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落了一层寒霜。

  或许就像流沙逝于掌心,越是想紧握,越是会失去。

  可木已成舟,积重难返,他即便明白自己的性格并不很招人喜欢,但多年积攒下来,也很难去改正,而且……真的改了,他还是他吗?

  极有可能会失去更多。

  所以,大概是他命里就亲缘浅薄。

  直到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他才恍然回神,转向池又青的眼神带着没褪干净的淡漠冰冷,触及到对方认真的神情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他在气头上,心里五味杂陈,更加没留情面,他处理这件事说的那些话有什么言外之意……池又青一定听得出来。

  四目相对,他慢慢蜷起了手指。

  对方会不会觉得他对段明宇太心狠?对有血缘的亲弟弟都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是对没血缘关系的侄子。

  对方又会不会觉得他对高管过于严苛,甚至是刻薄?犯了错不假,可这样处理未免多少有些不近人情,没太顾及当事人的面子。

  对方还会不会觉得他确实铁石心肠?

  会不会……

  纷杂的思绪涌上心头,让他一瞬间不那么确定了。

  池又青是说过不觉得强势不好,但他在相处时多少是收敛着性子的,更准确点来说,在对方面前他愿意去包容,自然而然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状态。

  可现在呢。

  在直面他的冷漠和强势之后,他惦念的人还能说出不在乎之类的话吗?听说,和真的看到、感受到,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他无声地缓缓吸了口气,想去拿抽屉里的熊猫小公仔了。

  池又青走到办公桌里侧,已经觉察出了段景先的些微紧张,甚至是焦虑和无措,似乎是在担心?

  这个情绪大概好像应该跟段明宇关系不大。

  担心谁?担心什么?

第十九章

  迎着段景先复杂的目光,池又青在一步远的距离站定,放轻放缓了声音,不想再给对方压力,温和地询问道:“在担心什么?我猜……跟段明宇关系不大。”

  那位段二少爷是导火索,而已。

  面对亲弟弟的背刺,段景先不可能一点不难过,但对方给他的感觉……“担心”的情绪现在更明显。

  说实话,有点奇怪。

  可能是对段明宇的脑残行为有所预期?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十分意外。

  段景先没料到池又青会问得这么直接,他攥起的手指微微颤抖,半晌,又释然许多,是了,对方在情绪方面的洞察一贯是很敏锐的。

  可这些话不是很好说出口。

  作为长辈,一些话他不能说,哪里有跟宠爱的小辈示弱的道理。

  面对段景先的沉默,池又青歪了歪头,明白了,这是不想说谎糊弄他,又不愿意直接跟他说清楚。

  他稍微一思索,有了主意。

  他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几步绕到另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的收纳盒里将熊猫公仔拎了出来,然后在段景先腿边蹲下,揉开了对方的手指,将公仔放在眼前人的手心里。

  他仰起头,轻声笑道:“我们一会儿再说也行,不着急。”

  段景先看看手里的小公仔,再看看池又青,心绪忽然安稳了不少。

  说到底这个人不是别人呀。

  或许可以尝试。

  他垂眼盯着那只熊猫,轻轻揉了揉,没再去看池又青,直面着对方的目光他更难开口,这样子避开……多少能说两句。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之前在医院,你答应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嗓音冷清。

  但池又青听的不只是这把子嗓音,应道:“我那天说过的话多了,不过最最让我惦记的有一句,小叔~说看见意中人的那个话算数啊,当然算数。”

  “不是这个!”

  随着反驳,段景先下意识看向池又青,一下就撞进了对方笑盈盈的眼睛里,不管再看多少遍,他都很难抵挡这一抹明亮的暖色。

  在稍一缓情绪后,他终于把心底的顾虑说出了口,“你说强势未必是坏事。”

  池又青了然,点头道:“对,我说过,以前我这么想的,现在也一样。”

  “……那你觉得我狠心吗?”

  池又青就没考虑,直接摇了摇头,直视着段景先的眼睛道:“什么叫狠心?

  “一而再地包容弟弟闯祸、犯错,这是心软,现在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不叫狠心叫舍得,叫拿得起放得下,你对他仁至义尽,不欠他什么,反倒是他对不住你。

  “还有那几个脑子间歇性进水的高管,自己办了糊涂事儿,挨骂认罚没什么不应该的,再说了,你交给他们的项目,难归难,不会让他们办不成,到时候的奖金可比现在罚的多得多了。

  “就这,能叫狠心啊?”

  说着说着,他笑了声,抬起手,掌心贴着段景先的脸颊轻轻揉了几下,看着一向表情不多的人微皱起眉,流露出几分不带排斥的困惑,他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