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胤祾混熟了的四公主,发现了哥哥们和姐姐们的课业大不相同,姐姐们学的是女红、厨艺以及执掌中馈等,哥哥们学的却是四书五经、骑马射箭,唯一雷同的也就是礼仪方面。

  可她对姐姐们学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她想学哥哥们所学的东西,所以总赖着二哥哥教她。

  胤祾见她小小年纪这般好学,也情愿教她,他分给四公主的精力多了,陪伴其他兄弟姐妹的时间便更少了。

  大阿哥年纪最大,不好意思跟年纪最小的妹妹争抢,最多只是在胤祾跟前抱怨两句。

  可二公主自小被康熙和荣嫔宠着,一不高兴,脸上就露出真实的情绪了。

  “二哥现在最疼四妹妹,都不搭理我了。”

  被她这莫名其妙吃起醋来的样子逗笑了,胤祾颇有些无奈地说:“哪有的事,我不过是见四妹妹喜欢读书,所以教她一些,你若想学,也可以同她一起。”

  “果真只是教她读书吗?我不信,一起就一起,我明儿就来找你。”

  如今是九月,康熙带着八旗子弟,王公大臣一并离京,出发前往热河行宫,预计要在那里待上一两个月。

  公主阿哥们太过年幼,这次谁都没有同行,全留在宫里了。

  也正是因为他不在,且不少皇子的老师也跟随御驾离京了,所以胤祾才有那么多的时间空出来。

  慈宁宫倒像是开了一个另类的小学堂,胤祾教她们读书识字,大阿哥来教妹妹们习武,这小学堂办得有模有样的,后来就连太后,都把寄养在她那儿的五阿哥胤祺给送来了。

  胤祺一来,可是闹了不少的笑话,他只会蒙语,连满语说的都不太熟练,这些个兄弟姐妹里,也就只有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的胤祾能跟他顺利沟通。

  所以他但凡有个什么事,只要一着急起来,都会大喊一声:“二哥!”

  有这么个黏人的弟弟,喊得胤祾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他时常感慨:“当哥哥可真不容易,也不知道太子哥哥小时候,是怎么忍受住我的。”

  有一回太子过来看他,便告诉他:“一开始确实觉得有些烦人,不过谁让你那时候生得可爱呢。”

  “那我最应该感谢的还得是皇额涅。”

  “可不是,下次祭拜皇额涅的时候,你可得多磕几个头。”

  五阿哥身边的额奶嬷嬷是宜嫔的人,五阿哥在慈宁宫的一举一动,她都会禀报给宜嫔知晓。

  “这么说来,本宫是得好生感谢二阿哥,五阿哥养在太后宫里,教养上确实有所欠缺,本宫一直暗自着急,却始终无法插手,今后便让五阿哥多跟二阿哥走动走动,想来,起码能把满语学好了。”

  不然每回她想跟儿子说话,还得专门找个会蒙语的宫女,在旁边替他们母子翻译,着实是麻烦了些,而且还有很多体己话,不便当着外人的面开口,想多叮嘱几句,都不能如愿。

  远在热河行宫的康熙哪里知道,宫里竟如此热闹,还巴巴地大老远差人送了几封家书回来。

  一并送回的,还有几袋子他亲自在河边捡的石子,狩猎所得的几张兔子皮以及野山鸡绚丽的尾羽。

  这信一共就四封,给太皇太后一封,太后一封,贵妃一封以及太子也有一封。

  那石子便是独独给太子的,不是什么珍贵的玉石,就是河里随处可见的那些寻常石头,除了圆一些,也没别的,但确实是康熙亲自一颗一颗捡的。

  太子随手从袋子里取了两颗,放在手心里把玩,跟前世一样,皇阿玛每到了一个新地方,总是会想着他,有时候送回来的是猎物,有时候送回来的是当地的特产,也有的是石子树叶一类的东西。

  他从回忆中醒来,放下石子,拆开了那封寄回来的信。

  “朕一切安康,你在宫中可还好吗?这边比京中要冷些,野鸡和兔子尤其多,朕射得一百三十八只,裕亲王射得将近二十只,最少的也射得了五只,都算是不错的。”

  看到这里,太子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皇阿玛这炫耀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明显了,竟拿裕亲王来跟自己比,谁不知道裕亲王打小就喜欢让着他,就像他从小就纵着保宁是一样的。

  “在蒙古,兔子就是粮食,这次我们所有人一共猎得一千五百多只,想来是饿不着了。在边境处,一只兔子能卖七文钱,这次也算是得了一笔不错的收获。”

  “皇阿玛还是这般的勤俭持家,竟连这点银子都算仔细了。”太子悄悄吐槽了一句。

  “这次猎得的兔皮和凤羽,朕都送去孝敬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长辈了,一时也想不到给你送些什么好的东西回去。”

  这是在向他解释呢,不是故意不分给他,只是要先孝敬长辈,其实太子本身也不是那么计较,他还缺那几块兔皮和那几根凤羽吗?上好的貂裘大衣他都有两身,更为珍贵的孔雀翎制成的大衣他也有一件。

  心里吐槽过后,继续往下看。

  “恰好行宫里有条极为清澈的河,朕便亲自在岸边挑了一些,这次你没能见到这边壮丽秀美的风景,朕始终有些替你遗憾,便让你先看一看这里与众不同的石头吧。”

  太子看完之后又看了一遍,把信折好,让嬷嬷找了一个上好的金丝楠木盒,把信放在里面。

  前世被废之后,多年来与皇阿玛互通的信件一封也没能留下,甚是可惜,这辈子,打算把它们都藏起来,即便有一日要去咸安宫住着,多少也是个念想。

  看完之后,太子这次没有等人催促,提笔立马写了一封回信。

  他知道皇阿玛别扭的性子,上一世他因为监国,政务实在繁忙,一时忘记回信,皇阿玛便生气了,甚至叫人快马加鞭,送了一封专门质问他的信,只是为了问他为何不回信。

  他如今尚且年幼,每日除了在屋子里读书,就是吃饭睡觉,实在没什么可写的,只写了不到半页纸,跟皇阿玛寄回的那满满三大页相比,着实有些少了。

  于是他便写了许多关于保宁的事情,保宁如今开办的小学堂,热闹极了,写着写着,难免就带到了其他人身上。

  这若换作是前世的他,决计是不会在信中主动提及他们的,尤其是天天跟他作对的胤禔,可这一世,他的心态却与前世截然不同了。

  他们不仅仅是皇阿玛的庶子庶女,而且保宁还将他们视作要好的兄弟姐妹,他愿意为了保宁周全。

  回信被快马加鞭送到热河行宫,第一时间呈至御前。

  康熙刚刚结束与蒙古各部亲王郡王的宴饮,有些薄醉。

  “宫中有回信没有?”

  梁九功一直陪在御前,赶忙去问专门负责此事的人,片刻后,拿着一个时辰前才到的信送到了康熙面前。

  “皇上,这是太子殿下写的信。”

  本来有些不适的康熙顿时勾起嘴角,坐直了,接过那封信,便要立刻查看。

  “烛火有些暗了,去多点两盏灯。”

  可不能影响他看清楚保成给他写的信。

  “嗻!”两名专管烛火的宫人立马点了两盏新的灯送上来,就摆放在桌上。

  康熙才拆了信封,将信取出来,便勾起了唇角,面露得意之色。

  “呵呵!瞧瞧,太子竟给朕写了这么多,足足有五页,必定是十分想念朕了。”

  “可不是,太子可从没跟皇上您分开这么远呢。”梁九功深谙御前说话之道。

  “唉,朕也舍不得太子啊,他从出生起,便养在朕眼皮子底下,也不知朕不在,他这些天睡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

  感叹了一番对儿子的担忧之后,康熙正式开始看信。

  太子恭恭敬敬询问他的日常饮食起居可好,又说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后一切安康,这才说到了他自己,说自己看了哪些书,学了哪些内容,有哪些疑问和感想。

  康熙看到太子提出的疑问这里,立马吩咐:“梁九功,去取笔墨来,朕要给太子解惑,快些。”

  他深感自己被儿子需要着,如今跟太子分隔两地,一腔父爱无处释放,恨不得立刻把答案投放到太子的梦里,可惜他做不到而已。

  梁九功赶紧叫人把笔墨送过来,亲自替圣上研磨,丝毫不敢耽搁。

  康熙执笔,思量了片刻,随后根据太子提出的疑问,开始给他写答案,洋洋洒洒,一写就是好几页。

  写完之后,才接着继续往下看。

  后面写的便是保宁那小子了。

  “胡闹!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保宁这臭小子,竟还给他的弟弟妹妹们当起老师来了,他自己这书还没读明白呢。”康熙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好笑。

  不过看见太子所写的这些孩子们的相处趣事,又很为他们手足和睦感到高兴,这都是他小时候不曾拥有的。

  就正是因为他此时略有一些醉意,人也难免感性了些。

  “有的时候,朕当真还有些羡慕朕的孩子,他们有双亲的疼爱与重视,也得到了朕对他们的悉心培养,兄弟和睦,互相友爱,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真好啊。”

  这个时候,梁九功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该说,静静地陪着就好,皇上不是需要别人的认同,他只是想要倾诉罢了。

  “朕希望他们每一个,将来都能成才,好好辅佐太子,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一起让大清变得愈发强盛,让百姓变得更加富足,如此,朕此生便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