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换身衣服吧,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弥轻柔地说着,将安纸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我不想说什么理由,让你以身犯险的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姐姐。以后,不会再让你碰那些了。”

  “安纸,你和宝宝,是我现在所剩的全部了。”

  她想开了吗?

  安纸看着弥的眼睛,试图从中察觉到弥的想法。弥的眼神很温柔,蒙着一层雾气般,安纸能感觉到对方心绪过于飘忽的轻盈着,像不停划过各种想法的脑袋在刻意清空自己。

  她是认真的,不想让安纸身涉险境。

  可她也不是那么认真。

  如果白兰出现了,她仍会暴起用身边一切来鱼死网破。

  安纸离开了办公室去处理身上的血迹,角落的袋子也被她捡起来随手扔进了野草蔓延的庭院草地里。那东西既不能让弥开心,那她拿着也嫌脏。被她强行从桔梗身体上剜下来的修罗匣和玛雷指环都被她藏得很好,试图偷回玛雷指环的切尔贝罗也被她不动声色的杀掉,再齐集两个玛雷指环和匣子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存在让弥不开心的人了。

  想到这点,安纸稍微有些高兴。

  冲洗过身体,换上新的衣物和面具,安纸来到前厅就看见正坐着看书的弥。

  弥的孕肚已经很大了,穿着大号的孕妇裙也显得有些窄小,快要临盆的双胞胎,看着就让人担心。她坐在椅子上看书,安安静静的,任由玻璃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线落在衣裙上,平静而超脱世事的模样。

  她的双胞胎姐姐。

  安纸走到弥身边,一步的距离,守护般的姿态。她陪着弥呆在前厅里,弥认真地看书,她就认真地打量弥的侧脸。直到安排好其他人撤离的巴吉尔回到前厅,告知弥可以动身离开。

  弥走路已经有些费劲了,单手扶着后腰慢慢前行,安纸不得不搀着她。

  只是刚踏出前厅,眼熟的信号烟花弹便在不远处的上空突然炸响,凝聚成一朵花形状的烟花弹成型后逐渐消失。安纸看见弥笑了一下“有人不让我们走呢。”她这么轻声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可笑了一般笑了一声“也是,自以为是神明的凡人啊,怎么会容许挑衅他的蝼蚁擅自离局呢?”

  安纸手中橙光一闪,火焰徐徐燃起“……姐姐先走。”

  好生涩的发音,乍听还听不出安纸说了什么。巴吉尔微愣,然后迅速蹙眉“安纸小姐还是保护夫人吧,我去把那些人引开。城堡后面的森林有临时清理出来的停机坪,飞机会在那里降落。”他冷静地说着,额头上燃起一簇火焰就迅速跑远。

  弥刚想开口,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她伸手扶住身边的门框,有些难受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安纸急忙伸手扶住弥。

  “安纸。”弥满脸的痛楚已有些忍受不住,甚至微微喘息起来。她抓住安纸的手,声音也压抑颤音“痛……”

  弥的双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慢慢随着门滑了下去。她喘息着,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裙摆,却摸到了满手湿意。

  羊水破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宫缩的疼痛已经让弥出了一身冷汗,她咬着下唇强忍着,揪紧了裙摆的手骨节发白。

  原本安纸是要带她先离开的,可密鲁菲奥雷已经合纵包围,强行带弥突围的结果可能比现在还要惨烈。阵痛的折磨让弥无法安坐在座椅上,沿着椅脚滑坐在地,煎熬地抱着肚子强忍。

  “……去帮……巴吉尔。”看着安纸手足无措地想扶住她,弥艰难地发出声音。她已经无法再走动,安纸带着她更难突围,医疗部的人第一批撤走,现在根本没有医生可以帮她“快去,安纸。”

  这种疼痛并不陌生,弥在从地下通道摔下去后,感受过一样的疼痛。粘稠温热的血液汇入冰冷的雨水里,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不会忘记躺在温箱里死去的那个孩子。所以现在即便再痛,她也强打精神不至于让自己痛昏过去,过去可怕的一切都在她心里形成强大的力量,那属于一个母亲的天性。

  她这次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弥蜷缩在地上发出低喊呻、吟,眼泪也无意识地淌了满脸,指甲紧紧抠进了地板的缝隙里。宫口慢慢打开的过程漫长得要命,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折磨。弥强迫自己去想点别的东西,曾经学过的妇产知识从脑袋里一条一条的划过去,她注意到安纸的影子还紧守在她身边,刚想催促,却突然想到什么“安纸……剪刀……”她大口大口地呼气,勉强地发出声音“帮我找一把剪脐带的剪刀。”

  安纸的影子匆匆忙忙地跑开,少了遮挡,痛苦辗转在地上的弥能看见窗外的天空。额头上的汗湿了额发,一缕一缕的粘黏在了她的脸颊边,她无力地喘息着,生命传承的过程太过痛苦。

  安纸很快找到剪刀,放进弥的手里。明明是个冰冷沉默的杀手,这个时候却随着弥一起不稳了气息,呼吸都因为担忧无措而快了好几拍。弥在喘息的空隙发出声音“我可以,照顾自己……你留下也没有用,去吧,去帮巴吉尔。”

  弥没有精力分给安纸了,她闭上眼睛企图在剧痛下存一点挣扎的力气,以免生到一半就完全脱力。脑海里的思绪全部都混乱的纠结在一起,不停地闪过诸多的记忆碎片,她下意识的就想以回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记得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牵住她的那只手,是打动人心的温度。

  她想到了纲吉,想到他们生死相依的那半年,想到之后同居在一起的日子,想到那对碎了一只的玻璃耳坠,想到那刚开始打就永远没能打完的围巾。

  或许很多事都在一开始注定好了的。

  她索取的幸福是有限度的。

  用力抠紧地板的指甲一声脆响,伴随着破碎的指甲碎片,弥的手猛然抓空。她顾不上再想什么,急忙胡乱地伸手想摸索到令一个能让她抓住的地方,手背却在锋利的剪刀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弥睁开眼睛看着前厅椭圆的穹状屋顶,宫缩的疼痛让手背上的伤口变得微不足道。可那个被划破后渗出血痕的手背却突兀一热,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痛起来。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甲嵌入手心,却见手背上开始浮现出姐姐们离开后就完全消失的银白色召唤阵。

  是她。

  那个魔女。

  弥的脑子里堪堪得出结论,就看见身边的空间被划出一个裂口来,从中走出一个棕色长发的女人。

  弥是想笑的,眼睛里噙着滚烫的液体,她想说点什么的,可是她刚松开被咬得发白的嘴唇,嘴里就控制不住的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刚被突然传送过来的泽田纲子微愣,就在熟悉的建筑里发现到倒在地上的弥,这时已来不及慢慢打招呼寒暄,泽田纲子急忙朝弥小跑过去。

  “小弥?”泽田纲子拨开弥沾在脸颊上的黑色长发,看着弥发红的眼眶“你怀孕了……你要生了吗?其他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泽田纲子想要扶起弥,可是弥躺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只有捧着肚子发出哭泣般的声音。

  弥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泽田纲子的脸,那张脸的轮廓稍稍那么硬朗一点,就和她记忆中的人别无二致。这个人在身边,叫她忍不住软弱地哭起来,再也无法独自坚强“阿纲……”她发出带着痛楚的鼻音“好痛。”

  泽田纲子抓住弥的手,压抑住心中惊慌抬头四顾“医生呢?医生在哪里?”

  看着长大后快要生产的妹妹,泽田纲子错愕地发现这个城堡里竟然没有半点她熟悉的火焰能量。反而是在不远的外面,接连爆发的火焰像在进行战斗。她还感觉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强大能量……像是白兰。

  弥白着脸摇了摇头,努力躺正自己支起了双腿。

  要生了。

  她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