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三条街外就有一家医院, 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一系列检查下来,裴樱吃的蘑菇比较少量,不需要洗胃, 只要挂几瓶水就行。
走廊里挂水的病人不算多, 有很多空的椅子。
裴樱一眼就看到一个两人座位的, 她坐下, 由护士给她扎针。等到护士离开,裴樱看向安锦柔,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安锦柔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
“……”裴樱轻咳了声,“麻烦你了。”
锦盼在问安锦柔裴樱的情况,本来她想跟着一起来医院,但是被裴樱拦下了。
安锦柔低头回着锦盼的消息, 听到裴樱的话随口回:“还行。”
将裴樱没事的消息发出去,安锦柔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然后起身走到裴樱面前,伸手说:“手机给我。”
裴樱没有问安锦柔要手机做什么,而是扭头示意:“包里。”
安锦柔俯身拿起包, 动作自然地拉开包拿出手机。拉开裴樱包这件事, 安锦柔做过很多次,她甚至不用看都知道裴樱包里装的什么:口红、一张银行卡、粉饼、纸巾、几张零钱, 最后是手机。
但当安锦柔把手机从夹层拿了出来,意外的看到手机旁边还放着一个盒子。
一个她熟悉无比的戒指盒。
是她送给裴樱的那个。
安锦柔心里顿了顿, 面上神色不变,当作没有看到。拿出手机后把包放回到了椅子上, 说:“我联系一下南南。”
“别。”裴樱阻止,“她会告诉妍姐。”
裴樱眉心闪过几分不耐, “我不想听她唠叨,烦。”
“这件事妍姐必须知道,身体不舒服就要请假休息,她不知道怎么帮你请假?”安锦柔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按裴樱的性子,只要挂完水觉得没事了,就算今晚临时要拍夜戏,她肯定不说半点身体抱恙,就算硬撑也要完成拍摄。
说完,安锦柔低头尝试输入密码。
她没有看到,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裴樱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光亮。
仿佛困在山洞的人看到了前方的一丝光亮。
以至于她顾不上阻止安锦柔跟方南南联系,只想朝那光亮前进。
出口就在那里。
裴樱的手机密码没有换,安锦柔一下子就解开了锁。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了方南南的号码,拨通后简单的说了下情况。
等挂断电话,安锦柔准备把手机放回到裴樱包里时,屏幕上方跳出了微信弹窗。
发消息的人没有备注。
内容是:[裴姐姐,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有些人不用备注都能知道是谁。
安锦柔没什么反应,她把手机递给裴樱,平静地说:“有消息。”
裴樱接过手机,没有去看消息,而是直视着安锦柔。
那双一向含情脉脉的眸望着人,如春日流水,多情不自知。
“小柔,你在关心我。”裴樱斩定地说。
安锦柔眉微皱,冷声,“没有。”
“那为什么会在意妍姐给不给我请假?不就是担心我拖着不舒服的身体工作?”裴樱指出了安锦柔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想你会错意了。”安锦柔淡淡说道,“送你来医院完全是怕你死在我家。”
裴樱:“…”
安锦柔继续说:“你在我家吃东西过敏,如果有个什么状况,你的身价我们家赔不起。输液后,就算你一时没有问题,但如果在工作中发生了什么事,跟我们家脱不了关系。所以我做这些,不过是承担责任罢了。”
裴樱低声:“也就是说,不管是谁,你都会这么关心她?”
前方的光亮忽然间就消失了。
裴樱一度迷失了方向,不能再继续前进,她站在原地,陷入了无限迷茫。
“当然。”怕裴樱还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安锦柔低睨了她一眼,说道,“就算路过的狗不舒服,我也会送它去医院的。”
裴樱抿唇。
要是听不出来这个“狗”指的是谁,那她白活了。
不过对于从来没从安锦柔嘴里听到过一句脏话的她来说,完全生气不起来,甚至还觉得新奇。
她抬起头,对安锦柔微微挑眉笑道:“汪汪?”
安锦柔:“…”
她无语着嗓音清冷:“自重。”
说完转身坐回了对面椅子,与裴樱拉开了距离。
“那是不是该把我微信加回来?”裴樱找准了时机,“不然有情况怎么联系你…”
“手机号刚刚已经存你手机里了。”安锦柔说完又补充道,“没事不要打骚扰电话,我会拉黑。”
裴樱:“…”
只要不喝酒,她能保证这一点。
裴樱坐累换了个姿势,翘着腿靠着椅子。
她看着点滴一点一点往下滴,吸了下鼻子说:“小柔,这个能不能调快点?”
她不想在医院待着。
对医院,裴樱总有股说不出来的抗拒。
安锦柔一动不动,“不行。”
裴樱:“哦。”
过了一分钟。
裴樱又说:“小柔,我饿了。”
她今天就吃了块馅饼,结果还吃进了医院。
安锦柔没有理她。
裴樱等了几秒开口:“阿姨烙的馅饼挺好吃的,就是我没有口福。”
语气里满是遗憾。
但安锦柔听到的重点是——阿姨烙的馅饼。
裴樱进医院的原因。
安锦柔抬头,平静地问:“你要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吗?”她想吃安锦柔炒的菜。
安锦柔:“嗯,我让南南带过来。”
裴樱:“不饿了突然。”
过道的氛围又一次安静。
当有几人从她们中间路过,切断了空气中看不见的线后。
裴樱又一次出声:“小柔,我——”
不等她说完,安锦柔直接打断:“如果无聊可以玩手机。”
“我想说的是,液快没了。”裴樱指了指上方。
安锦柔无声地看了眼裴樱,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笑着说:“麻烦帮我换一下液。”
医生给开了两袋液,输完就可以了。
安锦柔想让裴樱叫护士来。
她还没说,裴樱就道:“我要是喊护士,可能会有人看过来,我不想让人拍到我在医院。”
所以从下车到现在,裴樱一直戴着口罩。
安锦柔左右看了看,见护士也在其他患者那里忙着,等忙完裴樱的液也就输完了。
她只好站了起来。
不是安锦柔懒得起身,单纯的是不想靠近裴樱。
挂液的架子有点高,安锦柔抬手才能换好液,而也随着她的抬手,衣服袖子顺势下滑。
早上洗脸后,安锦柔忘记戴手表。
当衣服下滑,左手手腕随之暴露在空气中。
在一起的时候,裴樱很喜欢抓着安锦柔的手腕,轻轻地亲吻。
有时候在床上她也会抓着安锦柔的手腕,以防安锦柔推搡她、阻拦她。
不能安锦柔手腕她了解,就连安锦柔全身上下,裴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当一直注意着安锦柔换液的裴樱,在衣服滑下的瞬间,就看到了安锦柔纤细洁白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很浅,如果不细看发现不了的那种。
那道疤痕,是刀伤。
是刀割过手腕留下的痕迹。
换好液,安锦柔刚一转身,脚还没抬起,手腕被人抓住。
她侧眸想问裴樱又有什么事。可对上的却是裴樱严肃到深不可测的眸。
像深不可测的海底,幽暗窒息。
安锦柔到嘴边的话停住。
裴樱翻过安锦柔的手,那道疤就此展现在两人眼前。
安锦柔看到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戴手表,她抽回手,用衣服遮住了它。
一套动作虽很行云流水,可遮掩的行为还是透露出了一丝不想让人知道的慌乱。
“怎么弄的?”裴樱的语气略重,是关心和紧张。
安锦柔不语。
一分钟后,裴樱的声音响起:“你…”
她心中有所猜测,可又不知道是因为安锦柔的模样,还是她内心深处不愿承认是她的原因,后面的话裴樱迟迟问不出来。
现实摆在眼前,无法磨灭。
就算是自责或者后悔,也改变不了。
“…对不起。”
索性裴樱也就不问了,直接认错。她知道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安锦柔眼底一片清明,毫无情绪波动地说:“跟你没关系。”
“疼吗?”
“只是不小心划伤,疼也来不及反应。”安锦柔道,“裴老板,请你不要把自己想的有多重要,我不会为了你做这种事。”
“可我就说了道歉和问你疼不疼,你怎么就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裴樱道。
安锦柔低头,扫了眼裴樱,嘴角的笑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嘲讽,“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
反正伤者是她,持刀人也是她。
裴樱,更像是在旁边说她不敢下刀、笑她装模做样,事不关己的起哄者。
等到最后她受了伤,耳边又响起了一些声音:指责她为什么不爱惜自己、虚伪的说有什么事可以抒发出来,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问她疼不疼、跟她说对不起……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
起哄的,安慰的,都是同一个人。
遍体鳞伤的,只有她自己。
方南南气喘吁吁地跑来,远远就看到裴姐和安姐相对的看着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的原因,她感觉裴姐周身一直以来的强势削弱了很多,反观安姐,让她有种不敢上前的…莫名威力。
看到方南南,安锦柔道:“既然南南来了,我就先走了。”
安锦柔对方南南嘱咐了几句,提着包离开了。
裴樱本想出声说几句话,可是她的视线不由的停在安锦柔的手腕,话到嘴边,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对不起三个字,也是无用功。
她能做的,仿佛只有不打扰安锦柔,不再出现在安锦柔的面前。
这样,安锦柔对她的所作所为才能渐渐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