,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可是, 任谁看了这张欢天喜地、光彩动人的青涩脸孔,也一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失败者。
“一息间突破两级, 百年来从未有过。”
容流微站起身来,拿起盘中鲜艳欲滴的火红莲花,“慕朝, 为师……真的很为你高兴。”
慕朝微低着头, 任由他将那朵金盏红灯簪在自己发间, 馥郁芳香萦绕鼻端。他神色认真地道:“弟子所求,便是师尊能够高兴。”
容流微的心抖了抖。
当初在幽碧峡谷那种“此子前途不可估量”的感觉又来了。这孩子说起这种话来真是很让人招架不住, 太真诚, 也太热烈了!
他抬起手,擦了擦少年颊边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看看这脸都脏成什么样了, 去让陆医师好好给你看看。”
慕朝点点头,拖着一身伤, 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目送慕朝离开之后,容流微才注意到,自己旁边还跪了个人。准确来说,是顾红绝面前跪了个人。
毫不意外,正是他的首徒杨见殊。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跪很久了。
他哪里还有半分和慕朝放狠话的凶狠模样,表情惶恐,“宗主,弟子……弟子日后一定加倍修炼,再也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顾红绝不为所动,依然用那副似笑非笑的温柔神情盯着地上的人,让人毛骨悚然。
见他没有像当初在剑冢那样一把抹了那名外门弟子的脖子,杨见殊便知自己还有救,顾不得台下还有其他同门和非同门,膝行到顾红绝面前,“宗主,求您网开一面,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寂静无声。
良久,顾红绝平静地道:“起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杨见殊一愣。以面前这红衣魔头的性格,本以为自己还要再跪一会儿、磕几个头什么的,没想到竟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连声道:“弟子谢过宗主,谢宗主不杀之恩!”
顾红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杨见殊踉跄着走远,顾红绝悠悠然转过头,声音不辨喜怒:“恭贺容宗主胜利之喜了。”
看了这么久的戏,该交门票钱了。
容流微并不希望真的把顾红绝惹急了,道:“点苍宗此番不是同样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同喜同喜。”
渡云宗和点苍宗都是三局各胜两场,以历届簪花大会的比赛结果来看,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青律宗和天音宗这次运气就比较差了,各输两局。
盛静川因为心态佛系,倒也看不出来不高兴,依旧笑呵呵的;方梦沉就不一样了,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乌云。
担心被殃及池鱼,容流微很自觉地离他远了一些,退后几步。刚退到盛静川旁边,便听方梦沉道:“你门下那个小弟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然。瞬间突破两重境界,有些人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不过我很好奇,我徒弟相貌英俊,你是怎么把‘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容流微大为不解,“光看他那张脸,你就知道他是能成大事者啊。”
能把整个修真界踩在脚底下,可不就是成了好大的事!
“光看脸?”方梦沉嗤道,“我看未必。”
“何以见得?”
方梦沉十分无情道:“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容流微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是个好看的废物。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方梦沉哼了一声,没搭话。和容流微拌了几句嘴,他脸上原本阴云密布的表情这才稍微好转起来。
这时,盛静川忽然道:“好了,诸位,我们是不是该去吃簪花宴了?”
簪花宴。
容流微使劲想了想,书里好像确实有这样一个环节。簪花大会结束后都会举办一场宴席,名曰簪花宴,作用大概和拍完戏的杀青宴大同小异。
簪花大会到底是竞技活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代表各自宗门打来打去,难免打出几分火气,一顿饭下来,下次见面便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少年人的爱与恨就是如此浓烈和简单。
容流微十分捧场:“静川师兄的提议非常好。正好我肚子也饿了。”
方梦沉也言简意赅:“吃。”
容流微讶然,“小方你也饿了?”
方梦沉目不斜视,“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点苍宗新换的菜式如何。”
轮椅转动声响起,顾红绝移到众人面前,面带微笑,“顾某人向三位保证,三位定能满意。”
事实证明,对顾红绝的话就不应该抱太大期待。
诚然,饭菜味道是不错,咸鲜辣爽,很符合容流微的口味。然而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量太小了。
别说吃个半饱,容流微觉得连四分之一饱都没有——当然可能和原主的辟谷练得太差有一定关系。
总之他没吃饱。
馋虫这种东西,不搭理它尚且相安无事,一旦勾起就必须得满足才行。在渡云宗过了这么久清心寡欲的日子,容流微决定趁着在点苍宗旅游这一两天,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也算是不虚此行。
当晚,他乘着夜色前往距离点苍宗最近的小镇。
甫一踏上街道,热乎乎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容流微登时便知,他来对地方了!
这里和上辈子的小吃一条街没有什么太大分别,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好吃的小食琳琅满目,不过才转了几个摊位,容流微已经把热门小吃全部尝了一遍。
这次是真的吃饱了,十成的那种。
他掂了掂手中微烫的牛肉饼,打算带回去给兰息和慕朝他们吃。因为伤势较重,他们两个没能参加簪花宴,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走到一半,容流微又觉得不行。
油腻荤腥不利伤口恢复——虽然不知道这个规律在修真界还能否成立,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顿住脚步,原路返回。
一路看来,这里的吃食风格很接地气,让人难以想象是顾红绝所管辖区。
这人虽然是个神经病,但从街上行人个个安乐的面容来看,他对老百姓们还是很好的。
容流微一边看着周围目不暇接的小食,一边思考到底该买些什么回去。
原作里面,关于兰息如何用金手指打天下倒是着墨不少,可对于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等等微末小事,却是一点描写也无。
原先看书时还不觉得,现在一想,对方就好像是一个为了金手指而存在的工具人。
前世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用“工具人”来形容小说男主。
至于原书里的慕朝,那更是除了“好看”、“很强”、“变强之前很惨”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细致描写。
不过,作者没有,不代表他没有。
这么多日相处下来,容流微发现了慕朝的不少小习惯。比如爱吃甜食、偏爱黑色、睡觉时喜欢侧睡、只黏他一个人……
这样想着,他心中有数,买了不少东西回去。
在点苍宗留宿这几日,各宗门弟子们便住在弟子舍后面的客舍。
容流微其实很想说,赛都比完了,各回各家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把大家聚在一起住几天!但,设定如此,他也没办法,只能根据渡云宗的莲花标志寻找房间。
然而房间还没找到,他就被人拦了下来。
陆枫盯着他怀中的吃食,目光灼灼:“容宗主,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知道我这几日又累还没有时间参加簪花宴,就给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容流微伸出一掌,拦住他,“陆医师,请你冷静一下。”
陆枫可怜巴巴地道:“你叫我如何冷静?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怀中的这些吃食,竟没有一样属于我吗?”
“有的,你等等。”
容流微低头,挑挑拣拣,在一众鸡丝卷饼、麦芽糖、薄荷奶糕里摸出了那张牛肉饼,“这个给你。此饼皮薄馅大、外酥里嫩,你摸,还是热的。”
陆枫伸手接过,一摸,果然是温热的。他高高兴兴道:“谢谢你,容宗主,你人真好。”
容流微微笑道:“不必客气。对了,陆医师,我的两个徒弟伤势如何?”
“你是说兰息和慕朝?兰息还可以,吃过我的药,养几日就行了。”陆枫继续道,“就是慕朝……”
容流微心中一紧,“慕朝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感叹一下,他怎么老是受伤——上次在幽碧峡谷受的伤才刚好,现在又躺床上了。”
容流微也有所同感。
自从他穿书遇见慕朝以来,这孩子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几乎和书上被赶下渡云宗后一路受虐的原剧情线没什么区别。
万幸的是,他没有一丝黑化的迹象,乖巧得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此子性情坚韧,日后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陆枫撕下一角牛肉饼道:“那是自然。能以如此低的修为在一息之间突破两级,本人行医多年从未遇到过此种情况——嘶,这饼果然好吃!”
“那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容流微话锋一转,“不知陆医师可否告知,我那两个徒弟的具体住处?”
陆枫一边啃饼,一边抬起手腕,分别指了两个方向。
容流微:“多谢。下次还请你吃饼。”一振衣摆,迈步而去。
他来到一扇门前。
——刚刚忘了问陆枫,哪个是兰息的房间,哪个是慕朝的房间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买的吃食都一样,只是分成了双份。
很快,木门悄然打开。是兰息。
他的脸色依然带有受伤后的苍白,看见容流微,愣了一瞬,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容流微把沉甸甸的油纸袋放上桌案,“这是从镇上买来的吃食。”
“为师不知道你的口味,随意买了些,你尝尝味道如何。”
“师尊何必纡尊降贵亲自做这些采买之事?交给……”
说到这里,兰息止住话头,苦笑道,“本来想说,师尊交给弟子便是,可弟子眼下……对不起师尊,作为大师兄,我到底是给渡云宗丢脸了。”
这种心情,大概类似于优等生突然有一次考试考砸了,并且砸得十分严重。
容流微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
他把当初给渡云宗弟子们加油打气的话,添油加醋又和兰息说了一遍,中心思想是:活着就行,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兰息听后笑了笑,“师尊豁达,弟子自愧不如。”
容流微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他这哪里是豁达,明明是咸鱼!
见兰息被哄得差不多了,他道:“你好生休息,为师再去看看你师弟。”
兰息应道:“是,师尊。”
慕朝的房间有一段距离,几乎在男修宿舍的末尾。容流微一手提吃食,一手摇扇子,一路走来,活像个风流不羁的纨绔贵公子。
沿路都没碰到什么人,省去了打招呼的麻烦。容流微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突然看见一道红衣身影从一扇门前一闪而过——慕朝的房间!
是点苍宗的人?
容流微眼神一凛,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