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拍掌道:“若是京城举办容貌比试,我家世子必定蟾宫折桂,拔得头筹!”

  林羡玉用手边的流苏挂坠轻砸了一下阿南的脑袋,笑意吟吟地说:“嘴真贫。”

  因为林羡玉起得晚,后厨就将他的早膳午膳混将在一起,婢女陆陆续续送来整桌菜肴,既有红糖栗粉糕、燕窝鸡丝、红豆山药汤,又有五味杏酪鹅,笋子烧牛肉和煎豆腐。

  林羡玉挑挑拣拣吃了些,便放下筷子。

  正准备出门,侯府夫人身边的嬷嬷走过来,接过阿南手里的大氅帮林羡玉披上:“今个天这么冷,世子还要出去么?”

  “帮我同母亲说一声,我去梅亭看雪了。”

  “路上可要小心,慢慢走,您去年冬天摔个跟头,夫人现在想起来还要掉眼泪呢。”

  嬷嬷又嘱咐阿南:“在外面大氅是一刻都不能脱,别让世子冻着了,听到没有?”

  阿南正忙着帮林羡玉准备暖手炉,闻言连忙说:“嬷嬷,知道了知道了!”

  嬷嬷不忘说正事:“殿下,夫人让我跟您说一声,贵妃娘娘让您明天去宫里一趟,她近日很想您,想见见您,您晚上可得早些回来。”

  贵妃娘娘是侯爷夫人的亲妹妹,也是林羡玉的姨母,她许久未召林羡玉入宫了,林羡玉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好,我知道了。”

  说罢,便出门上了马车。

  不久之后,马车在梅亭边缓缓停下。

  阿南说:“殿下,我们到了。”

  林羡玉刚掀开帘子就撞见一群官宦子弟,那几人原本还笑着,转头看见林羡玉,笑意立即僵了,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们和林羡玉差不多年纪,出身也不凡。可是林羡玉十四岁时因为一首琵琶曲,得到圣上的称赞,一时满城皆知,风光无量。而他们虽满腹经纶,却没有机会得到圣上青睐。

  他们想不明白,像林羡玉这样诗书不精、四体不勤的人,成日游山玩水不思进取,怎配得到圣上的称赞?

  阿南扶着林羡玉下马车。

  林羡玉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矜贵模样,下车时磕了碰了都要蹙眉抱怨,娇气得不行。

  他对阿南抱怨:“让人在马车里再加两层棉垫,硬邦邦的,我的骨头都要坐断了,再这样下去,我冬天都不想出门了。”

  阿南连声答应,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世子爷,那几位公子一直盯着您看呢。”

  “看就看吧。”林羡玉不甚在意。

  他知道,京城里有很多人嫉恨他,讨厌他,那又如何?他的命就是这般好。

  刚准备去梅亭赏雪,却听见对面传来梆梆两声响,林羡玉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央坐着一个神采奕奕的说书人。

  那说书人扬声道:“诸位明公,且听我细细道来,只见那怀陵王赫连洲身高八尺,魁梧如山,驾一匹金身银鬃马,手持一支百斤重的红缨狼头錾金枪,冲锋陷阵,直打得咱们的虎威大将军闻风丧胆,狼狈而逃……”

  这两年,赫连洲的名字频繁在京城里出现,祁国人将他称为活阎罗,闻之色变。

  林羡玉最厌恶听这些,转身要走。

  “数十万大军就这样被赫连洲逼退至苍门关内,三天三夜,血流成河,圣上不忍边关百姓,负屈议和,谁想禹州刺史刚刚送去议和书,赫连洲为了羞辱他,竟随手将咱们将军血淋淋的头颅扔到他面前!真是凶残至极!”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

  赫连洲竟然敢砍祁国大将军的头?那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忌惮?

  有人问:“议和书上真写着公主和亲?”

  说书人一敲木板:“作不得假!咱们这位公主要嫁的不是别人,正是怀陵王赫连洲。”

  “是哪位公主被选中了?”

  说书人故作神秘,压声说:“是圣上最疼爱的嘉屏公主。”

  林羡玉脚步猛顿,脸色刹的一下白了。

  百姓口中的嘉屏公主不是别人,正是贵妃娘娘所生之女,是林羡玉的表妹。

  虽说他和嘉屏一年只见一面,没什么兄妹情谊,但人人都说他和嘉屏容貌相像,眉目如出一辙,听闻此事,难免有物伤其类之悲。

  阿南也震惊:“怎么会是嘉屏公主?”

  林羡玉摇了摇头。

  嘉屏真是时运不济,娇纵任性了十七年,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林羡玉不胜唏嘘。

  雪落压枝,梅色浅淡。

  林羡玉没了兴致,只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蹙眉道:“阿南,回府吧。”

  翌日。

  还没睡醒的林羡玉被阿南扶着上了马车。

  他今天要去宫里见贵妃。

  快到宫门口,他才彻底醒过来,打了个呵欠,泪眼婆娑地说:“以后便称病不来了。”

  阿南扶他下来:“是是是,不来了。”

  “结束时让爹爹来接我。”

  “好好好。”阿南连声说。

  林羡玉迎着风雪拾阶而上,贵妃的侍女在门口等着他,他刚要迈过门槛,身子还没动,一旁忽然走来两位身着绣金红袍的掌案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