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弥?”电话那边的声音温和“电影看完了吗?”

  “嗯。”片尾曲还在播放,导演及主演名字的字幕在缓慢替换。

  电话那边的纲吉似乎是笑了一声“好看吗?”

  “还好吧。”弥将吃了几个就吃不下去的爆米花放在一边,在一对正在离开的情侣的笑声背景下回答“爱情剧,讲一对恋人是怎么相识,又怎么因为琐碎的日常而分开。”

  “……”电话那边的纲吉愣了愣,他买票的时候,卖票的大姐姐推荐了那场爱情电影,他也完全没看过。

  “生活在一起之后,总会因为生活习惯或者其他问题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刚开始迁就之后,就慢慢变得不耐烦,于是开始吵闹。”弥声音淡淡的,说着自己刚刚两个小时电影的观后感“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明只想证明自己很爱对方,说出口的却全是伤人的话。”

  “弥……”弥就听见电话那边的纲吉叫了她一声,接下来的声音全部消弭在突然的强烈地动中。

  日本是个经常地震的岛国,所以弥也经历过许多次地震,对于这种天灾也算看得很开,可是这次的强震来势汹汹,坐在沙发上准备起身离开的弥一下子就没站稳跌在了地上,手机也脱手滑了出去,头顶亮着的灯光闪了几闪,弥似乎听见了建筑物内部的混凝土传来了裂开一般可怕的‘咔咔’声。

  弥来不及去摸索手机,她听见高高的天花板上一声巨响,眼看就要塌下来,立刻条件反射地奋力朝出口一跃,避开了迎头砸下的天花板和已然熄灭的灯。

  影院内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不停有碎屑和混凝土掉下来,如同下着可怕的碎石雨,出口处的光源成了弥唯一所能视见的东西。

  这栋娱乐广场数十层高,而电影院处在第一层,难以想象这栋建筑要是垮塌了,在影院内部的她会怎么样。

  电光火石间,出口外的大厅传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大厅及走廊的灯光顿时全部熄灭。弥利落地翻过出口处的横栏,藏蓝裙摆划起一个飘逸的弧度,天花板却已经完全塌下,一大块石料猛地落在了弥的眼前,从大厅传来的尖叫声瞬间被掐灭。

  灭顶之灾临头,黑暗在眼前铺展开的前一秒,惊惧的弥瞬间被什么从背后抱住,然后一个温暖宽大的身体,挡住了砸向她头顶的巨大横梁。

  翻天覆地的沉重落音后,整个头磕在出口大石上,弥身上却被巨型横梁和不明人物搭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地带,尽管动弹不得,弥却还意识清醒着。

  死一般的寂静,没再有垮塌声继续,似乎这栋高楼还没有完全塌下来,弥费力承受着死死压在她胸口的重物呼吸着,试图在没有一点光源的黑暗中看到那个护住她的人是谁。

  ……不像是姐姐们。

  失去意识的那个人,脑袋正搁在她的肩膀处,她能感觉到对方毛茸茸的短发,和一股浅淡的肥皂气息。

  身体的感知迟钝的传达到神经中枢,腿脚已经失去了知觉,被死死压着完全不能动弹,强行动作也只是引来剧痛。手臂和手指被几块石头砸中了,非常痛。

  弥动了动沾满了灰尘的手指,试图确认保护了自己的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只是手能动的空间实在太少,根本压在了石头缝隙中抽不回来。

  弥闭上眼睛,她稍稍冷静了一下,才再睁眼。

  神志清醒了些,身上被死死碾压住的关节痛楚也更加明显,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慢慢感觉到身上这个人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鼻间一大股血腥味不知道是从哪里来,混在这些血腥味中的,还有一丝松节油的味道。

  可是……在她起身前,那些情侣不是都已经先离开了吗?

  、第六十六章

  弥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只记得醒来时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和满墙壁的白。

  脆弱地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就在医院特有的气味中映进了满目的白。

  这样的发展太有某种熟悉到骨子里的即视感,导致醒来的她心情糟糕到极点,甚至怀疑下一刻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院来告知她某人的死讯。

  不过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年幼的孩子了,几个呼吸间就调解好了心态,最后发现了睡在她病床边的人。

  弥动了动脑袋,才发现自己几乎百分之五十的身体部分都包扎着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手臂及腿脚部分,倒是真正关键的致命处因为被护得好好的而没有受伤。

  弥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让病床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疲惫地睡在弥手边的少年警觉的醒来,下意识就抓紧了弥的手就担忧地看过去,直到对上弥的双眼。

  “弥!”他微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惊喜地叫了弥一声。

  “阿纲。”弥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累的话,先去休息吧,我没事。”

  纲吉脸上刚漫上的庆幸缓慢消退,他看着弥的眼睛,忽然问“弥为什么不生气?”

  那语气与其在问弥,不如说是在责备自己,弥困惑地看着纲吉。

  “如果我没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他的语气低哑,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可是他还是凑到弥脸边,疼惜地缓慢亲吻弥的眉眼“为什么一醒来就安慰我呢?明明现在最需要依赖的人是你啊。”

  弥的手被包得有点厚重,她刚抬起就觉得手臂很累,于是她用脸颊蹭了蹭纲吉的脸“抱我一下吧。”

  午后的阳光正盛,照耀在浅色窗帘上映透出耀眼的白光来,弥看到纲吉俯下身来,动作轻柔地把病床上的她抱在怀里“我原本想着,出去之后,一定要趁这次机会跟你无理取闹一次,最好把你吓得再也不敢离我太远。”弥笑了笑,语气温吞“可是刚刚醒来看到你睡在身边,就忽然觉得很安心了。”

  纲吉轻柔地抚摸弥的头发,虽然沉郁之色渐缓,却还是没有松开眉头。

  那场电影已经散场,弥却一个人呆在那里直到地震来临躲避不及,那通电话里传出的每一声重物落响声都叫人惶恐不已,然后通话被切断,一切都陷入未知。他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对了,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怎么样?”想到那个救了自己的家伙和当时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弥不由问道。

  “谁?”纲吉疑惑地反问“只有你一个人在那里啊。”

  虽然这次突然的强感地震让不少地方的建筑都出了些问题,但幸好日本的建筑质量一向很好,大多都没有完全倒塌。救弥出来的并不是救援队,也自然不是纲吉,而是定春,它把弥从那栋半塌的危楼里刨了出来。

  随后因为那地方是公共场所,救援队又地毯式的搜救过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我一个人……”弥一愣,安静下来。

  病床边的小花瓶插着几朵白玫瑰,岁月独好地绽放着,柔软的花瓣还沾染着清澈的露珠,根茎掩在了白色的小花瓶里。纲吉离开后,弥就盯着那几朵白玫瑰发起呆来。

  “高中不是应该解锁新场景吗?比如放课后的教室,寂静无人的天台,阴暗的器材室什么的,为什么刚上了一天学就直接解锁了医院啊?”坐在窗台边吐槽的是银子,她一双死鱼眼看着窗外,一脸生闷气的表情。

  无奈浅笑着的是一名金发短发的女孩子,她恍若星空般的湛蓝眼睛看着弥,手里还削着苹果。酷拉皮卡将苹果削成几瓣,才放下水果刀“不过,幸好没有受到致命伤。”

  弥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今天来照顾她的两个姐姐。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银子在窗边坐了一会后就找借口离开了,就剩酷拉皮卡坐在弥的病床边。

  “困吗?要不要睡一会?”看着弥相当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发呆,酷拉皮卡轻声问道,左耳的红宝石耳坠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动了动。

  弥摇了摇脑袋“已经睡太久了。”她想翻个身,可是却难以动弹“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酷垃姐姐?”