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已经决定嫁给纲吉,就再也不会让自己回到之前的状态。

  在一大堆药物里翻出一瓶安眠药来,弥表情平静到一种难言的压抑,却打开了瓶子飞快地倒出里面白色的药来,甚至因为动作过大而落了几粒在地板上。她需要睡一觉,好好地沉沉地睡一觉,想起来会觉得痛苦的事会再次被压下,她一觉醒过来,还会是已经得到幸福的弥。

  弥倒水的时候纲吉回来的,因为有些担心先离座的弥而匆匆吃完晚餐回来,却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弥拿着满手的药片要吞下去。纲吉心里顿时一慌,极快地就上前抓住了弥拿药那只手的手腕“你在吃什么?!”他又惊又怕地看着弥满手没拿稳的药片又落了几粒。

  迅速地在弥还没反应过来时拿走了药片,纲吉再一看药瓶,白色的药瓶上赫然写着安眠药。

  “我……”弥的声音哑了哑,看到纲吉后,那双无神的眼眸似乎清醒了些,却还是愣怔地回答“……要吃药。”

  纲吉握紧了拿着药片的手,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弥,这个剂量,会死人的。”

  弥迟钝地看着一眼纲吉紧紧握着的手,恍然地看向了纲吉,她有些手足无措地退了一步,就立即被纲吉抓住了手臂“弥,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他睁大深棕色的眼眸尽力诚恳地看着弥“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吗?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承担的吗?”

  弥看起来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她疲乏地半阖着眼睛,无措又难堪的样子。

  “弥?”纲吉抓稳了弥,将她压在墙边。

  弥发出了像小猫一样轻微的呜咽声,几乎让纲吉以为她又犯病了,却听她声音极细地说“对不起……”她捂着自己的脸,慢慢滑到地上,连声地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弥脆弱的样子又让纲吉不忍起来。他也蹲到地上,握住弥的肩膀,轻声哄着“别哭,怎么又难过起来了。”

  “阿纲,我没有告诉你,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弥微微卷曲着手指,露出一双含着水雾的惶恐黑眸,掩住自己下半张脸“我……我可能……可能没办法……再要一个孩子了。”

  她仿佛说了让自己极为不堪和羞耻的事,双手都紧紧地拽住了自己的头发拉扯起来。

  纲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可弥近乎自虐的举动还是让他首先小心翼翼地抓紧了弥的手,停止了她的举动“别哭,弥。”他握紧弥的手,又察觉弥在发抖,下意识就紧紧把弥抱在了怀里“没事的,没事的,我陪你去检查一下好不好?哪里不好我们慢慢治疗好不好?没关系的,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不着急的,真的。”

  弥低声哭了出来,也紧紧回抱着纲吉。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冷,她只有抱着纲吉才能汲取到那么些温暖。

  没有开灯的大房间,开着适宜的暖气。弥低声呜咽了很长时间,抱着纲吉在桌边缩成一团,她哭了好久才终于哭完,房间里又静默下来。半晌,弥有些哽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果,如果我没办法有一个我们的孩子……”她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看得出来正竭力的维持着理智“没、没关系,你、可以去……外面……”

  纲吉微愣,随后飞快反应过来弥在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弥苍白的脸,低声喝止“够了。”他像是被弥的话激怒了,握着弥肩膀的手都紧了些“我的妻子只会是你,我未来孩子的母亲也不会有别人!”

  他有些粗鲁地吻弥,弥仰起头回应他,眼睛里伤感又因为他的话而开心,却只是一遍遍地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弥这次醒得很早,或许也是因为这次心理治疗使用的药剂剂量轻了一些,没睡半个小时她就醒了,然后就看见好一段时间不见人影的纲吉坐在床边。

  拉上的窗帘遮住了阳台外透进来的光,整个室内的光线都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有如凝滞的水。

  “你回来了。”弥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搂向纲吉的脖颈。

  “嗯。”纲吉接下弥,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却听见弥倒抽一口冷气地迅速推开了他。

  “什么呀……”弥捂着自己脸控诉地看着纲吉,定晴一看才注意到纲吉下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蓄了些胡渣。她咬着唇,抱怨地看着纲吉“刺到我了。”

  “啊,抱歉。”看弥故作委屈的样子,纲吉低沉的心情也稍稍松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近太忙,就忘记了,不过蓄点胡子应该也不错吧……”

  “不准!”弥斩钉截铁地打断“敢蓄的话以后就不要抱我了。”

  “这样吗?”纲吉被逗得有些开心,上前去抱住弥的腰把她压在床上,然后用自己长出胡渣的下巴在她脸上乱蹭“其实我觉得得还好啊。”听着弥一边小声叫喊一边推着他的脸满是嫌弃的让他走开的声音,纲吉忍不住震动着胸膛低低地笑出声来。

  “好了,不闹了。”纲吉和弥在床上闹了好一会,才放开弥“弥换身衣服,我们出去一趟。”

  弥撑着床坐起来,摸着自己被胡渣弄红的脖颈,不满地嘟囔“去哪里?”

  “上次说好的,陪你去医院。”纲吉握住弥的手,声音轻柔了很多。他上次在弥开诚布公后第二天就打算带弥去的,可是海外的势力一夜之间消息全无,他作为彭格列的boss不得不去坚守意大利以外的阵地,局势越来越紧张,最后拖到了今天才回来。

  弥脸上的笑容一缓,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纲吉去盥洗室整理了一下仪容,收拾了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弥也换了一身衣裙,两个人行至前庭才乘车离开彭格列城堡。

  黑色轿车离开城堡驶进公路,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风景。她忽而转过头看了同样坐在后座的纲吉一眼,就看见纲吉正单手支在车窗上扶着额头,闭着眼睛十分疲倦的样子。

  彭格列的医疗团队大多都是外科方面的好手,确实没有专精于妇科的,可却也不用专门跑一趟医院。现在这种时机还要陪她出门,那么大概能请来的医生也都无法信任了,纲吉或许也担心她一个人出去会有什么事,才会这么疲乏了还陪她出来。

  弥的手撑在皮质的后座软椅上,靠近了纲吉。她把手轻轻放在纲吉的手背上,还带着几分警觉的纲吉立刻便微微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她后才带着几分倦意浅浅笑着伸手揽住了弥的肩膀。弥顺势靠在纲吉身上,仰起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睡一会吧。”弥轻声说着,眼底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心疼。她重新坐好,拉着纲吉枕在自己大腿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轻柔地安抚着。

  从郊区驶到市区,半小时左右的车程,就到了彭格列庇护下的一家规模堪比市立的私立医院。弥轻手轻脚地放下已经睡熟的纲吉“你们在这里守着boss吧。”她对着前座两个黑衣的保镖说“我很快就回来。”

  大约是也怕吵醒纲吉,副座的黑西装压低声音“可是,夫人……”

  弥刚竖起食指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却正逢浅眠的纲吉被谈话声唤醒了神志。前段时间在海外的基地养成的习惯使然,即使再累再困,他也只保持了很容易就会惊醒的浅眠状态“已经到了吗?”纲吉从座椅上坐起来,解下了料子轻薄却系得有些紧的披风“走吧。”

  弥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兴许是早就约好了,安静的vip特设通道早已有人等候,弥跟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去做了一系列检查。

  专门用来接待身份背景不一般人士的特殊病房里很安静,弥躺在床上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她其实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她确实还有怀孕的机会,只是那个概率实在太小,很难能发生。

  刚离开化验室,弥就看见纲吉站在走廊里看着墙壁上的一副展览板。

  “你看起来很累。”弥轻声说着,走过去牵住了纲吉的手。

  纲吉也缓缓回握弥的手,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弥说“很快,都会好的。”

  走廊里一时安静下来,却听一阵风声突然划破空气,一串钥匙忽然被掷在了雪白的墙上。纲吉条件反射性地揽住了弥往自己身后拉,弥也飞快地看向了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窗户“是安纸。”她迅速捡起落在地上的车钥匙,皱起眉“出事了。”

  纲吉闻言也微微皱起眉,略一沉吟“走!”

  他没有选择电梯,拉着弥往员工通道跑去。奔跑间,窗外忽然连续响了两声枪响,弥担忧地朝后面看去,微微握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纲吉一回来就又陪她出门,为了低调行事还没怎么带人,用了平常部下出入时用的车辆,却还是被盯上了。这或许只是个巧合,他们正好被看见了,但这种无孔不入的手段和被把握得干刚好的时机更让弥心惊于他们是否已经被自己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