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时间, 安锦柔关电脑收拾着桌面。
微信响了一声。
江清月:[我定了家餐厅,一起去尝尝?]
安锦柔顿了顿,打字:[不好意思啊清月, 今晚我有点事。]
江清月很快给了答复:[没关系, 下次吃也可以。]
江清月:[下楼了吗?没有的话等我一下。]
安锦柔:[嗯, 好。]
桌面收拾的差不多, 安锦柔起身,走到了江清月从办公室往电梯走的必经路, 站在路边的盆景处等她。
大概过了三分钟, 江清月从办公室出来。
依旧是旗袍和大衣。
只是这次向来盘着的发散了下来,一暼一望充满了风韵。
旗袍与之前的不重样。
安锦柔好奇过,江清月的衣柜里到底有多少件旗袍…
看到安锦柔,江清月嘴角翘起了好看的弧度, 走上前:“等久了吧?临时接了通电话。”
“没有。”安锦柔摇头。
她知道江清月很忙。几个月内,就没见江清月准点下班。李秘书跟她说, 江清月每天工作到深夜,就算回了家也不停,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那现在…
安锦柔侧头问:“今天不忙吗?”
江清月:“去车里取东西。”
意思是取完东西还要上楼继续。
安锦柔眨眼:“不去吃饭吗?你订的餐厅…”
江清月笑, “那是准备和你一起去的, 你不在,我只好把预订的时间改了。”
安锦柔张了张嘴, 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
“抱歉…”
“是我没有问你时间,自己先订的, 跟你没关系。”江清月说,“明天有时间吗?我预约。”
安锦柔微微颔首, “应该有。”
江清月:“那我把时间移到明天。”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裴樱坐在车里, 安锦柔一出现她就看见了。待看到旁边的江清月,她眉头扬了下。
外边,江清月问安锦柔,“要去做什么?用我送你吗?”
今天上班是她送的,安锦柔没开车。
“她说来接我。”安锦柔说。
“她?”江清月眸光闪烁,“那我陪你等会儿。”
“不用了,我早就到了。”裴樱的声音从侧面响起。
两人望去。
裴樱穿着早上披给安锦柔的那件大衣,卷发散着,脸上还挂着妩媚的笑。
看到裴樱的那刻,江清月闪着的眸光停了下来。
…不是说,提都不想提了吗?
怎么还约着晚上见面。
裴樱走到了两人面前,她摘下墨镜,冲安锦柔说:“拍完戏我就过来了。”
江清月侧过头问:“所以跟你约的人是裴樱?”
“江总看上去很惊讶。”裴樱淡声。
江清月只是看了裴樱一眼,没有回答,反而又对安锦柔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江清月转身往她车的方向走。
不去看江清月,裴樱弯唇笑道:“我们走吧。”
安锦柔低眸,无声绕过裴樱。
见状,裴樱也只是双手插兜,跟在安锦柔身后。
上车后,裴樱问:“想吃什么?”
安锦柔这才开口,“要说什么直说。”
裴樱系好安全带,启动车,“那就东街的老馆子,有段时间没去了。”
安锦柔望向她:“我没说要和你吃饭。”
裴樱转眸,水润的眸含着丝可怜的味道,连尾调都坠着,“我吃可以吧?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胃疼。”
为什么不吃?你吃不吃跟我没关系。这两句话安锦柔强忍着,硬生生没说出口。
听着裴樱的鼻音有些重,安锦柔纠结了几秒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有点。”裴樱顿了下,似乎了解安锦柔为什么会问,她回道,“不过不是早上吹风的原因,昨晚就有点不舒服了。”
听到跟自己无关,安锦柔摆正了态度,“嗯。”
裴樱看了眼后视镜,又轻轻地扫了眼安锦柔,她身上穿着的是那件小香风,没有看到那件大衣。这让裴樱酸涩了一整天的心好受了些。
她嘴角勾着笑,“南南给我找了药吃,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不用心疼我。”
“…”
谁心疼你?
安锦柔看向裴樱,没说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裴樱开车,安锦柔侧头看着窗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车里安静的很。
其实她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就是这么安静。
她不善言辞,不喜欢主动,不爱找话题,有时甚至懒得说一句话。
裴樱则是傲。
如此,可之前安锦柔从未感觉尴尬,认为不管说不说话,她和裴樱相处的状态还是好的,是舒服的。
虽不语,却胜过千言。
可此刻,随着车里越来越安静,耳边只有车外的呼啸声,氛围干到安锦柔心慌慌。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对于裴樱。
说了不想重蹈覆辙,可又因为裴樱稍稍展露出的好意一次次心软。
当断则断,好像不过是她对自己的洗脑。
像是减肥是说的‘只吃一口没事’。
安锦柔不懂,明明她是一个自律到被别人说可怕的人,可为什么一但事情和裴樱挂上勾,所有的自律就全都溃散了。
很快到了老饭馆。
这里是她和裴樱之前常来的地方,饭馆老板和服务员都认识她们,一见是她们俩,不用问就直接往包厢里带。
边在前面走着,边说:“你们好久没来了,上次我还在电视看到你,看你领了个奖呢。”
裴樱笑着回:“嗯,这段时间有点忙。”
老板推开包厢的门,“还是按老样子上菜?”
裴樱点头,“对。”
安锦柔接着裴樱的话对老板说:“莲藕虾仁和干锅不用上。”
老板愣了下,然后点头说好。
进了包厢,裴樱道:“还真的不吃?”
不让上的两道菜都是安锦柔爱吃的。
安锦柔坐下,平静地说:“你可以讲了。”
“…”裴樱脱下的大衣搭在了椅子上,搬着椅子坐到安锦柔身边。
不过坐下前,她伸进衣服口袋,拿了什么东西在手中。
“小柔,回来我身边。”裴樱说。
安锦柔心突突跳着,说不出话。
等不到安锦柔回答,裴樱思考几秒,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安锦柔面前。
安锦柔垂下眸。
明晃晃的一张银行卡躺在桌上。
“这什么?”安锦柔的声音微哑,情绪听不出稳定。
“钱啊。”裴樱说的坦然,她翘着腿,手背抵着下巴,望着安锦柔的睫毛扑朔了两下,“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
听到钱这个字,安锦柔就明白裴樱的意思了。
她笑着问:“价格呢?”嘴角泛着的苦涩在昏暗灯光下晦暗不明。
裴樱恍然。
这个问题如最开始,安锦柔问她的时候一样。
当时她说的什么?
——“每个月给你五万,如果哄我开心了,价格会涨。”
当时她说完,安锦柔就点头答应了。
那么今天…
裴樱张唇,“你定。”
裴樱说:“卡里的钱你先花,我每个月都会——”
她没说完,安锦柔打断了她。
“你不是说喜欢我?喜欢我…就拿钱砸我?”安锦柔的声音同冬季雪后挂在屋檐下的冰柱,刺骨的冷。
裴樱卷发半遮脸,她侧头,没敢和安锦柔对视。
抿唇沉默了近一分钟,裴樱出声:“可能…也不是喜欢。”
安锦柔睫毛颤抖。
“…只是习惯你在我身边,没有你,我不习惯。”裴樱说。
她说的是实话,没有安锦柔的生活,她真的很难习惯。
“你不习惯…”安锦柔喃喃。
不知为何,听到安锦柔的这一声低喃,裴樱心中的酸涩又浓了些,她想说些什么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什么也说不出。
安锦柔呼了口气,忽略心脏针刺一样的疼,她用尽所有力气,问:“那我呢?”
“你…怎么了?”
“你觉得不习惯就要我重新回到你身边,可我和你说了,我们结束了,这句话你听了吗?”
她听了。
但不想记得。
索性就当没听过。
裴樱想跳过这个问题。
“你可以慢慢想,我只是想你回到我身边。”裴樱说,“如果你觉得钱不够,我可以把别的卡都给你。”
安锦柔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没一点笑意。“裴老板大气。”
安锦柔后面还有半句没有说——可你也是真的自私。
就因为所谓的习惯,要把她绑在身边。不管爱不爱她,也不管她爱不爱。
安锦柔想笑。
笑她在车上的那些思考。
笑她还以为裴樱会真的好好和她谈。
笑自己……
爱错了人。
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以不正规的身份待在裴樱身边,又怎么会得到爱呢?
在裴樱眼里,自己不过是花钱就能买到的玩具。
玩具嘛,花钱就能买到。
更别说对于裴樱这样的有钱人。
各式各样,各种花色,自己不过是货架上被她一眼看到的那个。
被丢弃的玩具,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况且找她回来的原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习惯。
如果答应回到裴樱的身边,那么按照裴樱的习惯,她很快就会被丢到一边。
如同之前,随叫随到,乖巧的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以前是因为想要待在裴樱身边,她把人格封印,把自己困在了玩具中。
现在,她找回了自己,有了自主意识。
虽然还因为过往犹豫不决,可是今天,当裴樱提出用钱来挽留她时,安锦柔彻底明白了。
也彻底的,想要去过去说再见。
她可能喜欢的人不是裴樱,是自己内心最初的悸动,是刚开始裴樱对她好时的温柔,是荧幕上的裴樱…
而不是现在这位,嘴上说着习惯的挽留的话,只知道用钱解决问题的陌生人。
安锦柔垂眸,忍着鼻子的酸涩,平静地说:“七年已经很慢了。离开你也不是下意识做出的果断决定,是漫长岁月中你给我的答复。”
“…什么?”
“我想要有新的生活。”安锦柔抬头,“一个没有你的新生活。”
安锦柔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让我怎么明白?”裴樱一向带着笑的脸这次有了别的情绪,她皱着眉,边想着安锦柔的话,边说,“我买花给你,回家才发现你一声不响的离开,给我留了张破纸条。”
第一次低下头求人回来,结果被告知想要没有自己的生活,裴樱忍着,“上面写的那是什么东西?结束了?就一张纸条写几个字,你就告诉我结束了?”
她说着,莫名又想到早上看得那亲密的一幕,便口不择言地问:“到底是结束了?还是你和江清月开始?!”
安锦柔冷然:“你说你,不要扯到别人。”
“好,不说她。说你。”裴樱缓了缓,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几个月的问题,“为什么离开我?”
安锦柔手指蜷缩,看着桌上的餐具,眼神半空:“你和璟然姐的聊天,我听到了。”
“所以呢?”裴樱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不爱我。”安锦柔说的很轻。
裴樱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安锦柔离开的原因这么简单。
“我不爱你?”
裴樱沉默着,想着下面要说的话。
“…爱不爱又怎么样?你在我身边,车子房子票子,我哪样少给你了?”
裴樱理解不了,她们的关系为什么要扯上爱。
她给了安锦柔那么多的东西,安锦柔还不珍惜。
为了钱待在她身边,她钱也给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安锦柔无话再说。
她挎着包,起身就要离开。
她的冷漠被裴樱看在眼中。
裴樱脱口而出:“安锦柔,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你不行?”
安锦柔脚步顿在了原地,头也不回的,声音低微但有力量,“那就试试你行不行。”
看着安锦柔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走,裴樱突然间心慌了下,她起身去拉安锦柔。
手还没完全握住安锦柔手腕,安锦柔就因为她的触碰转过了身。
下一秒。
房间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啪”。
安锦柔甩了裴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