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巢宗清幽。

许是弟子皆为女子的原因,宗内布局别致。

水榭清幽,亭台别致。

又因南疆气候温和,水汽充沛。

随处可见,草木丰美,花圃繁荣。

与修罗宗山脊如龙,负雪苍茫景象对比,截然不同。

顾雁翎莲步款款,顾盼间有睥睨之姿,领着苏瑾徐徐走入议事大厅之内,一时引得众人好奇。

便是这么个少年,值得宗主大人亲自去迎接?

灵巢宗副宗主许汶君穿着件素色裙裳,起的身来朝顾雁翎恭敬行礼。

她是那次大清洗中,唯一活下来的法躯境武者。

年龄虽比顾雁翎大了七十余岁,却自始至终都是其坚定的支持者。

许汶君打量着苏瑾,又联想起自家宗主前段时间说过,想将心霁丫头嫁出去,一时便对这少年身份有了猜测。

血刃宗长老耿心灭生的高大魁梧,却端坐着不曾起身,眼中带着藏不住的占有欲,先盯着顾雁翎看了好久。

又瞥了眼苏瑾,嘴角有轻蔑的笑。

“小白脸,嗯,南疆的骚娘们都喜欢这种。”他内心这般想着。

而另一位长老唐撼,看到苏瑾后却面色一凝,目光中一时显出复杂情绪!

“是……他!”

唐撼当日,在修罗宗自断一臂,如今虽接好了,却还未完全恢复。

可当日自己宝剑被苏瑾磕开的那个小口,却比断臂之痛更让唐撼铭记。

“顾宗主接的是他?那……那位王长老也……”

唐撼心中,一时思绪纷繁。

却见苏瑾笑着看向自己,还礼貌的颔首打着招呼……

唐撼便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点点头,当做回礼。

旋即凑到耿心灭耳畔,轻声说着什么。

耿心灭听着听着,双眉便凝,再看向苏瑾的目光,就由不屑变为森然。

待得顾雁翎落座,便迫不及待问道:

“顾宗主,这小白脸就是你亲自去接的客人?长得倒是挺俊,莫不是顾宗主你的……”

这话的后半句,他没说完,反倒嘿嘿一笑。

一时间,便引得在座之人尽皆皱眉。

那没说出口的二字,可不就是“面首”么?

而要论到蓄养面首,魔门九宗之中以董三娘为甚,多为众人笑谈。

可灵巢宗长老、弟子们却都知,自家宗主对董三娘极为厌恶。

这既是因为对方狼藉的名声,也因宗内一位执事之死,以及那位身死执事丢失的一条汲汲虫,与董三娘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耿心灭如此嚣张,竟敢当着众人之面调侃自家宗主,如何令得灵巢宗弟子们不怒?

“还有,那小子!老子说的就是你!

当初我宗唐长老不过途经你修罗宗而已,也无恶意,却被你师徒二人有意为难!

不但仗着修为欺负我家唐长老,更耍阴谋诡计,极不公平的胜了他!

你们修罗宗是不是以为我血刃宗好欺负?

小畜生!当初你仗着有个法躯境的师傅压阵,恬不知耻,用不公平的手段辱了我家长老颜面!

今日老子来了,老子也是法躯境,你师尊呢?他在吗!”

耿心灭长得极为高大,满脸络腮,偏生一对眯眯眼细长,睁不开的样子,显得违和。

他行事说话咄咄逼人,气势威压释放,锁定苏瑾。

看似蛮横,却又话锋一转迅速将矛盾转移到苏瑾身上,既让灵巢宗一时间没了发作由头,言语之间又含着试探。

王小二?法躯境武者?修罗宗除了董三娘外,何时又多了个法躯境客卿长老?

怕不就是叶仁夫那老家伙吧!

“我家师尊不在。”苏瑾从容说着,丝毫没理会对方威压气势。

有些事情,只要不承认,对方就会有忌惮。

只要不曾肯定修罗宗宗主离开宗门,血刃宗便不敢生出太多歹意。

宗门守护大阵由法躯境武者操控,威力非同小可,至少目前的血刃宗还无决心去硬攻。

这代价太大了。

苏瑾说罢,又指了指自己,不解问道:“另外,这位长老,小畜生是在骂谁?”

“小畜生当然是在骂你!”耿心灭毫不犹豫回道。

这是下意识行为,他堂堂法躯境强者,血刃宗宗主胞弟,骂个锻胚境的小白脸,有什么可顾忌的?

别说骂对方小畜生了,打他一顿又如何?!

但这本是肆无忌惮的示威,带来的效果却出乎耿心灭意料。

大厅之内,一时响起阵阵笑声。

灵巢宗皆是女子,全都捂嘴笑的清脆,如莺燕啼鸣,煞是好听。

耿心灭脑子转的不慢,瞬间就知自己中了苏瑾的语言陷阱,一对眯眯眼凶光猛增,可心中尴尬却是止也止不住。

他何曾吃过这种亏?

“原来是小畜生在骂我啊……哎,耿长老您这是何必呢?这般客气……”

苏瑾一本正经,面上笑意和煦,真是个有礼又阳光的大男孩。

耿心裂咬牙,将身侧桌子一掀,站起身来作势便要冲到苏瑾面前,赏他几个耳光。

苏瑾直呼好家伙,一言不合掀桌子,还真像某个反派。

却也心中提防,全身血煞之气弥漫。

他得了老爷子交代,自己代表的是修罗宗,便要时刻谨记,不能丢了宗门颜面。

苏瑾的性子,本也是这样。

有了金手指,该不该苟着?这得看情况。

没有利益纠葛,也没被欺负上门的时候,低调一些自然好。

可利益足够,苏瑾愿意一搏。

别人蹬鼻子上脸,骂你畜生,欺你爱人,辱你长辈,你还想着苟?

可别,这不是苟,这就是废,铁废物。

这种人有金手指也是孬种,后期起来了多半也是内心扭曲的变态,现实生活中有这样的朋友,可一定要记着远离。

内心变态的人,惹不起,还膈应。

眼下局势,一触即发。

眼见耿心灭无法无天,便连灵巢宗副宗主也防备着,决意保护苏瑾时。

一道清冷声音,似还带着醉意,轻轻响起。

“坐下。”

顾雁翎依旧娴静,端庄。

双颊浅霞淡淡,一对桃花眼似有微醺,却正眼都未瞧向耿心灭。

但在座之人都知,宗主这话,是说给耿心灭听的。

唐撼扯了扯耿心灭衣袂,示意对方别把事情闹大,他可听过这位顾宗主的威名,发起疯来出了名的不管不顾。

而且战力,也是一顶一的强。

耿心灭丢了面子,心中虽有忌惮,却找不到台阶,便没理会唐撼。

可也没再上前,就这么睁着眯眯眼,瞪着苏瑾。

“我叫你,坐下。”

清冷声音再响,依旧浅浅的。

这一次,顾雁翎移目,看向耿心灭。

巨大威压,如山四海席卷,冰冷杀意似凛冽冰霜,氤氲整个大厅!

“这次我听你劝!不在灵巢宗闹事!”耿心灭果断转头,看着唐撼一本正经说着。

然后连忙坐下。

他刚刚是真被吓到了。

顾雁翎这娘们出了名的不好惹,耿心灭也只敢逞口舌之快,踩着红线反复横跳,却不敢真将对方惹怒。

“骚娘们,你先得意!待我血刃宗一统魔门之时……”他内心意淫着。

不想,清冷声音再起。

顾雁翎依旧支腮,柔夷摩挲着白玉葫芦。

“起来,将掀翻的桌子摆好。”

仰头饮酒,咕咚咚。

大厅内,一时寂静。

这话依旧是冲着耿心灭说的。

顾雁翎饮罢,放下白玉葫芦,眨了眨眼。

“这话,我只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