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爱他吗?”

  弥的神情柔和了很多,缓缓点头,一缕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身前,衬得她脸颊白皙如玉“嗯。”

  “但我听说你们分开过一段时间。”那个女声低低说着“为什么呢?”

  弥从身边捡了一只抱枕抱在怀里,她低着头,下巴陷在柔软的抱枕里,有些低落“他说,是为了我。”

  “你信吗?”

  弥不说话,却也未有动摇的神色。

  “那后来呢?”

  弥侧着脸,将头放在抱枕上,眼神似是在回忆一般飘远,她滞涩着“我发现,我怀孕了。”

  “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分手了。”看着弥轻轻点头,女声继续“未婚妈妈并不容易,为什么要留下那孩子?”

  “我答应过,如果有孩子,不可以自己打掉。”弥低垂着睫毛,有些悲伤“后来,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肚子里,能感觉到他在长大,我……”弥开始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大概因为药剂中也含有镇定剂的成分,弥只是所在椅子里安静悲恸地哭,没有显露出任何歇斯底里的疯狂来。

  “我梦见他了,我知道他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是我的孩子,我好想见证他长大。可是来不及了……”弥哽咽起来,带着哭腔,她无所适从地哭泣着,像徘徊在雨夜墙角里被四面围困的猫。

  “我没有保护好他,都是我的错。下着雨,那么大,我不该乱跑,不该的。”弥眼眶又红起来,压抑地哭泣着。

  “下雨了,然后呢?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有人抢了我的包。”弥紧紧抓着抱枕,骨节泛白,神情无措“我去追,然后摔倒了,掉下了地下通道。”她表情变得沉痛,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里“我不该追的,不该想那枚戒指。”

  “戒指?”

  弥动了动嘴唇,无神地望着某处发呆“阿纲给我的,求婚戒指。”

  “为了戒指……你恨他吗?”

  弥露出茫然的神情,将头埋到了抱枕里,然后摇头。

  “为什么呢?”

  黑发的女人在抱枕上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露出一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找再多的理由,都是我的错。”她喃喃着,声音低哑“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她逐渐消沉起来,眼睛里满是悲观压抑。

  “后来,你又开始厌世了是吗?”

  弥呆滞了很久,才像听见那个女声的话,逐渐从抑郁的情绪中抽身出来,缓慢点头。

  “你承受不了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压力,慢慢抑郁,对吗?”

  “也许吧。”弥含糊不清地回答。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振作起来的呢?”

  “……有人告诉我,我的事还没有做完。”弥低声回答“还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什么事?”

  弥像是在看着某处发呆,沉默了半晌“复仇。”

  女声顿了顿,才继续说“这件事重新支撑起了你,是吗?”

  弥点头,很轻很轻地说“我本来,可以不用变成现在这样的。我本来,也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我本来……”她停了下来,变得平静了些“会爱着我的人,被杀死了。”

  “那你做完了吗?你该做的事。”

  弥再次点头。

  “然后呢?”女声娓娓说着“支撑着你活着的事,已经完成了,你接下来怎么办?”

  弥又呆滞了一段时间“我那个时候,已经找不到存活的*了。”她的眼神木然“可是还有安纸,还有关心我的人,我不能寻死,我只有随波逐流的活着。”

  “然后呢?”

  “然后……”弥的眼眸木然地转动“我被送来了阿纲身边。”

  “为什么?”

  “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我就能找到希望。”弥的手指开始刮起了抱枕上细密的纹绣。

  “那你找到了吗?”

  弥静默着不说话,低头像是在思考。

  “听说,你再见到泽田纲吉时,很抗拒。可你不是说不恨他吗?”

  弥半张脸藏在抱枕下面,露出一双眼睛“我看到他,会想到孩子。会忍不住,想要迁怒。”

  “真的是这样吗?”女声没有直接否定,而让她开始重新考虑这个结论“你看到他,确实会想到孩子。分开了那么久,那个孩子是你们之间还存在保留关系的理由。你抗拒,拒绝,让他难受,可你还爱他,你越这么做只会让自己觉得越痛苦。你通过伤害他来伤害自己,你只是在自我惩罚,对吗?”

  弥低垂着眼睛,她似乎困得越来越厉害了,开始靠在了身后的软椅上,像随时都能睡过去。

  “很困了吗?”女声问。

  “嗯。”弥点点头,揉了揉眼睛。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了,好吗?”即将入睡时,也是意识最松懈的时候“愿意嫁给他,也是愿意放下一切了吗?”

  弥已经阖上了双眼,快要睡去,她看起来已经不能再回答了。女人准备结束,却看见弥很慢地摇了摇头。

  坐在桌边的陌生女人看着弥靠在椅背上睡过去,声息趋向平和。她关上了身边还在放着歌谣的cd机,也将录音笔关上,凭着刚刚问询的记忆对照了一下上一次的笔录,发现并没有违和的地方。她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盯着弥的睡脸叹了一声。

  虽然并没有问完,可显然是不能叫醒弥再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