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等母亲和自己发现真相时,他除了将自己的积蓄挥霍一空,还以他们的名义欠下惊天巨债。

  母亲发病后他更是消失无踪,徒留下巨额的赌债和每天凶神恶煞上门催债的债主。

  等他所谓的兄弟出面劝和,并委婉提出想让自己“尽孝”,去卖身替他还债时,母亲才知晓,原来一开始的不抽烟不喝酒都是他最低层次的伪装。

  母亲后来每天以泪洗面,不断跟自己说着对不起,一遍一遍的责怪她自己,是她被鹰啄了眼,被那人拙劣的演技欺骗,才造成了他的惨状,是她拖累了他……

  可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不断反思自己,真正造成这一切的人说不准还在暗处侥幸,沾沾自喜……

  是以刚才,他是真的想杀了那个人,那个不配称之为“丈夫”“父亲”的人,造成一切苦难的根源,为什么还能这么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而印象中,母亲最后的面容,除了每天痛苦难过,甚至还在流泪自责。

  温热的体温使他意识回笼,微微侧过头,是凌燃毛茸茸的头发在轻扫自己的脸颊。

  是怀中的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从绝望的边缘拉扯回来,就像从天而降的天神,知晓了一切的真相,专程来救赎自己。

  有些人一出现,只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苦难和泪水;而有些人光是存在,就能给人带来无限的温暖与希望。

  贪婪或许是人类的天性,谢清辞眼中有些晦暗不明:这一束光已经出现自己的生命中,那就休想溜走,他只想自私的牢牢抓紧他,只想让他属于自己……

  凌燃抚着他的背抚了好久,可越是安抚他的呼吸越是粗重,还把自己越勒越紧,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救命!这里有人想要谋杀亲夫啊!

  他拍了拍谢清辞的脊背,还是没动静,他只好推推他的肩膀,勉强把他推开来,可是他这委委屈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哎呀,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像只委屈的狗狗?

  凌燃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勉强挥散脑中的画面,跟他谈起正事。

  “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把阿姨接到C市去医治吧。”平心而论,C市的医疗资源也算是全书的天花板了,毕竟文章设定就是以C市为中心。

  谢清辞自然同意,母亲和凌燃,已经成了自己还留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他们任何一人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不过这些话他没对凌燃说,说了他可能会为自己忧心,那些为自己难过的情绪在他脸上出现时,会让他心中饱胀一瞬甚至暗自窃喜,可之后又会迅速转化成后怕和无所适从,就像焰火猛烈灼烧后留下的黑色灰烬,太过消耗自身。

  第二天一早,他们陪着穆小雅做了全套全方位的检查,常规的结果在下午就能得到,但真正的重大病症的检查结果,还需要一到两周才能拿到。

  凌燃差点沉不住气劝阿姨直接跟他们上C市,正想跟谢清辞商量,就见他眼神一转定定的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疑惑不解,凌燃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回程时阿姨面上满是感谢与歉然,不断说着感谢着自己的话语,还让谢清辞带自己去周边游玩观景,谢清辞自然答允。

  可她每说一句,自己也就心虚一分,回到家,几人分工着做了美美一餐,凌燃吃着却有些食不知味。

  吃完饭时间尚早,阿姨甚至都没让他俩收拾,直接把他们“撵”出门,让他们趁假期出去玩一玩。

  小城里生活气息很重,人烟说多不多,即使是假期,一些人依旧在奔波劳碌,不过也有许多闲人在这里游玩采风。

  两人走在人比平时稍稍多了一些的“古镇”公园,这里被政府重点开发,意图将它打造成为这座小城的标志性景区,不过除了节假日,日常比较冷清。

  凌燃倒是逛得津津有味,一会儿杵在石桥上看游鱼在睡莲叶下躲来躲去,一会儿去小摊上购买些旅游纪念品——即使这些东西可能全国都是从一个地方的某个市场进货来的。

  谢清辞跟在他身后为他拿着狐狸面具,两枚姓氏小木牌,一串小风铃,还有刚做的一把漆扇跟油纸伞,看他跟一群小朋友比赛用纸网捞起一只小鱼时开心不已的模样,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两人从早上玩到夜晚,古镇的灯早早亮了起来,一排排红红的灯笼高高悬在两个店面之间,走过一小段路又有一片片LED星星灯和倒吊的纸伞组成的小方阵。

  不少女孩子还穿起汉服游漫步其中,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和古镇古景融为一体。

  凌燃跟谢清辞混入其中,慢慢悠悠的走到一个小角落,流水在灯光的映照下静静流淌。在一片灯火阑珊,光影斑驳中,凌燃拿出手机,靠上谢清辞的肩膀,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记录下这一刻的幸福。

  正要收回手机欣赏刚刚的照片,一旁的谢清辞却突然扭头,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句:“再拍一张。”

  “嗯?可是我刚刚按的是五连拍,我俩那这么帅,选一张应该很……”

  “再拍一张。”

  那声音执拗而委屈,凌燃直直转过身看了看他的眼睛,又退出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好吧,哥,你来得真准时啊!

  不过都是同一个人,有必要吃醋吗,他不理解。

  凌燃又重新点开相机,刚按下快门,刚刚还在看镜头的人突然转头吻上他的面颊,而后再次看向镜头,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好家伙!

  凌燃收回手机翻看着刚刚的照片,每一张都不尽相同但没一张是崩的,连拍算是被他给玩明白了啊,自己在旁边怎么显得有点呆呆的?

  幸亏颜值可以拯救一切,否则就他这种拍法,真是要多死亡有多死亡。

  他划拉着这些照片,最后还是一张都没舍得删,只是切换到某两张时,凌燃突然间愣了下神。

  谢清辞注意到他片刻的异样,适时出声:“怎么了吗?”

  凌燃把两张照片划过来划过去,最后在白天那只的脸上抚了抚,深思熟虑以后,凌燃转过身,看着谢清辞的眼睛认真道:“我想把一些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打算,反而更倾向于瞒着谢清辞,对于一些人来说,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反而徒增烦恼,甚至有的还因为事实倍受打击。

  可今天出来之后,看着谢清辞眼神中片刻的疑惑,还有白天他们游玩了这么久,他竟什么也没问,只是片刻不离的陪着自己将附近的景点游玩了个遍。

  他难道不知道这段时间的自己某些记忆有缺失吗?可他只问了一次,就没再提及,反而像是默认了这一切。

  凌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

  谢清辞闻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最后只说了一句不想干的话:“这里的夜景,很美。”

  回程的路途中,凌燃歪倒在后座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出租车上来回摇晃摆动的挂饰,不断在脑中练习,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口吻语气向他说明这些。

  一旁的谢清辞借着跃进车窗的灯光,悄悄摩挲着手中两枚印着“燃”跟“辞”的小木牌,最后将它们并在一起,稍稍用力捏了捏,眼底掠过一丝暗光。

  两人很晚才到家,屋子的门锁已被重新更换过。屋内进门处的灯光还亮着,里面则是一片静静悄悄。

  两人不敢弄出很大的动静,换好鞋之后,轻手轻脚的拎着东西进入了谢清辞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